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爺笑起來還是比較“和藹可親”的!滿臉橫肉鬆弛下來,濃密的眉毛成了貓尾巴形狀,眼珠子還是那麼大,但沒先前那麼誇張,而且……笑聲更爽朗,更粗獷!
一個人性格的轉變絕對跟環境有關,但在同一個環境下這麼快就能轉變性格的,沈青楊還是第一次見過!此人絕非看上去那樣毫無城府,至少他能屈能伸,能審時度勢,而且知道利害關係!
沈青楊面帶歉然的笑道:“三爺,我還是給您熱熱菜!”
許三爺摸着下巴子看着沈青楊:“回答我一個問題!”
沈青楊點點頭,滿臉都是那種標誌性的笑容:“三爺,我只是個川菜廚子,回答不好請不要怪罪!”
“哈哈!沒那麼多規矩!是吧,玉夫人?”
玉夫人的香肩此刻已經搭上了狐狸披肩,正擺弄着狐狸毛,聽見三爺的話才略擡頭淺笑道:“三爺的規矩不多,有功者賞,有過者也賞!沈師傅可得小心點哦,咯咯!”
玉夫人的話機鋒很明顯:小心說話!沈青楊當然心知肚明,出來闖蕩三年,什麼場面都見過,殺過各種各樣的人,吃過各種各樣的肉,喝過各種各樣的酒,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就是沒享受過!
“嘗過你的菜,絕對是地道的川菜,而且是正宗成都口味!”三爺用筷子挑起毛血旺裡面的豆腐絲:“所以你是正宗的川菜廚子!不過……看過你做菜手段的人晚上會睡不着覺,憑空花刀翻鯉魚,烈焰之中能取慄!你有三快:手快,。看你做菜不眨眼,說明你的心思快!兄弟,你這一手可要十年之功啊!”
玉夫人逐漸收斂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的菜,忽的笑了笑:“三爺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繞彎子了?當年您在黑石鎮踩盤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呢!”
沈青楊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玉夫人,她的意思很明顯,許三爺沒有直接提出問題,而是在旁敲側擊!兩個江湖老手一黑一紅,一唱一和,他們想幹什麼?摸底!
沈青楊拉過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在許三爺的對面:“三爺,玉夫人說的有道理!但您的話更有道理!一個廚子要做好菜,首先要有基本功,刀功爲第一、煉火爲第二、手活爲第三,其實是在淬鍊你的手感、眼力、嗅覺和感官!”
還沒有一個不入流的傢伙從三爺的眼皮地下拽過椅子不經過三爺的允許當場坐下侃侃而談的人,這個胖廚子卻敢!非但如此,沈青楊的眼神逐漸變冷,變得深邃,變得不可捉摸,甚至一股凌厲的氣息從他的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玉夫人的俏臉“唰”的變得蒼白,忽而有恢復了一點,眼神低垂,玉手伏在狐狸毛披肩上停止了玩弄。
“三爺,做菜有做菜的好處,刀功可防身,眼力可自救,六感可禦敵,您說這話對不?”
許三爺沒有說話,拿過酒瓶子就要給沈青楊倒酒,沈青楊慌忙起身:“三爺,這可使不得!”
“兄弟,你……”三爺滿臉橫肉一顫,眉毛立了起來:“兄弟一席話我許矬子受教了,這杯酒是敬你的!”
許三爺敬過誰?一天二地三父母,天王老子都靠邊站,這是扯jb蛋,他當孫子那陣大家誰也沒看見,所以——沈青楊還是按着自己套路來,不管玉夫人是如何善意的擠眉弄眼地提示,純爺們,管他一會是橫刀立馬還是橫屍街頭!
“三爺,要敬也是我敬您!您慢等,酒得喝烈的,菜得吃香的,女人得……”沈青楊猛然收住了嘴,滿臉不自在,站起身去拿老燒酒。
“哈哈,女人得要玉夫人這樣的!”許三爺的毛絨爪子在玉夫人的香肩上撫摸了一下,這回女人沒有躲,而是用眼睛“剜”了三爺一下:“三爺,既然這麼說,方纔爲何要我在此足足等了二十分鐘啊?是不是……”
三爺的臉一下便沉了下來:“夫人,你是知道許某人從不食言的,今天……他媽拉個巴子的……不巧,不巧哈,碰見個喪門星!”
玉夫人的眼角往上一挑,狐妖媚的本色暴露無遺:“咯咯,三爺,是誰這麼沒有眼力見兒擋了您的座駕?”
“哈哈,玉夫人果然聰明睿智,就知道天澤園的……哈哈,先不說這個,還是胖廚子說的好,是個人都得淬鍊,淬鍊,這個詞他媽的我是第一次聽過呢?”
這些話一句不落地被沈青楊收入耳中。許矬子來晚了是有人擋駕,誰能擋住他的架?誰敢擋?中海市有“三天四地五條龍”,五條龍裡面應該有他一席之地,擋他駕的人必然要在五條龍之上,所以——沈青楊這段時間對中海的形勢有了一些瞭解,運用點腦子也能分析出來——擋駕者必然是三天之一!
