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琳的說法,當年跟小姑娘玩捉迷藏的玩伴也不是羅薇,羅薇是拾荒老人的孫女,老人在幼兒園附近撿垃圾,羅薇偷怕跑進幼兒園,想撿到一些玩具或者課本圖書什麼的。
喬煦膽子大又聰明,當時綁匪給他綁炸彈的手法,喬煦全都偷偷記下來了,喬白跑出去之後,他讓小姑娘幫他,兩個人竟然真的把炸彈從喬煦身上解下來了。
聽到這的時候,我偷偷看了喬煦白一眼,喬煦白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手暗暗握成了拳頭。兄弟情啊,也難怪喬煦白聽到喬煦的消息就很難冷靜。喬煦六歲的時候,就知道保護他。喬煦想解下炸彈,還要等喬白跑了之後再解,萬一失敗,也不想弟弟跟自己一起去死!
張琳講喬煦時一臉崇拜,神色飛舞,彷彿在講一位英雄,“小白哥哥,煦哥哥果然是最聰明最棒的!比警察叔叔還要厲害!”
喬煦白點頭,“對,他最聰明瞭。然後呢?”
張琳想了想,繼續講。
喬煦把炸彈小心的放到最裡側一個廁所的隔間裡,然後跑回來,和小姑娘一起從牆洞裡往外鑽。
小姑娘膽子很大,讓喬煦先往外爬。喬煦原本是不願意的,但轉念一想,這裡有炸彈,有在這裡推脫的時間,人都爬出去了。
於是,喬煦在前面往外爬。就在喬煦胸脯剛爬出洞的時候,來幼兒園裡找東西的羅薇跑過來了。
羅薇看到喬煦從洞裡往外爬,惡作劇的蹲到牆邊,伸手按住了喬煦的腦袋,不讓喬煦繼續往外爬,還問喬煦是不是小偷?
喬煦着急,語氣不善,讓羅薇滾開。
羅薇一聽喬煦罵人,就更不讓他往外爬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伸直腿,用腳踹喬煦的頭頂,想把喬煦再踹回去!
裡面有炸彈,喬煦當然不會退回去。喬煦開始給羅薇說好話,讓羅薇起來,他出來之後給羅薇買玩具,買衣服,會給羅薇好多錢!
這時,羅薇似是意識到喬煦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她目光盯着喬煦掛在脖子上的蝴蝶吊墜,問喬煦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給錢!
蝴蝶吊墜是解炸彈的時候,小姑娘見喬煦害怕的渾身打哆嗦,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給喬煦戴上的。說是小仙女的魔法棒,能給喬煦帶來幸運。
喬煦看羅薇盯着蝴蝶吊墜看,就把蝴蝶吊墜摘下來給羅薇,“東西都給你,你起開,先讓我出來!”
羅薇收回腳,戴上蝴蝶吊墜,俯下身讓喬煦看好不好看的時候,炸彈爆炸了。
“這就是羅賤人跟我們講的,她找到小姑娘的時候,小姑娘被洞卡住了!草!是被她給按住了吧!”蘇顧言怒罵一句,“幹了這種事,不該躲起來怕被發現了麼?還有膽子跑過來騙人,騙人就算了,還能興起這麼多的風浪!臥槽!我都有點欣賞羅賤人了!”
“別說了。”我皺着眉,小聲的提醒蘇顧言一句,稍後示意他看看喬煦白。
相比蘇顧言的激動,喬煦白整個人冷靜的過分。神色沒有一丁點的變化,連緊蹙的眉頭都舒展開了,一雙寒潭般的眸子,幽深昏暗,看不到一絲情感的波動。整個人散出一股靜而森冷的氣息,像是一頭蟄伏的猛獸,一動不動卻依舊令人感覺到危險。
蘇顧言用手肘撞我一下,輕聲道,“這幅樣子的煦白能殺人,一會兒回羅薇那裡,你攔住他,我去處理羅薇。”
我點頭,表示同意。不能在醫院鬧出動靜,公共場合,不好收拾。蘇靜媛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張琳喝了一杯水,休息了一會兒,接着講。
因爲喬煦上半身已經從廁所鑽出來了,所以他傷得比小姑娘輕得多。而羅薇只被波及,炸傷了胸口。
老人就在附近撿垃圾,聽到炸聲,跑過來救人。他先將羅薇抱了出去,之後又回來,把埋在隔板底下的小姑娘和喬煦抱了出來。
這一段說的與陸如卿所說的一樣。老人抱着三個孩子,出了幼兒園,遇到了一箇中年人。
中年人給了老人一筆錢,讓老人把那兩個孩子處理了!
老人撿了一輩子垃圾,老實又膽小,沒敢跟中年人多說話,就抱着三個孩子跑了。
老人原本是打算去醫院的。
可中途羅薇醒了過來。
說到這,張琳清了清嗓子,在病牀上坐直了身體,像小學生背課文似的念道,“羅薇說,爺爺,不能救他們,他們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是我擋住了他們,他們纔沒出來,救活了他倆,有錢人會報復我們的。而且,剛纔那個人給的錢,治好我,剩下也夠爺爺和我好好生活了!他倆傷得這重,治療他倆肯定需要好多錢,那點錢根本不夠。爺爺,這是有錢人之間的恩怨,那個人也想要他倆死,把他倆救活,我們沒有好下場。”
張琳這段話是以羅薇的語氣說的,整段的背下來。可見喬煦把羅薇這段話記得有多牢,一字不差的說給張琳聽,還要張琳背下來,這段話裡,每一字都藏着滴血的恨!
