彭飛將老三的屍體安葬在那天然的“V”字形土坑中,站在一旁,沉默片刻,再擡頭,滿眼精光。
結拜三兄弟!剛纔他是這麼說的吧。
那個一身軍裝打起架來和熊一樣的人似乎不像是個用刀的高手,而且身上似乎也沒有刀;這個老三剛纔交過手,雖然身上帶刀,但是看這身手怎麼想也不是,而且聲音似乎有些不對,我似乎記得那個聲音。
彭飛想着,兩眼看着鐵軌遠去的方向,左手不自覺的撫上了腹部的傷口。
“這夏神醫的藥可真是神奇,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疼,不過應該是有時效的吧,耽誤這麼長時間了,看來必須得速戰速決了。”
彭飛自言自語着,右手把刀柄攥的越來越緊,但等想到最後的時候,又鬆開了。
彭飛眼望前方,邁步就走,火車不能開,四周又沒有代步的,只能腿兒着去了,但好在火車已經開了這麼久了,應該不遠了吧。彭飛這麼想着,剛走了一兩步,卻是走不動了,因爲,在他的眼前,多了一道身影,一抹耀眼而又熟悉的青色。
身高一米八以上,四方大臉,虎背熊腰,白襯衣外面披着黑外套,一臉的絡腮鬍子,一根長長的辮子梳在腦後,腰上還彆着一把獵刀。這便是三兄弟中的老二——黑蟒卞狼!
此時的他顯得是十分清閒,一旁邊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他不坐,放任其在一邊努力的想從這荒地裡找草吃,自己則盤腿席地而坐,繃着臉閉目養神。在他的身邊,是控制鐵軌及火車運向的扳手,當然,這小小的扳手在他的力量之下,已經被扳到一個平時不會出現的位置上了。
“呼——”風吹着土地,捲起一些細小的黃沙,有的吹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管,就那麼靜靜的坐着。
“呼,嘎噠嘎噠,呼——”風聲中似乎夾雜了些別的聲音,而地面,那些黃沙的運動似乎也不再是隻受風的影響。
卞狼猛地睜開眼睛,“唰”的一下站起身來,來不及拍打身上的塵土,右手已經握上了獵刀的刀柄,雙眼泛着兇光,直瞪着前方。
在鐵軌的方向上,出現一個人影,不,準確的說,是一人一馬兩個影子,人騎在馬背上,速度飛快,從可以看見身影到走到面前,只用瞬息。
“咴兒——”一旁的高頭大馬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頓時擡起頭來,兩隻前蹄離地,仰天一嘯,緊接着卻又低下了頭,但是不再在地上找草,那樣子,倒像是在向什麼臣服,眼神極盡恭敬。
卞狼發現了自己坐騎的變化,眯起了雙眼,仔細看着來人。
來人似乎很眼熟,應該剛剛纔見過,尤其是腹部衣襟上的鮮血,讓他更加堅定了這一想法。胯下的一匹青馬,看上去比自己的馬還要小上一些,但卻是威風凜凜,與自己的馬相比,那就是一個純粹的肌肉男和一個還有些贅肉的半吊子。
青色的馬,紫紅色的鬃毛,莫不是青雲紫霞駒?
卞狼皺了皺眉,手上的刀握得更緊了,如果是,那麼馬上的這個人,一定是馬賊彭飛,這個時候到這兒來,來者不善啊。
彭飛看着面前的人,餘光瞟了一眼在他身旁的扳手,臉上不動聲色,拉停了馬,翻身下來,用盡量平穩且淡定的步伐向卞狼走去,臉上微帶笑容。
“閣下,敢問,這兩條路,分別往哪邊啊?”彭飛在距離卞狼僅有幾步遠的位置上停下,向他一抱拳,問道,同時微微晃動下頜,示意那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鐵軌。
卞狼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條鐵軌,同時也注意着這邊的動態,見彭飛並沒有什麼動作,才稍稍放心一點,但卻不敢完全放鬆警惕,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而且很奇怪自己似乎見過他,這很令人生疑。
“通向曹格鎮。”卞狼不動聲色,說出那火車前方原本應到的站點。
“那麼,那條呢?”彭飛不依不饒,追問道。
“一樣。”
“既然一樣,爲何要用兩條鐵路?”
“我哪知道,只知道上面說了,這火車上午走這條,下午走那條。”卞狼煞有其事的說着,還不忘給彭飛“指明”兩條路,若是不知情的,看上去倒真是那麼回事。
“哦,我知道了,你是鐵路員吧。”彭飛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嗯。”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
“哎呀,辛苦,辛苦啊。”彭飛笑着搖頭,同時慢慢向卞狼走去,看樣子就像是兩個普通人在問候,絲毫沒有然後問題。
卞狼本能的想後退,但想到此時自己的身份,如果是真的問路,那就繼續裝着,讓他過去算了,別惹是生非。如果是這樣的話,此時的他並無敵意,一旦後退了,反而會顯得不正常,倒不如先看看。
這麼想着,卞狼剛準備後退的腳生生的停住了,藉着後退的勢頭,做出扭動腳腕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站累了在放鬆休息,基本上是絲毫看不出破綻。
彭飛和卞狼剛纔就只是幾步的距離,此時又走了幾步兩個人幾乎就要靠在了一起。彭飛臉上依舊帶着微笑,假裝突然看見卞狼腰上的獵刀,驚奇地說道:“哎,你出來還帶刀啊。”
“嗯,防身。”
“哦,也是也是,你看我,也帶着呢,這年頭,這地界,都是防身啊。”說着拍了拍自己腿上的刀。
卞狼警覺着,順着彭飛的手,看向他的刀,避免他突然拔刀,但突然,腦海中炸開一朵花,爲什麼覺得他眼熟?想起來了!
