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從後視鏡看到後,還主動和這幾個學生介紹起車上的各種配置,哪裡是門鎖,哪裡是搖窗,甚至駕駛位的各種部件都做了詳細介紹。
幾個學生看到這位學長平易近人,不拿架子,求知慾大盛,也都好奇地問這問那,一時之間竟然就和周文熟絡起來。
通過交流周文才得知,這三個學生都是太原國中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再有半年就畢業了。其中一個叫商山,是個看着相對文弱的少年,一個叫趙庭,長得敦敦實實,臉色微黑,看着像個農家子弟,他就是腿腳受傷的那個,還有一個叫雷明,看着機靈跳脫,是提問最多的一個。
周文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彭楓:“我說老橋,被抓的就這三個學生嗎?其他人呢?”
幾個學生聽了都是一愣,“老喬是什麼鬼?老師不是姓黃嗎?”
彭楓嘆口氣說道:“ 他們被抓都快一個星期了,其他被抓學生都是家裡來人花錢就放出去了,這三個都是家不在太原城的,家境也是貧寒,供他們上學就不容易了,哪有錢來贖人。再說他們家人也許都不知道他們被抓的消息,更不可能來人了。”
周文知道這個時代的警察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只要把人抓進去,即使是抓錯了,除非是有後臺的,其他一般人家都必須出點血纔可能放人出來,這也是從清末以來就形成的舊習陋俗,周文當然也沒能力,更沒時間精力去改變,只能深表同情了。
但是他依然不肯放過彭楓這個橋,就笑着調侃道:“老橋啊,這你就有點兒摳了不是,我是知道國中教師的薪水可是不低,你平時不幫襯幫襯也就罷了,這花錢贖人也不需要多大數字吧?我打聽過,一般一個人也就十五個大洋,他們是學生還可以講講價,三個人也就三十大洋就能贖出來了。你一年有一百多大洋的薪水,又不需要養家餬口,這錢你都捨不得拿出來?”
彭楓心裡一陣大罵,這個小狼崽子真不是個人啊,當着我學生的面拆我臺是吧?老子一個月十五個大洋基本都上交組織了,老子平時都是吃糠咽菜,最近一個月才吃上一回肉,還是學校的同事請的客。
組織現在也真是艱苦啊,經費那都是板着手指頭算着用,就這也還缺口甚大,老子哪像你這個資產階級,特麼的出個門都要開車,都是剝削我們勞苦大衆的血汗錢,老子呸死你。
當下也就沒好氣地說道:“周處長,這話就不厚道了,誰沒有個親人家人的,這錢不都寄回去了嗎?好不容易湊了十幾個大洋,還不是都揣到你那些警察手下的衣兜裡去了,不然他們能讓我在大門口站幾天?”
這時幾個學生也聽不下去了,都爭着爲自己老師辯解,“學長,真的,老師平時已經很幫我們了,上次趙庭的伙食費交不上來,還是黃老師幫着墊付的,黃老師平時還送了我們不少書呢,只是我們幾個不爭氣,老是給黃老師添麻煩。”
周文一看這架勢,只好轉移話題道:“老橋啊,不是我說你,沒錢就要想着法子去賺錢,活人還能給尿憋死?這樣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工作,賺錢那是妥妥的,還是兼職那種,你到時候就可以拿雙份工資。咋樣,幹不幹?”
彭楓也是無語了,合着都是你說的有理,都是我的不是。沒錢也要怪我嘍,你怎麼就不怪怪這個吃人的世道?真是沒一點兒政治覺悟的紈絝子弟,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但是聽到周文說要給他找個兼職工作,心裡就一下子警惕起來,脫口問道:“什麼工作?”
周文神秘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回頭再說,我還要再考察考察你。”
彭楓一臉警惕的模樣,對着他說道:“我可先說好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別叫我,我可吃不了這碗飯,也沒那個能耐。”
周文嘆口氣說道:“老橋啊,你是老師,爲人師表,講話可要有憑有據,你說說,我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第一次見面,我可是救了你們整整一車人,還滅了一夥土匪是吧?這第二次見面就幫你從警察局大牢裡撈人,可沒要你一分一文吧?這跟傷天害理有什麼關係?”
這下把彭楓問住了,是啊,這小子倒是沒聽說幹過什麼壞事兒,是自己主觀上從所處陣營的角度出發,犯了主觀主義的錯誤,這倒被這小子給揪住了。
當下老臉一紅,咳了一聲道:“咳咳……我沒說你幹過,我只是聲明涉及這類的事情我不幹。”
周文嘖嘖道:“有骨氣啊,老橋,都沒聽我說是什麼工作,就開始表明立場了,可惜了,這一年一千美金的薪水,嘖嘖,換成大洋就是整整四千啊,能幹多少事兒?哎!既然你喜歡兩袖清風,錚錚鐵骨,那就算了。”
這下彭楓直接聽傻眼了,什麼?一千美金?四千大洋?就是太原市委一年的工作經費也不可能有那麼多,雖然拒腐蝕、永不沾的革命覺悟是有的,但是這錢可不是拿來自己享受的,如果交給組織上,那得派上多大的用場啊?
這下彭楓不淡定了,都怪自己剛纔的主觀主義毛病,這是在敵後,和資產階級打交道那是必然的,怎麼就犯錯誤了捏?這下子人家把門關上了,自己一時半會也不能再次厚着臉皮去敲門啊。
幾個學生看出老師和學長都沒什麼惡意,就是純粹在打嘴仗,都是聽得津津有味,越來越覺得學長人不錯,感覺上又親近了些。特別是聽到學長說到救人剿匪,都是敬佩有加,看看人家學長,就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連素來正直睿智的老師也說不出任何瑕疵來,這能耐本事自己等人那是萬萬比不上的,回去一定要老師給我們講講他的故事。
要知道十七八歲年紀的青少年是最不容易服人的年紀,也同樣是最容易服人的年紀,因爲他們都有一個英雄夢,最服的是自己無法望其項背,但同時又很嚮往和崇拜的英雄人物,現在這個學長的氣度、談吐、還有偶爾聽到的事蹟,一下子就折服了他們,對周文自然就是欽佩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