我捂住嘴巴,沒讓自己哭出聲,心裡亂的跟災後重建似的。愧疚,自責,害怕,不敢相信……
那個中年男人是我爸,我爸讓老人處理了喬煦和小姑娘!
我該以何面目,面對喬煦白!
喬煦白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許久,將氣慢慢的吐出,喬煦白又睜開眼,聲音平靜,像是凝冰的河,“然後呢?”
“然後,”張琳道,“煦哥哥說,然後他倆就被老人埋了,不過很快,又有好心人把他倆挖了出來。”
我又是一怔!
活埋呀!兩個孩子還活着,就給埋了!怪不得羅薇敢來冒充小女孩,她肯定覺得,兩人死定了!
喬煦白站起來,“琳兒,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小白哥哥再來看你。”
說完,喬煦白轉身往外走。
蘇顧言先對我使了個眼色,見我還愣在原地發傻,蘇顧言轉身先喬煦白一步往病房外走,接着大聲道,“煦白,我去看羅薇就行,你不用來了。”
聽到蘇顧言的提示,我從一片荒涼的內心世界裡回神過來,我追上去,顫抖着手想拉住喬煦白的胳膊,最後卻壯着膽子,只敢拉住他的衣袖。
我擡起頭看他,腦子裡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寬慰人的話,在喬煦白一臉平靜且堅韌的神色下,顯得無足輕重。
喬煦白胳膊擡起來,手臂一撈,將我撈到他懷裡,帶着我向前走,步伐不疾不徐,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沉穩的聲音。
喬煦白似是看穿我的心思,聲音平靜的道,“我不是蘇靜媛,放心。”
蘇顧言還沒來得及鎖門,喬煦白帶着我就到病房了。
蘇顧言苦笑着看了我一眼,一副你好坑的表情。
喬煦白松開我,剛向前邁一步。
蘇顧言攔在他身前,“煦白,人交給我。”
“讓開!”喬煦白挑眉,強勢的命令。
蘇顧言瞥了病房門一眼。我會意,趕忙走過去,把病房門反鎖上。
蘇顧言這時才慢慢的挪開身體,“這是公共場合,你下手注意分寸。”
喬煦白越過蘇顧言走到病牀旁,森冷的氣場,凌冽的像是冰山打磨出的菱角、
羅薇似是察覺到了危險,恐懼的全身顫抖,鏈接着的心電圖,出現劇烈的浮動。
“煦……煦白……我……”她哆哆嗦嗦的,帶着痛苦的呻.吟,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喬煦白從容的戴上醫用的一次性手套,高大的身軀站在病牀前,墨染般的眸子,陰暗的如沒有星辰的夜空,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來的死神,眸光平靜的看向病牀上的羅薇。
蘇顧言擋在我身前,“子妍,你最好別看。”
蘇顧言話音剛落,羅薇突然悽慘的叫了一聲,聲音戛然而止,到達高峰之後猛然消失,好像人昏死過去了一樣。
我顧不得害怕,向旁邊挪一步,緊張的看向病牀。
羅薇並沒有昏過去,只是下巴被摘掉了,嘴巴張着,跟女鬼一般潰爛恐怖的一張臉,此時因下巴掉下來,而顯得更加猙獰。
我只看了一眼,胃裡的平靜就被打破。因爲懷孕的關係,我的胃真是變得格外的脆弱。
我捂着嘴跑去洗手間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喬煦白的手拉起了羅薇的胳膊。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握在羅薇胳膊上,喬煦白陰鷙的盯着羅薇,“羅薇,你想怎麼死,我一定滿足你!”
接着就聽到咔咔幾聲骨頭響,羅薇痛苦的哼唧了兩聲,身體因劇痛而猛地發顫,帶動的病牀來回搖晃。心電圖波動的更加厲害了。
喬煦白將手鬆開,羅薇的胳膊軟的跟麪條似的,摔在了牀上。
這麼快的速度,喬煦白把她整條胳膊上的關節都給卸了!看喬煦白的身手,說喬煦白不會打架,估計鬼都不信!
趴在水池上吐的時候,說不清我是覺得喬煦白害怕,還是覺得我對不起喬煦白,反正心裡一團亂,腦子裡也跟着亂七八糟。
這是我第一次見喬煦白動手,以前只知道張銘和蘇顧言都挺怕喬煦白。現在看上去,他們怕的恐怕不僅是他的家世。我對喬煦白的瞭解,還是太少了。或者說,我只瞭解到了,喬煦白讓我瞭解的他。他稍有隱瞞的,我全部不知道。
我洗了一把臉,收斂了心神,從洗手間出來。
喬煦白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上已經沾染上了一層血,他往洗手間走過來,邊走邊摘手套。修長的腿邁着沉穩的步子,面容冷漠,眸光平靜不起波瀾,彷彿剛剛那個陰鷙狠厲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閃到一旁,不敢看病牀上羅薇的樣子,就偷偷瞥了眼心電圖。
還活着。
看到心電圖還在跳,我心底莫名鬆了口氣。但緊接着喬煦白說的一句話,卻讓我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