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休息幾天,身體沒大礙之後,我跟陸如卿一起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喬煦白的葬禮辦的很隆重,國內新聞媒體,乃至外國媒體都有報道喬煦白的葬禮。政府讚揚喬煦白是國民英雄,宣揚喬煦白捨身就義的精神,鼓舞了一羣年輕人要勵志參軍,爲國效力。
喬煦白下葬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雪,墓地整齊的站着一排軍人,脫掉軍帽,上前對着喬煦白的墓行軍禮。
喬煦白所帶的少年班的學生們也來了,雖然少年班解散,這些孩子們可以回家了,但聽說喬煦白下葬,這羣孩子也都來送他最後一程。
尹正陽,宋志成,彭子航穿着軍裝站在隊伍裡。尹正陽軍姿站的筆直,身姿英挺,一身軍裝瀟灑帥氣。他紅着眼眶,緊抿着雙脣,強忍着沒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眼淚卻不受控制,一滴滴淚珠從眼眶裡滾下來。尹正陽是孤兒,喬煦白得自閉症的時候,尹正陽從孤兒院來到喬家,從此他就跟喬煦白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二十八年,雖不是親兄弟但感情卻勝似親兄弟。
宋志成和彭子航也時不時的按一下眼角,將眼眶裡的淚水擦掉。
宋志成是宋家的私生子,如果沒有喬煦白,他現在還依舊是一個不被宋家接受的存在,而不是現在這樣,被宋老爺子器重,很有可能會成爲宋家新的接班人。
唐顯兵死後,宋志成爲宋老爺子平反,讓宋老爺子免去了牢獄之災,更得宋老爺子的喜愛了。
蘇顧言,諸蔚明,唐昱雅,花琦他們都穿着黑色的禮服,每個人都在很難過的落淚。花琦懷裡抱着孩子,上前給喬煦白的墓放送別花時,花琦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她大哭着,對我說對不起,求我原諒她,如果不是她把孩子抱上去,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了。
蘇顧言走過來,抱住花琦。
我對着花琦道,“你不用自責,不管當時是誰,煦白都會那麼做的。他是軍人,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受到的訓練,就是保護別人。我已經接受這件事了,你也不用太自責。”
“子妍,謝謝。”蘇顧言擦了擦眼淚,把花琦抱走。
除了年輕的這一輩,還來了很多我不認識的老人,陸如卿告訴我,都是軍統的人,政府都重視喬煦白的葬禮,這些人自然都要來露個面。
除了這些來露個面的老人,也有真的是爲了送喬煦白最後一程來的。比如宋老爺子,比如李越,比如喬國棟。
宋老爺子說自己這條命都是喬煦白救的,唐顯兵把當時有人闖入別墅,傷到我和小睿睿的事情推到了宋老爺子身上,要將宋老爺子告上軍事法庭。是喬煦白說,證據不足,勸唐顯兵再多找些證據。
之後,就發生了在國外那一系列的事情。宋老爺子在喬煦白墓前說,喬家和宋家的恩怨兩清了。
“煦白從未針對過宋家,他只是在爲國家辦事。”我對着宋老爺子道。
宋老爺子低頭看看我身旁的小睿睿,然後看向我,“慕小姐節哀。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喬先生是一位很出色的軍人。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相信日後,他兒子也會成爲很優秀的人才,爲國家效力。”
“謝謝,不過我沒想讓孩子去參軍。”
李越走過來,“慕小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日後,如果你想送孩子來軍統了,可以隨時找我,我一定幫忙。”
“多謝。”我道。
李越和宋老爺子在喬煦白墓前放上了一支菊花,然後離開了。
之後,陸如卿推着喬國棟走過來,喬國棟一直在國外療養,但情況並沒什麼改善。他癱坐在輪椅上,滿是褶皺的皮膚,一塊塊的老年斑明顯。他已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白髮人來送黑髮人,老淚縱.橫,看上去格外讓人心酸。
到了喬煦白墓前,喬國棟費力的,顫巍巍的擡起僅能動的一隻手。我本以爲他也想向喬煦白的墓鮮花,但沒想到喬國棟的手突然抓在了陸如卿手上。
“我……我從來不知道,”喬國棟費力的說,因爲他中風偏癱,嘴巴都是歪的,說話時就會有口水流下來,有照顧他的護工走過來,爲他擦了擦口水,他繼續道,“煦……小煦,我不知道你還活着……從來都不知道。我從沒想過不管你,你和小白一樣……都是我的兒子。小白走了,我要當着小白的面,把話跟你說清楚。”
爆炸案是唐念恩自導自演的,她本意想炸死喬煦白,卻沒想到害了陸如卿。之後,我爸救了陸如卿,陸如卿拜託我爸,讓我爸幫他聯繫喬國棟。我爸告訴陸如卿,聯繫了。但喬國棟卻沒管他,這才讓陸如卿開始恨喬家。
把所有的事情從頭捋一遍,其實就是,我爸騙了陸如卿,他根本沒聯繫喬國棟。
因爲我爸和唐念恩是一夥的,而且發生爆炸後,是唐念恩讓我爸去救陸如卿的。唐念恩至始自終就知道陸如卿是活着的。唐念恩害怕把陸如卿接回來,會暴露陸如卿不是喬國棟親生兒子這件事,所以她隱瞞了這件事,沒告訴喬國棟。
陸如卿還活着這件事,唐念恩都不說,我爸就更不可能說了。
唐念恩和我爸的隱瞞,讓陸如卿白白恨了喬國棟這麼多年!
