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想到,高貴如喬母也能說出農村潑婦的詞,真是被喬煦白逼急了。
喬母突然的喊聲嚇得小睿睿打了個哆嗦。
大人的爭吵給孩子帶來的負面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這兩個大人還是至親。小睿睿自閉,缺乏安全感,更加受不了這種情景。
喬煦白細心的用手捂住小睿睿的耳朵,護着小睿睿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護着一件寶貝。
然後轉回頭看向喬母,清冷眸子閃着隱忍的光,低聲道,“當着孩子的面,你在說什麼?!”
喬母紅着眼眶,同樣放低了聲音,“小白,睿睿脆弱,受不了大吵大鬧。如果我從這裡跳下去,讓睿睿看到了,睿睿的病情肯定會更嚴重的。爲孩子想想。答應我,不娶她。我就讓你帶睿睿走。”
原來喬母還知道小睿睿脆弱!
她是小睿睿的親奶奶,現在竟然利用孩子的這種病情來威脅我和喬煦白!
我氣得握拳,手臂發顫,咬牙道,“他是你的親孫子!”
喬母看向我,“他是你的兒子,你要是一個好母親,就應該爲他着想,放棄和小白在一起!”
說到最後,還怪我了!
喬煦白抱着小睿睿進了船艙,之後喬煦白自己出來,將船艙的門關上。
他走到我身邊,面向喬母,冷聲道,“全是爲了他?!媽,我也是你的兒子。”
“可我要公平……”喬母眼淚突然落下來。
我微愣,稍後反應過來,喬煦白所說的他,是指陸如卿!
喬煦白拉住我的手,幽邃的眸子一片冰色,強硬的道,“五年前我讓了,這次我不會再讓。”
喬母擦了擦眼淚,看着喬煦白的眸光略顯失望,“爲了一個女人,你要把媽逼死麼?!當年要不是有小煦,你早就死了,他救了你一命,你不該報答他麼?你還有沒有良心!”
被親生母親這樣質問自己有沒有良心!
喬煦白心裡肯定不好受,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但神色依舊冷漠,沒有任何的表情。
我想開口反駁喬母,但喬煦白對着我微微搖頭,示意我什麼都不要說。
喬母繼續哭訴,“小白,你就稍微爲媽想一下,爲你哥想一下。你沒有經歷爆炸,你沒有被炸的渾身是傷,你沒有被拋棄!小煦是從閻王殿爬回來的,他受了很多苦,而你一直生活在喬家,生活在媽媽身邊。小白,你就當可憐小煦,讓讓小煦好不好?”
一個孩子一直流落在外,另外一個孩子是自己身邊長大的,現在找到了那個流落的孩子,就想盡量的去彌補,哪怕是委屈另一個孩子。
從知道陸如卿是喬煦起,從知道喬家當年沒管陸如卿起,我就猜到喬母對陸如卿存在着很深的愧疚。這份愧疚,可以讓喬母爲陸如卿做很多事。比如,不擇手段拆散我和喬煦白。
不過,有一點我沒想明白。我問喬母,“五年前,你幫餘詩雯,也是爲了如卿嗎?”
生下小睿睿之後,餘詩雯就把我賣進了山村裡。如果是爲了讓我和陸如卿在一起,那應該是把我送到陸如卿身邊纔對。
喬母看向我,一雙美麗的鳳眼裡滿含着淚水,看上去心酸又無奈,可她說出來的話卻令我膽寒。
“沒有母親想看着兩個兒子去爭一個女人。”
聞言,我心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裡,冷得身體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換句話說,五年前,喬母是想除掉我的。如果我消失了,兩兄弟就不會去爭同一個女人,有可能兄弟倆就和好了。退一步講,就算不能和好,至少不會反目,不會像現在這樣。
只是恐怕喬母都沒想到,當年,喬煦白爲了我動用了軍隊,半個月的時間,找了十幾個山村,最後找到了我。
我恨得牙齒打顫。
很有可能,當年喬母也沒想小睿睿會活下來。反正我消失後,喬煦白和陸如卿會再有別的女人,她一樣會有孫子的。
喬母觀察着我的神色,脣角勾起一抹殘忍的淺笑,“是不是很恨我?可我是小白的親媽,嫁給小白,嫁進喬家,就必須跟我生活在一起,忍不了,就別嫁進來……”“夠了!”喬煦白喉結上下動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微顫着,打斷喬母的話,“我是沒經歷過爆炸。但我病剛好,才八歲,你就勸我爸,把我送進了部隊!你因爲對他的愧疚,從不派人來看我,我在部隊怎麼樣,過得如何,你從來沒問過。我一年只回一次家,回家之後,你只問我在部隊有沒有受到表揚。只要我表現出一丁點的不喜歡部隊,你就會不高興。一開始我還會跟你說,後來你說我話越來越少,擔心我是不是又自閉,竟然打電話給部隊,讓部隊送我去接受心理治療。那一年,我十歲,少年班的人笑我,是不是精神病。我把領頭笑我的那個男生打了,然後被關了一個星期禁閉,後來回家,又領了我爸一頓打。”
聽這番話時,我心疼的難以附加。我想到喬煦白在幼兒園門口,對陸如卿說,如果能換,他寧願當年留在爆炸現場的人是他。他心裡有多苦,才願意當年冒死的人是他。
喬母也心疼的落淚,顯然想起了喬煦白所說的事情,“那當年你爲什麼不說原因?你要是說了,我肯定會爲你求情,不會讓你爸打你的。你知道,你爸是軍人出身,你被關禁閉,就是不服從命令,你爲你身上的軍裝抹黑,所以你爸纔會打你。”
我真的聽不下去了,說到最後,竟然是喬煦白自己的錯,自己討打!
