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個集鎮上的郎中能有多大水平,黃以聲一連吃了幾天的藥都不見效,這下黃大有就真急了,決定揹着自己叔叔到榆次縣裡找個有名的大夫看病。好在一路上叔叔貼身珍藏的十幾個大洋還分文未花,正好給叔叔做診費。
也虧得黃大有膀大腰圓渾身的力氣,硬是咬着牙揹着叔叔走了十幾裡來到榆次縣城。
其實,榆次距離太原已經不遠了,如果他在榆次不管是買火車票還是汽車票,十幾個大洋足夠他帶着叔叔幾個小時內就到達太原。
但是,此時的黃以聲已經被燒得迷迷糊糊,而黃大有又是個愣頭青一根筋,叔叔之前交代的,不能乘坐汽車和火車的話是牢記在心,所以壓根就沒想着直接乘車去太原,反而是揹着叔叔滿大街找醫館。
等找到一家城裡有名的醫館,那個老中醫倒是個有水平的,檢查了黃以聲的身體後就直言這病他治不了,說是黃以聲舊傷復發,他只能開幾服藥把黃以聲的體溫降下來,但是治標不治本,等靜養幾日後就要黃大有帶病人去大城市的醫院纔有可能治癒。
黃大有隻能在醫館附近找了個客棧住下,看着付了診費和藥錢後,兜裡只剩下十三個大洋,咬咬牙又去集市上給叔叔賣了只老母雞,讓客棧伙房幫着宰了,等叔叔稍好一些就燉了給叔叔喝湯,因爲那個大夫說叔叔需要營養。
而他自己則是捨不得吃飽,一天就只吃兩個客棧裡最便宜的糙面窩窩頭,其它時候只能把褲腰帶勒了又勒,實在受不住餓就喝水充飢。他還想着等叔叔病情平穩下來,去大城市的醫院要把診費留足了。
這時,一起住店的一個面容和善的旅客看見他叔侄的困境,很熱心地來幫他忙,說是出門在外,誰都有個難處,那人不但幫着煎藥,黃大有爲叔叔擦洗身子的時候還來搭把手,黃大有感動得差點認了大哥。
如此過了三天,黃以聲高燒終於退去,黃大有也把最後的雞肉湯給叔叔餵了,那個面容和善的大哥看着黃大有邊喂邊吞嚥口水的模樣,就出去買了幾個大餅邀請黃大有一起吃,黃以聲推辭不過,加上這幾天跟這個大哥也混熟了,就紅着臉接過大餅吃了起來。
兩人邊吃着就閒聊起來,那人聽了黃大有要帶黃叔叔去太原治病,就說是年關將近,車票可不好買,自己也是因爲買不到車票纔不得已滯留在榆次的。
黃大有一聽就急了,叔叔的病可等不得了,當下就要去車站打聽一下,但是又不放心將叔叔一個人留在客棧。那個人看出黃大有的顧慮,就自告奮勇去車站爲他打聽車票,還說反正他也要買票不是?
要知道黃大有是一根筋之人,性子憨厚實誠,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巴不得把心都掏給別人,當下就要拿幾個大洋給這個好心的大哥,如果有票就請他幫着買下來。
大哥卻是勸道:“兄弟,可別這樣,咱們萍水相逢,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我拿着你的錢跑了,你找誰說理去?你這樣將來可容易吃大虧。老哥我去了如果能買到票,我就幫你們叔侄先墊着,等回來以後咱們再親兄弟明算賬。”
黃大有一聽這話就更是感動,只覺得這個大哥真是難得的好人,別人拿心對自己,自己也要顯露自己的心意不是?
一時就熱血上涌,斷然拒絕道:“哪能讓大哥你出力又出錢的,俺這裡就這幾個錢,你都拿去,等買回車票再多退少補,大哥是什麼人俺知道,俺相信你。”
那人連聲使不得,兩人爭來推去,最後那人看着黃大有一副你不拿錢就是看不起俺的架勢,這才收了黃大有的錢,說聲去去就回,讓黃大有等着好消息。
呵呵,說是去去就回,其實這一去就再無回頭之期。
人家這纔是江湖老客,對上黃大有這種腦袋少根弦又缺乏社會經驗的愣頭青,就是把他賣了他還要傻乎乎幫人數錢。
等到黃大有望眼欲穿,等到花兒都謝了的時候,也沒等到哪位好心大哥回來,到了這時,他也漸漸醒悟過來,自己怕是被騙了。
等到黃以聲從昏睡中醒過來,聽到黃大有的敘述後,就知道這位侄兒還是太年輕,這也是自己叔侄二人該遭這一劫。
現在身上沒錢了,就是明天的房費也是交不出來,就勸阻了頭上冒汗面露青筋要出去滿大街找那個騙子算賬的侄兒,讓他第二天一早就揹着自己走去太原,再晚走一會而,別說是治病,怕是叔侄兩人都要活生生餓死。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黃大有揹着黃以聲就除了客棧,裝備沿着鐵路向太原走去。
還好客棧老闆看着他們可憐,給了他們一個裝着十幾個窩窩頭的布袋,還用一箇舊棉被裹在渾身打顫的黃以聲身上,又幫着用麻繩將黃以聲牢牢綁在他背後,也算是盡了一份善心。
但是,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黃大有揹着黃以聲走出沒多久,天上就下了山西冬天的第一場雪。揹着個幾十公斤重的人在雪地裡行走,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這時也顯出黃大有這人的韌性來,他知道叔叔的性命懸於一旦,再加上是自己的原因讓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所以他別無他想,只能憑着自己的力氣讓叔叔早日獲救。
於是,整整三天三夜,黃大有揹着叔叔冒着大雪走到了太原。
老天也真是會開玩笑,等到他們進了太原城後,天上沒下雪了,反而雪過天晴,露出了太陽。
但是此時黃以聲連續三天的風餐露宿,不但又發起了高燒,而且傷口也被撕裂,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
而此時黃大有也知道叔叔的病情已經刻不容緩,他就只是記住了叔叔昏迷前交代他的話:“太原美麗醫院,報叔叔的名字,找周文。”
周文聽到這裡,不覺奇怪地問黃大有道:“那你剛纔在門口怎麼不說你叔叔的名字,也沒說要找周文啊?”
黃大有抽着不斷滴答的清鼻涕說道:“俺叔說了,是到了醫院裡報他的名字再找周文,長官你剛纔不是在醫院外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