之前,因爲仇恨,陸如卿根本不聽喬國棟說話,今天場合特殊,再加上事情發展到了今天,好多事情陸如卿都放下了,他終於能靜下心聽喬國棟講話,卻沒想到喬國棟卻說出了這樣讓他驚訝的事實。
陸如卿愣了一下,然後道,“我不是你親生兒子,當年,你的確要帶我去驗DNA。”
事實如何,已經很清楚了,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何況是陸如卿。只是他一時無法接受,他恨了二十多年的人,最後卻告訴他,他從一開始就是錯了。那他後面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想法和堅持,就全部都被否定了。
陸如卿可以去原諒當年喬國棟對他所做的一切,可突然間讓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原諒,因爲他纔是應該被人原諒的那一個。這樣的轉變,對陸如卿來說,太難以接受。
喬國棟道,“我只是想確定,當時我哥已經死了,我不會對他留下的孩子下手。我也從來沒想過,對你有任何的區別待遇。我把你當兒子養了六年,就算有了那一紙報告,你依舊是我的兒子。我爲了讓念恩放心,甚至多次提出,以後喬家的一切都是你的,盛世會交給你打理,小白就讓他去學習他愛的鋼琴,你做生意,他去做他想做的藝術家。可我沒想到,我提出的檢驗DNA,竟然會因此,差點要了你的命。”
陸如卿愣住,看着喬國棟的眸光,有些不知所措。
我聽文叔說過,在爆炸案發生之前,喬國棟的確提過,盛世集團都交給聰明的哥哥打理,而喬煦白只要過他想過的人生,當一個瀟灑的大家族少爺就好了。
文叔身爲喬家的下人都聽到過這種話,可見喬國棟在家裡說過很多次,而且從不揹着人,估計當着兩個孩子的面,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陸如卿也像是想起了喬國棟曾這樣說過,他咬了咬牙,雙脣顫抖着,但最後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喬國棟費力的轉頭,看看陸如卿,沒有癱瘓的那半張臉,脣角努力的做出了一個上揚的動作,“當着小白的面說清楚,兩個兒子……都不會再怪我了吧。”
陸如卿雙膝一軟,突然跪在喬國棟面前,紅着眼眶,艱難的道,“爸,對不起……”
我跟着落淚。
煦白,你看到了嗎?等如卿從監獄裡出來,喬家一定會變得更加強大的。不,不應該叫他如卿了,他現在叫喬煦。
喬煦白葬禮結束一個星期後,法院開庭審理了陸如卿的案子。喬國棟出庭作證,自己監獄摔倒中風是自己不小心所致,與陸如卿無關。
尹正陽,彭子航,諸蔚明分別出庭作證,陸如卿有良好的立功表現,且主動交代洗黑錢組織,屬於自首,請求法院輕判。
最後一審.判.決如下,陸如卿涉嫌經濟犯罪,且數額巨大。涉嫌包庇販.毒組織,在龐大的毒.品交易組織裡,他屬於從犯。數罪併罰,但念其有自首情節,有主動立功的表現,法院根據事實酌情考慮,判.決陸如卿有期徒刑二十三年,沒收所有非法所得,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不可從政,不可從軍。
一審.判下來之後,尹正陽提出要上訴,彭子航也覺得判二十三年太久了。我們去看守所看陸如卿,提出上訴的想法,陸如卿卻不同意。
“犯錯就是要受罰的,不管原因是什麼,犯罪就是犯罪了。”透過一層厚重的防彈玻璃看他,陸如卿整個人十分的輕鬆,一點也沒覺得這件事是他不該承受的。
我把手貼在玻璃上,陸如卿也把手伸過來,一隻大手一隻小手,兩隻手隔着玻璃貼合在一起。
“好好表現,早點出來。”
陸如卿點頭。
唐念恩口口聲聲說愛陸如卿,可如果沒有她的愛,陸如卿又怎麼會錯恨喬家這麼多年,然後犯下這麼多,無法彌補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