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區一如既往地開始了夜生活,霓虹閃爍,人影綽約,逐利而來的各色人等粉墨登場,裡面夾雜着色迷心竅的齷齪嫖客和嗜酒之徒,更有懷裡揣着刀子卻不動聲色的宵小之輩。
天堂公司門前沒有任何異常,不知道那個司機是否把袍子送給他們了。那可是真正的好禮物,如果他們能認出是岸田組的東西最好,還有停靠在西貨站碼頭的爛漁船,這些信息預示着岸田組已經完成了任務,英田介或許現在正舉杯慶祝呢!
沈青揚計算的十分清楚:從時間上看,三灣島事件最快會在昨天天亮就會傳到英田介的耳朵,前提是島上還有岸田組的殺手,但這種可能性不大。最先知道內幕的絕不可能是那些跑海客,他們會口耳相傳,卻不會通報給英田介,英田介是他嗎的誰?!
所以,現在至少還有三天的時間!
轎車劃過寂靜的公路,如暗夜精靈一般向中海方向快速駛去。想要見的人很多,但沈青揚清楚地知道現在最關鍵的要見一個人:天地通胡德才!
胡德才交給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雖然有半年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半,獵人三號的影子都沒得找!獵人三號是不存在的,血痕兄弟長眠在班布森林三個月了。三個月來,沈青揚出生入死去尋找申君慈,卻沒有任何他的消息。一切都似乎命中註定,自己承繼了他的一切,愛恨情仇,喜怒哀樂,目的卻極其簡單
。
簡單得讓人心痛,結果卻讓人心寒!
世界上沒有簡單的事,即使是尋找一個人,還一件東西。冷風吹過耳際,雨絲不知什麼時候飄進車內,染溼了臉頰。寧願與血痕並肩作戰,也不想與之生死兩隔!
沈青揚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血魂戰隊的兄弟爲何獨獨留下我?留下我承受無邊的痛苦和折磨?爲了完成兄弟的囑託踏上這條迷魂之路,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險,越走越心寒。這條路上充滿了誘惑,遇到那麼多如兄弟般的朋友,遇到那麼多癡情的女人。
生死一念,卻無法選擇。沈青揚望一眼墨色天空,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中海近在咫尺,沈青揚掏出電話撥通了一串號碼,手機裡傳來寂寞的樂聲,片刻後便接通了,裡面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您是哪一位?”
白露的聲音依然如此婉轉,但沈青揚對此已經沒有了遐想,努力平靜着心緒,沙啞的嗓子如同堵了了一塊石頭:“白警官……”
“你是誰?”白露立即警覺地反問一句,聲音顯得猶豫不定。
“我是誰並不重要,有人想要天地通的消息,你可以回答也可以掛掉電話!”沈青揚冷漠地說道。他的聲音不需要僞裝,沙啞的嗓音已經失真。
白露遲疑一下:“這裡可是國際刑警的號碼!”
“白小姐可以錄音,前提是你自動放棄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白大少爺的下落!”
“啊?!”白露顯然急亂起來,不過片刻後便恢復了平靜:“我爲什麼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交換,我的時間很貴,你也等不起,不是嗎?”沈青揚是談判高手,白露的心理他最瞭解,能夠讓老爺子親自出馬解決的事情不多,白羽失蹤的事情是白家目前的大事,她沒有理由拒絕沈青揚的交換
。
“你怎麼保證所提供的消息是真的?”
“我說過只提供一個機會,我不保證消息的準確性!”
白露長出一口氣來:“好吧,我會聯繫他,你的地點在哪兒?”
“告訴我他的地點,我會把消息傳達給他!”
“狡詐!”
“你也是!”沈青揚掛斷了電話。白羽的消息自己完全不掌握,也沒有時間管他的爛事,不過老爺子既然這麼着急,定然有某種隱情。白家的勢力在中海屈指可數,白狗少的惡名也是衆所皆知。所以沈青揚判斷白羽現在絕對不會在中海,而綁架他的人也絕對不是雞鳴狗盜之徒,更不是爲了錢!
