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明無比吃驚的看着慕森,他大概是怎麼也沒想到,剛剛搭他順風車的那個無知的白癡,此刻竟然會坐在自己的對面!而且……還是在審訊室裡。
不過,張越明在片刻的驚詫過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說道:“我跟你們沒有什麼可說的。”
“是,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子棽,咱們出去吧。”出乎意料的,慕森好像只是做了個自我介紹,就帶着莫子棽一起出來了。
吳隊長這時候也從另一個審訊室出來。看來,他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式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在慕森走了之後,郭玉梅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對這對夫妻,也是真的有些沒有辦法。
“你剛剛做了什麼?那張越明看起來好像心神不寧的樣子。”慕森對莫子棽問道。
“沒什麼,我就是和他聊了聊他殺過的那些女人。我說她們很優秀,以此來打擊他最自卑的那一面。自卑的人通常都極其敏感,而且自尊心脆弱。聊了沒幾句,他就有些原形畢露了。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殺過的人,不止兩個。找出那些眼球吧,就都解決了。”莫子棽說道。
慕森點點頭說:“兇手就是這兩個人肯定是沒錯了,但是他們一個是頑抗到底,一個是嚴重的斯德哥爾摩症狀,郭玉梅那裡,還是得再努努力。對了,你剛剛試探過張越明瞭嗎?”
莫子棽嘆了口氣說:“試過了,他對眼睛很迷戀,我覺得他是很癡迷於戲劇中有扮相的女人眼睛。很多細節都表示了他完全符合兇手特徵。他在潛意識中想起殺人情節的時候,至今還是那麼興奮。”
慕森低着頭沉默了片刻,然後邊轉過頭邊說道:“那吳隊長你……”
話說一半,慕森忽然發現,剛剛還站在他們身邊的吳隊長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這種神出鬼沒的狀態,慕森還是第一次見到。
“再去看看郭玉梅吧,她的心理已經崩潰了。只不過,過度保護張越明的心理,使她不願意說出真話。”慕森正說着,手機的短信聲忽然響了起來。
一種熟悉的不祥預感襲上心頭,慕森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一個不顯示的號碼發來的短信。上面寫道:慕森,你這一次的破案速度真是令我失望。出於懲罰,我想我應該殺一個人。但是你我的遊戲規則在,只要你找到兇手,我就不能殺害你認爲無辜的人。所以,我決定殺一個該死的人。這樣,公平吧?
慕森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他的心裡卻頓時緊張了起來。從這個該死的遊戲開始,至今他還沒有讓L殺過無辜的人,那個死在法院的內鬼除外。可是現在,L似乎已經按捺不住了。
一旁的莫子棽,十分淡然的看着慕森手機上的信息,然後輕輕拍了拍慕森的肩膀說道:“別激動,這個根本算不上意外。殺人狂就是殺人狂,你還能指望他和你聯手破案嗎?你們的遊戲規則能遏制他那麼久沒殺人,慕森,這已經算很成功了。你想讓他這樣的殺人狂魔洗心革面,我覺得有點兒妄想。我想,他一定會告訴你一些線索,然後等着和你較量。殺人不是目的,這個與你較量的過程,纔是他真正想要的。”
慕森沒有說話,他看了看莫子棽,然後握緊手機,走進了郭玉梅的審訊室。
瓦解同夥關係,是審訊團伙作案的嫌疑人時最常用的招數。慕森也不例外,他再次坐到了郭玉梅的面前,然後沉聲說道:“你丈夫的殺人事實已經成立了。”
“不可能。”郭玉梅十分鎮定的說道。
慕森稍稍向前傾了傾身子,看着郭玉梅說道:“他都已經認罪了,你如果再這樣下去,只能加深你們的罪行。現在,你或許還能救他一命,我們可以爲他申請精神鑑定。可是如果你執意這樣下去,那我們就無法相信他的行爲不能自控了。”慕森利用郭玉梅對張越明的極度維護,說出了這番話。
很有作用,當郭玉梅聽完之後,她的眼神明顯猶豫了。那之前“寧死不屈”的神情淡化了,變成了將信將疑的神色。慕森知道,她是無法確定,慕森究竟是不是在騙她。
氣氛就這樣一直僵持着,比拼着最後的耐心和承受能力。又過了好一會兒,審訊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大力的打開了。
慕森和莫子棽回頭一看,原來是氣喘吁吁的吳隊長。他帶着白手套,雙手抱着一個被白布包裹的大瓶子。走進來之後,直接往郭玉梅的桌前一放,然後一把揭開白布,厲聲問道:“這個你認識嗎!”
