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穿着一身海藍色英倫範的小西裝外套和短褲,白色的襪子,黑色的小皮鞋。
柔順濃黑的頭髮蓋在前額,白嫩的皮膚,肉嘟嘟的小臉,一雙漆黑大眼睛,直直的看着酒店大門外,嫩粉色的脣瓣輕抿着,身上透着一股奶香味,萌的像一隻剛學步的小奶狗或者小奶貓,讓人忍不住的想去揉他的臉。五官還沒有長開,一眼看過去,這個小孩簡直就是喬煦白的Q版。連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面無表情!
我看着他發呆的時候,小男孩自己站起來了。冷靜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過身繼續盯着酒店大門外看。
我看着小男孩的後腦勺愣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我站起身,走到小男孩旁邊,轉頭又看向他。
這次覺得好像沒那麼像了,畢竟小男孩還小,五官湊在一起,就一個萌字。而喬煦白再怎麼也跟萌扯不上關係。也許是我腦子裡一直在想喬煦白的緣故,所以第一眼看到小男孩的時候纔會覺得那麼像。
這樣一想,我心慢慢平靜下來。看到小男孩一直盯着大門外看,我好奇的蹲下,順着小男孩的視線看過去,他在看廣場上的小丑。
我撞倒了他,本來心裡就有歉意,看到他一直在看小丑,我輕聲問,“你是想要小丑手裡的糖嗎?”
聽到我問他,小男孩轉頭看向我,幼獸一般溼漉漉的大眼睛,眼仁是純粹的黑,能清楚的倒映出我的樣子。只這一眼,我覺得我心都要被萌化了。
他只是看着我,卻沒有說話。我以爲他是害怕我是壞人,於是用輕柔的嗓音道,“小朋友,剛纔阿姨把你撞倒,阿姨心裡很抱歉,阿姨向你道歉,對不起。你沒有哭,你很勇敢,小丑會獎勵勇敢的孩子的,你可以自己出去和小丑要糖,小丑一定會給你的。”
小男孩大眼睛閃過一抹興奮,明顯是很想去的,他伸出小舌頭,饞饞的舔了舔脣瓣,最後卻是對着我搖頭。
我沒懂他的意思,猜測,“你不想吃糖?”
小男孩趕忙搖頭否認,小臉露出焦急的神色,似是怕我誤會一樣。
看來糖對他挺有吸引力的,那他幹嘛不去?
我上下打量他一眼。
他穿的衣服用料考究,每一個細節都處理的非常好,衣服合身服帖卻不緊繃,一看便知是給小傢伙量身定製的。這身衣服,估計貴的已經超過我半年的工資了。
小男孩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家裡管的估計挺嚴的。
想到這,我猜道,“是你家裡人不讓你吃糖?”
小男孩點頭,擡起手指向小丑,着急的跳腳。
他家裡人不讓他吃糖,我本想說那你就別吃了。但看到他一副想吃糖又不敢吃,委屈的要哭了的可憐樣,我心都化了,根本說不出傷他心的話。
“你有蛀牙嗎?把嘴巴張開給我看。”
小男孩聽話的張開嘴,讓我看。
整齊潔白的牙齒,牙齒上連個小黑點都沒有。
我心說,這家裡人也太過分了,孩子又沒蛀牙,而且牙齒很乾淨,看得出家裡人對孩子的個人衛生要求是很高的,吃一顆糖又怎麼了。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沒有童年嗎!
我站起身,把手伸向小男孩,“阿姨帶你去要糖。”
小男孩高興的咧嘴笑,擡起手,小手抓住我一根手指,跑在前面拽着我,出了酒店大門。
小男孩笑時,嘴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天真爛漫,可愛到讓我一下子聯想起了我的孩子。如果他活着,也該這麼大了吧。
其實我並不喜歡孩子,看到小孩會令我想起自己死掉的孩子。可面前這個小男孩卻沒有讓我覺得不喜歡,也許是因爲他長得實在太萌。
我胡思亂想時,小男孩已經把我拽到了小丑面前。他卻不往前走,不說話也不伸手要糖。鬆開我的手之後,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緊緊的抓着,身體一點點向後退,一直躲在我身後,一副很緊張害怕的樣子。
一開始,我以爲小男孩是膽小,後來才發現完全沒這麼簡單,小男孩好像很害怕人羣,害怕跟人接觸。
爲了印證自己的想法,我抱住他,試探性的往孩子羣裡走了一步,接着,我立馬感覺到他小小身體傳來的顫抖。無助的像一隻被遺棄了的小奶貓,躲在紙盒子裡瑟瑟發抖。
我心猛地刺痛一下,覺得自己的試探實在太過分了,他這麼信任我,我卻爲了證明自己想法正確,拿他做實驗。
我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幾句,然後伸手向小丑要了兩塊糖,遞給小男孩。小男孩看到糖,大眼睛閃過一抹喜色。他從我手裡抓起糖,轉身跑進了酒店裡。
他之所以拉着我出來,原來是他不敢親自要糖。這樣一想,小男孩還是很聰明的。只是畢竟是個孩子,剛拿到糖,就把我這個‘恩人’忘了。
我笑笑,走回酒店大堂,剛進門,就看到小男孩跟個門童似的站在一旁。大堂里人少,他精神看起來沒那麼緊張了。
他心滿意足的吃着糖,笑着向我走過來,然後在我面前伸出手,緊握的小手打開,一顆糖出現在我面前。
他家裡人不讓他吃糖,所以我只和小丑要了兩顆,看得出來他非常喜歡糖,可他竟然還留一顆給我。
我愣了一下,被小傢伙感動到,鼻子有些發酸,“這顆糖要給我?”