老爺子和白露應該能想到白羽複雜的社會關係,也能猜到是海藍的勢力所爲,但爲何不親自問罪?以白家的勢力完全可以做到這點,他們之所以隱藏了白羽被綁架的消息,或許是對手根本沒有勒索的意思,要的就是一個人質,一個自以爲聰明的蠢人。
電話響起來,沈青揚看了一眼號碼,是白露打來的。
“他在凱賓斯基酒店一樓咖啡廳!”
“你沒有誠意!”沈青揚冷笑一聲掛斷了電話,啓動車子向凱賓斯基酒店方向駛去。他寧可相信胡德才在紅燈區的酒吧,這種人勢力很大,卻居無定所,原因很簡單:整個中海的人需要他的時候都奉之爲上賓,不用的時候都想誅殺他。
不管是高級線人還是低級的包打聽,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則。天地通胡德才的做事原則是:我可以找到你,但你不能找到我!
白露提供的信息不是真實的,她似乎聽出了自己的聲音!沈青揚苦澀地搖搖頭,女人的心思是最縝密的,任何一絲熟悉都會引起他們的猜忌,儘管自己現在的聲音變得如此失真,難道是從說話的頻率和語氣中猜測的?她可是國際刑警高級僱員!
車窗外細雨微傾,地面溼潤,冷風吹散滿頭思緒,沈青揚撫了一下頭髮,從懷中輕輕拿出一隻精緻的小盒,打開盒子,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露出來,按照童百川傳授的方法,沈青揚把面具戴在臉上,冰涼的面具貼在臉上,沒有任何感覺
。
打開車內燈,沈青揚大量着車鏡裡面的那張臉,冷峻有餘,威嚴不足,關鍵是那雙疲憊的眼睛露出了本人的氣質。沈青揚振作了一下精神,活動者面部肌肉,面具出現了一絲表情,眼神也變得充滿心機模樣。鏡子裡的臉是如此的陌生,幾乎不敢辨認。
“五爺,或許!”
一樓咖啡廳內沒有幾個人,沈青揚儘量夠摟着身體,配合着這張陌生的臉。這種感覺怪怪的,偷了別人的臉就變成了那個人,這根自己冒用血痕兄弟的護照就變成了血痕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是那間小包廂,沈青揚靠在軟椅上:“一杯拿鐵!”
服務生慌忙而去,片刻後便端着咖啡:“先生,您真的很年輕!”
“謝謝!”一張小費打發了這個會說話的傢伙,沈青揚下意識摸了一下下巴,心裡卻盤算着胡德才會不會到這裡找自己,但可以肯定的是白露會來!
找胡德才並非是爲了獵人三號的事,更非是探聽什麼絕密消息,他只想讓胡德才看一看這張臉!這張臉在十年前或許是叱吒風雲,或許是如我一般的平庸,現在卻屬於我,我會讓他物有所值!
童老鬼沒有透露這張臉的主人究竟是誰,或許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秘密又與我何干?即使他叱吒風雲,到頭來還是弄丟了了臉!
拿鐵的苦味永遠是那麼正宗,沈青揚回味着咖啡的味道,腦子裡卻想着如何對付人精一般的天地通。
半個小時時間,咖啡廳內進進出出幾個人,卻不見胡德才的影子。沈青揚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十九點了,白露不會糊弄我吧?女人的心思很難猜!
正思索着,咖啡廳的玻璃門閃過一個人影,佝僂的身影進入沈青揚的眼睛,正是胡德才!這傢伙應該隱藏在市區,之所以過了這麼長時間纔出現,後面定然還有人。沈青揚優雅地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煙香繚繞,低頭看着咖啡氤氳的熱氣。
“是您找我?”蒼老的聲音響起,胡德才夠摟着身體走近包廂:“有人說這裡有人找我!”