“啊!!”女人驚恐的尖叫聲幾乎響徹了整個警隊。
那個大玻璃瓶裡泡着的,正是一個個眼球。那些眼睛連帶着周邊的神經和肌肉,正在無神的看着瓶外的世界。
莫子棽沒有說錯,張越明殺人果然不止兩個了。這個瓶子將近40釐米高,裡面泡着的眼球至少有十多個!那些眼球像是一隻只巨大的蝌蚪,黑白色的球體後面拖着一條長長的肌肉神經。
慕森看着這些眼球,就想起了他曾見過的許琳的照片,心裡感覺有些不舒服。但他還是十分讚賞的看了一眼吳隊長,原來,他剛剛悄無聲息的離開,就是去張越明家裡搜查這罪證了。想來吳隊長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不然的話,萬一慕森錯了,他身穿警服擅闖民宅的這個事,可就要鬧大了。
吳隊長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張越明的家裡找到那麼的眼睛,此時他很憤慨的指着正在捂着臉尖叫的郭玉梅說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兩個眼睛是一個人,這裡有多少無辜的女人!你的丈夫是個變/態殺人狂,你竟然還樂此不疲的幫着他作案!你所承受的痛苦,你是已經麻木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女人?她們並沒有嫁給變/態,她們還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她們還沒有結婚生孩子!你們究竟是不是人?!”
吳隊長越說越生氣,把那一罐子的眼球又往郭玉梅的面前推了推。
郭玉梅再也受不了了,她捂着臉鑽到的桌子下面,崩潰的哭喊着:“不要、不要拿過來!我說,我都說……”
吳隊長冷哼了一聲,然後忿忿的拿過了那個罐子,交給了身後的警員,拿去證物室。
郭玉梅不肯站起來,她就那樣縮在桌角,緊閉着雙眼,一邊哭一邊說道:“越明……越明他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他雖然性格有些古怪,但是他不會殺人啊。”
就這樣,郭玉梅說出了一個令人有些無言以對的故事。
原來,張越明和郭玉梅的婚姻,完全就是不情願的將就。或者說,是無奈。
張越明喜歡戲曲京劇,尤其喜歡京劇中青衣花旦的那嫋娜的身姿、嬌嬈的扮相、以及那傳情動人、雙瞳剪水的眼睛。
他曾經深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京劇的青衣,人長的非常美。可以說是眉如遠黛目如水,無論上不上臺,她的眼睛永遠都是那麼水靈靈的,彷彿會說話一樣。
可是那個女人如此優秀,她並看不上張越明這樣普通的小人物,每天張越明都去接她,但是每一次都是看見一輛輛開着豪車的大老闆帶她離開。
後來,張越明鼓足勇氣去向她說明自己的心意,卻被那個女人告知,要準備出五百萬,纔會考慮和他在一起。在十幾年前的時候,五百萬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但是張越明沒有放棄,他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甚至去拉高利貸,才勉勉強強湊出了二十幾萬。連五十萬都沒有,他還是去找她了。誰知道,那女人拿了張越明的錢,卻告訴他不要癡心妄想了,這輩子,他都不可能配得上她那樣的女人,更不可能得到她。
負債累累的張越明,一下子從普通人的生活墜入到了地獄中。他的性格從此變得陰鬱了起來,總是會獨自一個人哼着京劇旦角的唱段,然後目光陰狠的看着遠方。那個說着“你不配”的聲音,日日夜夜都圍繞在他的耳邊。
後來,在家人的促和之下,張越明娶了郭玉梅。但是結婚之後一直都沒有孩子,起初。張越明認爲這一定是郭玉梅的原因,但是後來經過檢查才知道,不孕的原因竟然是張越明他自己。
從那個時候起,身邊總會有些風言風語說張越明根本就“不是個男人”。這樣的話語,再次打擊了張越明那本來就敏感脆弱的自尊心。過往的打擊與憤恨,一下子全部都爆發了出來。
郭玉梅說,張越明每一次綁架回來被害人,他都會一邊吃藥,一邊強/奸,一邊施虐,然後再和那生不如死的被害人說話。
“我倒是要讓你看看,我配不配得到你。”
這句話,每次張越明都是咬着牙惡狠狠的對被害人說着。而這句也就如同是喪鐘一般,意味着一個可憐的女人眼球的丟失,生命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