幾乎就是同一時刻,彭飛拍在刀上的手瞬間抓住了刀柄,“擦啦”一聲,將短刀抽了出來,這一刀由下而上,切了過去。
卞狼反應不可謂不快,瞬間後退,躲開這一刀,本來瞄準着他喉嚨的一刀沒有達到它本來目的,只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卞狼來不及管傷口,自己感覺着不算太重,一手將獵刀抽出,立刻反擊!
彭飛一擊不成立刻回撤,先擋住卞狼的反擊,身子一歪,讓到一旁,緊接着又是一刀斜刺。
卞狼一刀剛出,來不及收回,只能躲閃,卻不料彭飛這只是虛晃一招,他剛剛要動,彭飛的刀卻是突然改了方向,斜劈而來。卞狼無奈,只得再一閃,同時收刀回撤,準備趁彭飛這一刀力盡之後突襲。卻不料,彭飛這一刀接近尾聲,突然將刀一轉,反手握刀,又是攻來。
卞狼一驚,原本的計劃也實施不了了,只能後退,同時右手把刀舞的飛快,企圖逼退彭飛。
沒想到這一次倒是奏了效,彭飛立刻就收回了手,在收手過程中,手指一動,又變成了正手握刀。因爲剛纔的攻擊,彭飛已經來到了卞狼的左側,這一刀收回,瞬間再出,襲向他的後背。
這一套刀法讓彭飛玩絕了!
卞狼心中是一陣難受,只能硬逼着自己再向前,同時出刀,避免他再次攻自己的前胸。
這一次,他猜對了,他剛剛要向前,彭飛的刀就換了位置,而卞狼的獵刀也正好到了,兩把刀碰在一起,在兩個人的快速舞動下,閃出朵朵刀花,發出聲聲脆響,不時還有些許火花迸出。
卞狼一見自己終於掌握了一點局勢,頓時大喜,準備乘勝追擊,手上再加一分力,企圖逆轉劣勢,猛攻彭飛。可是彭飛偏偏就不讓你這麼辦,手上虛晃一招,讓開了卞狼的攻擊,一閃身到了側面,還十分欠揍的給了卞狼屁股一腳。
卞狼捱了這一腳,身體頓時前傾,而彭飛也就藉着這個機會,繞到了卞狼的身後。卞狼清楚局勢,心中一急,不去穩定步伐,反而藉着這個勢頭又往前衝了幾步,右腳狠狠一跺地,以此爲軸,旋轉身體,一刀斜着向身後砍去,但是……什麼都沒砍到。
那是當然得了,彭飛在踢了那一腳之後根本沒有像他想的那樣乘勝追擊,而是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做出那一系列動作,表面看上去面無表情,其實心裡已經笑開了花。
一部分是因爲卞狼剛纔這一套太滑稽,但更主要的,是太爽了!
和羅克交手之後,他深深的知道了太極拳那以柔克剛、借力打力的強大,自己的刀法之中其實也有類似的招式,但因爲自己一向直來直去,這些招基本沒用過。此時他回憶起來,用出這些招式,果真是威力不凡,雖然半天沒傷到敵人多少,但這種玩弄敵人於股掌之間,簡直不要太爽。
在這種感覺下,他幾乎下意識的就說了句:“剛纔刺傷我的,是你嗎?”
卞狼此時也反應了過來,聽到他這句嘲諷的話,再想到剛纔那跟傻子一樣的反應,總覺得自己被當猴耍了,不由一陣惱怒,提刀砍去。
這一次,彭飛也不再跟他耍那些了,直接也是一刀相應。
“噹啷!”兩刀一碰,彭飛就知道了,論力氣,那卞狼根本不輸自己,甚至比自己還要強上些許。不敢怠慢,一股內力,頓時奔涌而出。
卞狼感受到彭飛的動作,心中卻是一喜,因爲他也知道了,單論力氣,對方拼不過自己,而內力,似乎也只是平手而已。雙臂一動,同樣也是內力奔涌,兩股內力由手到刀,撞在一起,掀起一陣氣浪,逼得兩人都後退了一步。
這一較量,彭飛心裡有了數,心中也有些擔心羅克一人能不能打贏那個對手,再加上擔心自己的藥效失效,本來還打算拿他練練手,也不敢再練了,還是要速戰速決的好。
打定主意,彭飛再次上前,卞狼也是迎了上去,兩人又是打在一起,一時間刀光四濺。
……
車廂內,此時的車廂早就不是剛纔的樣子了,幾個窗戶的玻璃都已經碎得不像樣子,中間放的四張桌子和兩旁的長椅也幾乎看不清本來的面貌,只剩一地碎木頭,偶有半張桌子或是一根帶腿的長木條,還能依稀代表着它們以前的身份。
而羅克和許德明兩個人呢,此時一樣也是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滿是褶皺,還有血跡在上,臉上也都是青一塊紅一塊,額頭上都帶着血。
但就是這樣,兩個人還是互相不服輸,依舊你一拳我一腳的打着——內力不是無限的,兩個人的內力早就消耗乾淨,現在拼的,只是單純的身體了。
“嘭!”許德明的拳頭再一次打在羅克的身上,但後者似乎是毫無感覺一樣,一手抓住打在自己腹部的胳膊,一手扳住許德明的頭,雙手一起使勁,將他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牆上。
許德明晃晃腦袋,再次撲去,而羅克也同樣伸出雙手抵住。不過,說到底還是擁有“暴君”之名的許德明力氣大些,直推的羅克往後退,一直退到身體緊貼在牆上才停下。許德明還想再推,羅克卻一腳抵住了他的胸膛,雙手與腳並用,制止了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