“你怎麼確定是我找你?”沈青揚緩緩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胡德才,這傢伙弄得蓬頭垢面,看不出是擁有整個中海線人網絡的大亨,倒是像一個混跡江湖的老掮客
。
“感覺!這裡只有五位客人,四位是女士,找我的人是男人,所以是您!”胡德才慢條斯理地笑着坐在軟椅上:“伴侶加糖!”
“你說得很對,不愧是中海頂尖的線人!天地通達,無所遁形,哈哈!”沈青揚拿出了僞裝聲音的真功夫,沙啞中帶着紳士般的磁性,儘管嗓子很疼。
胡德才緊盯着沈青揚,臉上露出難以察覺的驚疑:“該怎麼稱呼您?”
“隨便!”
“您需要什麼服務?”
“找人!”
“您可以提供要找的人的信息,包括名字,性別,職業,社會關係!”胡德才賤笑道:“我說一下收費標準,找十年前的人收費五十萬元,找五年前的人收費二十五萬元,怎麼樣?”
沈青揚點點頭,收費並不高,比起找獵人三號的佣金低得多。
“我要找兩個人,只知道名字,能找到嗎?”
“能!”胡德才自信地笑道:“我的業務遍及中海,服務絕對靠譜!”
“他的名字很奇怪,叫獵人三號!”沈青揚冷笑一下,看着胡德才驚愕的表情。
“我不找死人!”
“他死了嗎?”沈青揚驚愕地反問道:“難道你認識他?”
胡德才翻了一下眼珠子:“傳聞而已,這單業務不會接!”
“原來如此!”沈青揚盯着胡德才,既然知道獵人三號已經死了,你他媽的還讓我找?還給我半年時間,安的是什麼心?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可以告辭了!”胡德才賤笑着看沈青揚。
“那還有一個人我要找,不管是活着還是死了,一定要找到他,他叫血影
!”
“名字好怪,您確定要找的人叫血影?”胡德才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您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嗎?”
沈青揚搖搖頭:“我可以出大價錢找他,只要你能找到!”
“許多人都想出大價錢找他,你肯出多少錢?”胡德才賤笑:“我的僱主大都是有錢的主兒,不在乎多出幾個錢,但對我而言卻大不相同,我可以在這種高級地方喝一杯伴侶!”
“別人出多少,我可以加倍!”
“我從不出賣僱主的信息!”
沈青揚點點頭,老傢伙還他嗎的有道德底線?
“一百萬!怎麼樣?”
“嘿嘿!不怎麼樣,告辭!”胡德才冷笑一聲:“三個僱主的出價都在五百萬以上!”
“好吧!我出一千萬元,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十天爲限。”“給我一個月時間怎麼樣?”胡德才乾癟的手掌伏在桌子上:“已經是最少的時間了,他若是個殺手我還得擔心搭上老命呢!”“ok!一個月爲限!”沈青揚思索了片刻,胡德才的消息很準確,他會不惜一切辦法去完成任務,只要自己僞裝得好,一個月內他不會有任何收穫。
“您方纔在電話裡可是答應了別人什麼條件?”
“是的,告訴你的僱主,他要找的人不在中海!”沈青揚冷笑一聲,起身走出咖啡廳,把胡德才涼在裡面。白羽不在中海,這個結論是經過仔細思考後才得出來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白露鐵定要天地通想法設法地尋找白羽,自己提供的信息恰好告訴他不要在中海地界浪費時間。
沈青揚鑽進轎車,緩緩駛出凱賓斯基酒店專用停車場,一輛咖啡色的賓利車就停在廣場的邊緣,裡面正坐着一隻曼妙的身影。沈青揚苦笑着搖搖頭,白露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她是親自把天地通請到這裡的。車子很快融入了車流。沈青揚深呼吸着新鮮空氣,出資那麼多錢尋找一個並不存在的人,胡德才的神秘僱主究竟想要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消息?沈青揚判斷對手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局,自己則是不折不扣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