小男孩點點頭,又往前伸了伸手,示意讓我拿走。
我剛想說我不吃,突然聽到餘曼叫我的聲音,“子妍姐!”
這時,我纔想起來,我是來陪餘曼抓姦的!餘曼問個房間號,問的時間也太長了!
我和小男孩說話是彎着腰的,聽到餘曼叫我,我便直起身體,轉頭看過去,看到不遠處站着的人,我整個人瞬間愣在了原地。
餘曼走到最前面,蘇顧言跟在她身後。而在兩人之後下電梯的,是一個身穿着黑西裝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腰桿筆直,凌然的氣勢,讓一身墨色西裝在他身上,顯得愈發深沉。
劍眉入鬢,眸光清冷,高挺的鼻樑下,削薄的脣輕抿着。一張俊臉菱角分明,就連氣場都似有棱有角,渾身透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
男人看到我,神色明顯驚了一下。
我伸手捂住嘴,沒讓自己哭出聲音。透過一層水霧,我目光下移,他是走着出來的,沒有輪椅也沒有柺杖!
“這就是緣分,回來第一天就遇見了!煦白,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倆這就是孽緣未了,再續前緣!”蘇顧言一邊開着玩笑,一邊走過來,伸手要抱小男孩。
小男孩不樂意的向後躲,躲到我身後。
喬煦白看到小男孩往我身後躲,眸底快速的閃過一抹暖意。他向着我走過來,停在我身前,“子妍……”
不等他說什麼,我擡手向着他臉就揮了過去。
喬煦白一把抓住我落下來的手腕,手臂猛然用力,將我向前一拽,我身體向前撲了過去,一頭扎進了他懷裡。
他一隻手抓着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攬在我的腰上,手臂用力,將我身體拉近他,“孩子面前,別動手。”
要不是當着小男孩的面,我都想動腳了!
我紅着眼眶,昂頭滿眼不服的瞪着喬煦白,咬牙切齒的道,“歡迎回來!”
五年在喬煦白臉上,並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痕跡,這個男人像一杯香醇的美酒,時間越長,越散發出他的魅力。相比五年前,喬煦白身上氣質深沉內斂了許多。
他低頭看着我,墨染的雙眸映出我的容顏,低沉着嗓音道,“我回來了。”
五年了,我在夢裡,夢到過無數次,我再遇到喬煦白的情景,我以爲再看到他,我會是開心的,幸福的。我會歡喜的撲到他懷裡,向他訴說這五年來我對他的思念。
可現在,真正的遇到了,我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看到喬煦白的第一眼,我的確很開心。看到他能走路,我高興到喜極而泣。
可這些情感過去之後,我感受到的就是委屈以及深深的不公平。五年前他說走就走,五年來沒有聯繫過我一次,甚至不讓蘇顧言他們告訴我關於他的任何消息。他自作主張,完全沒有顧忌我的感受,在我的世界裡消失了五年,憑什麼他一回來,他就認爲,他可以重新主宰我的世界!憑什麼我就必須要高興的迎接他!
我驚覺,這五年我竟然改變了這麼多。五年前,我親口說沒了喬煦白,我會活不下去。如果沒有陸如卿,也許我真的把自己喝死了。可現在的我,想見到喬煦白,卻只是想給糾葛了這麼久的感情一個結果而已。
我究竟是在想他,還是想給自己心裡那份沉甸甸的感情一個了斷,我分不清。
喬煦白見我安靜下來,鬆開我的手腕,雙臂緊緊把我抱進他懷裡,他頭低下,脣在我耳邊低語道,“子妍,五年了……”
“你還知道過去了五年!”我打斷他的話,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根本不想給喬煦白說話的機會。我需要重新梳理一下我對他的感情,我怕聽到他說什麼之後,我就又不管不顧的撲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