“三爺,這是小店自釀的燒酒,若您不嫌棄……”
“哈哈!就你知道三爺我喜歡這個,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喝什麼威士忌之類的呢?”許三爺瞪着眼珠子問道。
沈青楊笑而不答,斟滿了兩杯燒酒,又給玉夫人滿上半杯紅酒,端起杯:“三爺,易水齋店小利薄,沒有什麼山珍海味,能拿的出手的就算廚子的手藝,這杯酒我先乾爲敬!”說罷沈青楊一仰頭,整杯白酒倒進嗓子眼!
不要說能喝酒是“酒囊飯袋”,你要是有這種功夫,升官發財是早晚的事兒!四兩多燒酒,一股腦都倒進去了,直接嗓子眼!您試試!
沈青楊臉不紅心不跳,又斟滿了一杯酒端起來:“三爺,玉夫人,貴客盈門乃是小店的福氣,易水齋自打開業十年,都是看着對面豪車滿院賓客沸騰,所以——”沈青楊又倒進嗓子眼一杯酒。
兩杯烈酒,接近一斤!五分鐘不到就進了沈青楊的肚皮,看的三爺哈哈大笑,玉夫人膽戰心驚!
能喝酒的男人都不是一般的人,酒囊飯袋除外!
“第三杯,沒別的,三爺叫廚子我一聲兄弟,您高看我了——”又是一杯烈酒。
沈青楊能喝酒,一斤多白酒下肚跟沒喝似的——那是扯!誰難受誰知道,沈青楊有3斤多酒量,那是慢喝,這麼喝的話絕對是不得已!
三爺沒有阻止沈青楊喝酒,玉夫人也沒有說話。沈青楊幹掉三杯白酒,笑了笑:“三爺,您還沒有問我的話呢!”
許矬子是什麼人?動過刀子殺過人,怎麼說也是從黑風惡浪裡滾過的,沈青楊這樣的人還是很少見,至少自己的兄弟裡面沒有一個能這樣的!所以那些手下他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
“夫人,他是廚子嗎?”聲音震耳,外面的保鏢都側目往屋裡看。
沈青楊和玉夫人幾乎同時一愣,只見許三爺捧起酒杯喝淨了滿杯酒,揚起來就把杯子摔了出去!
啪嚓一聲爆響,旁邊的玻璃碎了一個大窟窿,外面的保鏢嚇得魂飛魄散,抄起傢伙就衝進了屋子,把沈青楊團團圍住。
沈青楊三杯酒下肚,臉色通紅,微眯着眼睛盯着許三爺,忽的笑了一下。
“他他媽的是我哥!看什麼看,一堆他媽的廢物,你們敢動我哥嗎?”
草!一杯酒,沈青楊的地位從廚子成了他的兄弟,三杯酒以後,地位猛地提升,變成了三爺的大哥!
後面的保鏢臉色嚇得煞白,這傢伙什麼時候成了三爺的大哥?三爺的大哥是誰?二爺?!二爺早死了……
沈青楊的酒醒了一半,他是什麼意思?這傢伙是從三院跑出來的吧?說話不知道顛倒呢?這纔是率性男人!
“三爺,兄弟們是好兄弟啊!不過……”沈青楊伸出食指在許三爺的眼前晃了晃,
“這個我知道!都他媽的給我滾出去!”
嘩啦一聲響,人影一個也不剩!
玉夫人心裡是倒吸一口冷氣,許矬子不簡單,但這個廚子更不簡單!
許矬子的話句句含沙射影,沈青楊的所作所爲是針鋒相對!他是誰?廚子?笑話!哪個廚子能這樣?看來“天地通”的話是不錯的:中海要天翻地覆了!
“咯咯!他不是廚子,是你大哥!咯咯……”玉夫人笑的很賣力,也很妖嬈,但許三爺和沈青楊好像沒聽到,所以夫人也很無趣。
喝酒的時候,女人說話是很有效果的;喝完酒以後,女人的話基本就是廢話。這是針對男人而言,許矬子和沈青楊都是男人,所以玉夫人從現在開始說的話就是廢話,既然是廢話,還是不聽爲好!
“三爺,這幫兄弟該讓他們享受享受了,畢竟跟您身邊一回……”
“哥,這個我知道,中海這地界兒很他媽的亂,這幫廢材是給我充門面的,我也想過這事……”
“三爺,我一個廚子,他們十個人……不在話下!”
“哥,這個我信,要不是我身上還有點功夫……”
“三爺……”
“哥……”
草!這是什麼輩份?酒都喝這份兒上了!
沈青楊是心知肚明,一斤酒還不至於把自己弄失憶了!爲什麼這麼做?工作需要!組織需要!“天地通”曾經給啞伯三條信息,其中有一條就是:許矬子要吞併三“天”!
沈青楊振作了一下,收斂住笑容:“三爺,您不能再喝了,辦正經事重要!我的小店今兒也不營業了,廚子我要大睡一天,以示慶祝認識二位朋友!”
沈青楊這是要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