不等我說話,喬煦白聲音陰冷如冰的道,“當軍人是他的夢想,我有潔癖,我不喜歡部隊的生活,我受不了泥漿和汗臭味,我會吐!這番話,我八歲,剛進部隊的時候,打電話和你整整說了一年。我一直覺得我欠他一條命,這些都是我該受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還活着!現在他真的活着,那我爲什麼還要讓他?!我究竟欠他多少!”
喬煦白個性強硬,苦難他更願意一個人消化,從不暴露出來,賣傷痕博同情。這次,他一次性說這麼多,估計是真的被喬母傷到了,心寒了。
我心疼喬煦白,以前總覺得陸如卿不容易。可喬煦白不說,不等於他沒經歷痛苦。
我覺得安慰的話,在這一刻都顯得太過膚淺,我伸開雙臂,抱住喬煦白的腰,將頭埋進他懷裡。
喬煦白抱住我,手臂用力的將我環在他懷裡,“媽,我說這些,沒有任何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想讓你知道,大家過得都不容易。你要真想公平,就什麼都別管。讓我和他各憑本事!”
喬煦白的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彷彿以往他的經歷,就如他的聲音一般,只給他的情緒造成了輕微的波瀾。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沒給現在的他造成任何的困擾。
喬母哭得不能自已,哽咽的道,“媽知道你受苦了,但你至少是在媽身邊長起來的,他不一樣,他差點沒命……”
我聽不下去了,說到現在,喬母竟然還覺得喬煦白虧欠陸如卿。
我打斷喬母的話,“你這不是公平,你這是自私!你內疚當年出事之後沒找如卿,對沒照顧如卿有深深的內疚。可煦白憑什麼要爲你的內疚負責!”
聽到我說話,喬母轉頭,怒視着我,厲聲喊道,“都是因爲你父親,要不是你父親綁架了我的孩子,我們家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決不允許你嫁進喬家……決不允許!”
我覺得,人被逼的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時候,沒有了驕傲,那真的就跟動物沒什麼區別了。
我看着儀態再也不端莊的喬母,心情複雜。
我爸是做了錯事,他的確對不起喬家,但也是他救了陸如卿。而且喬母曾對我和小睿睿下手,我對她,絕對產生不了愧疚和同情。
喬煦白似是不想再跟喬母說下去了,眉頭緊蹙起來,聲音冷澈如冰,“她不是嫁進喬家,她是嫁給我喬煦白!還有,別再打睿睿和子妍的主意,別逼我,真的做出選擇!”
說完,喬煦白對着站在喬母身後的男人命令道,“喬安,動手。”
這時我才注意到,我們剛上船時,只有喬母自己站在甲板邊緣的,喬安所站的位置距離喬母有一段距離。而就在剛剛,喬煦白說話分散喬母注意力的時候,喬安慢慢的接近了喬母。
喬安得到喬煦白的指令,向前猛地邁了一步,雙手抓住喬母的胳膊,將喬母從甲板邊緣帶了回來。
“太太,得罪了!”喬安道。
喬母掙扎着,尖叫着讓喬安放開她。
喬煦白松開我,對着我道,“去船艙找睿睿。”
我本也擔心喬母的大喊大叫嚇到小睿睿,聽了喬煦白的話,忙點頭,轉身跑進了船艙裡。
進去之後,看到船艙裡的情景,我擔憂的心才放下來。
小睿睿趴在地毯上,正在畫畫。他頭上戴着耳麥,應該是喬煦白怕外面的聲音嚇到他,故意給他戴上的。
耳麥裡放着童話故事,小睿睿聽得專心致志,以至於我過來,他都沒察覺到。直到我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他纔看到我。
小睿睿擡手想把耳麥摘下來,我趕忙阻止。我擔心外面的聲音嚇到他。
面對小睿睿看向我,疑惑的大眼睛,我拿起筆在紙上寫道,‘我們來畫畫。’
小睿睿大眼睛掃了船艙大門一眼,然後對着我點點頭。
我一邊陪小睿睿玩,一邊擔心外面的情況。不過外面沒有再傳出喬母大喊大叫的聲音,過了沒一會兒,船艙門從外面被打開。
我緊張的擡頭看過去,喬煦白站在門外,“我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