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那個女子打斷她的話,“這種話莫要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怕什麼,誰會閒的沒事到這裡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你心裡的想法嗎?”
又是一陣沉默。
“我要走了。”是那個溫婉女子的聲音。
接下來就沒了動靜。
不久,暗香帶着一個宮女來到了樓菲羽和水清淺面前。那個宮女一見這陣勢,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求饒道:“皇后娘娘饒命,奴婢錯了,奴婢不是有心的。”說完還不住地磕頭,乞求逃過死刑。在後宮,私自談論主子的事情會被處以極刑,更何況是風頭正盛的睿王和傾國公主?
樓菲羽一言不發,那個宮女又爬到水清淺腳下,一個勁兒的哀求:“公主,公主,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繞了奴婢吧......”
“母后......”水清淺用那雙哀求的大眼睛看着樓菲羽,希望她能繞過這個可憐的宮女。
“你起來吧。”樓菲羽招架不住水清淺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終於開了特赦令,但是——
“你方纔跟那個叫碧瑩的在說些什麼,如實道來,倘若有半點兒隱瞞......”意思不言而喻。
那個宮女死裡逃生,戰戰兢兢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不敢有絲毫作假。
宮女姓林,在家排行第四,所以大家都叫她林四兒。五歲的時候因爲家境貧寒,被父母送到了皇宮的尚衣局。林四兒憑藉自己的努力,在皇宮裡察言觀色,謹小慎微,人脈關係不錯,外加習得一手好刺繡,十四歲就做到了直長的位子。
沈碧瑩,睿王的授業恩師沈大學士的孫女,出生不久就父母雙亡,由爺爺一手撫養長大。後來沈大學士過世,九皇子感念恩師的教誨,可憐沈碧瑩孤身一人無人照料,便爲她在宮中尚衣局安排了一個差事,而她也很聰明,只花了四年的時間就與林四兒平起平坐了。
憑藉自己努力爬上位的林四兒很是看不慣這個千金大小姐,嫉妒她的身後有睿王撐腰,因此處處找她麻煩,更是拿睿王與傾國公主的婚事來刺激她。就像剛纔那樣,不叫她心裡好受。
因爲沈大學士的關係,沈碧瑩自小就結識了睿王,兩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但隨着年齡的增長,沈碧瑩情竇初開,對這位天之驕子萌生了愛慕之情。她在尚衣局的這些年,凡是睿王的衣服必是親力親爲,每一道工序都精挑細選,再三確認,從不假手於人。她心儀睿王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尚衣局的每個人都知道的。
“親力親爲”、“青梅竹馬”八個字刺痛了水清淺的內心,她腦海裡拂過那件新郎服,忙忙開口問:“睿王大婚時穿的新服也是她做的?”一想到這種可能,她胸口就悶悶的,堵得慌。
“這件不是。”林四兒一口否認,又識時務的說道,“包括公主的嫁衣,沈碧柔一點兒都沒有參與。”
想想也知道,不論是讓心愛的男人穿着自己繡的新服迎娶她人,還是爲情敵做嫁衣去嫁給心愛的人,都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沈碧瑩纔不會傻得沒事幹給自己添堵呢。
水清淺聽聞鬆了一口氣,還好沈碧瑩沒有參與,否則她自己的心裡肯定會硌應死的。
樓菲羽算是聽明白了,感情這個沈碧柔是暗戀他們家小九,那她得好好問清楚了:“睿王知道這些事嗎?”
“這個奴婢不知,但是睿王自從第一次送沈碧瑩來尚衣局之後,就一直沒再出現過。”
樓菲羽徹底放心了,還好小九沒做什麼出軌的事情,不然事情就鬧大發了。想到這裡,她又朝那位林四兒警告道:“記住,剛剛你沒有見過我們,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下去吧。”
“是,謝皇后娘娘、謝公主不殺之恩,奴婢知道,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林四兒久居深宮,心思玲瓏一點就通,馬上識時務的退下了。她自然不敢亂嚼舌根,剛剛死裡逃生,她可要好珍惜住自己這條小命了。
“水兒,這下放心了?”樓菲羽看到水清淺沒了剛纔的緊張,臉色也好看了起來,忙幫着他們家小九說好話,“水兒啊,小九做事你放心,他不會胡來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真敢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母后第一個不答應。”
“噗——”的一聲,水清淺被她的誇張表情逗樂了,笑出聲來,心裡頭暖暖的,她何其有幸遇到這麼一位疼愛自己的婆婆啊!
水清淺一掃之前的陰雲,心情豁然開朗,挽過樓菲羽的手臂朝着坤寧宮而去,一路上婆媳兩人有說有笑,溫暖融融。
“水兒,對於沈碧柔你是怎麼想的?跟母后說說,母后一定支持你。”
“等睿寒回來叫他親自處理吧,畢竟人家可是他的青、梅、竹、馬呢!”水清淺咬牙切齒的說道,“青梅竹馬”四個字咬的極其的重。
“呵呵,吃醋的丫頭。”樓菲羽取笑道,“好,就叫小九自己處理,看他有什麼話說?”
“嗯。”水清淺想了想,又補充道,“母后,睿寒以前穿過的衣物......”
“統統扔掉,重做新的。”樓菲羽二話不說,拍板決定,“到時候母后再把沈碧瑩調開,讓尚衣局重給小九做一批衣物,好不好?”
“好。”水清淺甜甜的笑了,同時心裡決定要爲滄海鋆親手做幾件衣服。
夕陽漸漸地落下帷幕,天色也暗淡了下來。
馬車行駛在寬闊的朱雀大街上,水清淺坐着無聊,朝外邊領路的羅公公商量一番,便領着暗香浮月下車,打算走着回府了。
也許是正值晚飯的時間,此時的大街上並沒有很多人。水清淺走到一家綢布莊,打算爲滄海鋆選些衣服料子。
負責招呼的夥計看着店裡的三位姑娘,雖然她們都帶着面紗,可單憑那氣質,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千金,於是打足了精神招呼着,將店裡的好東西都搬了出來,熱情的推銷着。
“嗯,不錯,來一匹。”
“這個也來一匹。”
“還有這個。”
......
暗香和浮月也加入了挑選的行列,一匹一匹的搬着,不知不覺,布料就堆成了一個小山頭,可是樂壞了店裡的夥計。最後,水清淺盯着一匹藍色的布料發呆,尋思着要不要買下來。滄海鋆討厭穿藍色的衣服,但是她很喜歡啊,到底要不要買呢?
水清淺糾結着,拿不定主意。這時——
“公子裡面請,來看看我們新到的布匹吧。”夥計招呼上前,眼冒星光,今天真是好運,又來了一位大財主,要賺大發了。
雲煥這些天一直在大街上轉悠,他還特意畫了一張水清淺的眼睛的畫像,吩咐手下人注意着,一旦發現有長着這雙眼睛的姑娘,立刻向他彙報。這不,黃天不負苦心人,雲煥剛接到情報趕來這裡,終於又見到了佳人,他很是興奮,走到水清淺身邊打着招呼:“姑娘,真是有緣呢,我們又見面了。”
水清淺被這好聽的磁性聲音打斷思考,看向了來人,驚呼一聲:“雲煥!你怎麼也在這裡?”
她記得自己的名字。這個認知叫雲煥的心裡樂開了花,但隨後看到她買的滿滿的一堆衣料之後,笑不出口了,就憑這深淺不一的顏色推斷,這些全都是男子的衣料,是爲那個男人,她的心上人買的嗎?
雲換的心裡堵得慌,但臉上依舊掛着那副魅惑衆生的笑容,詢問:“姑娘,這麼多布料......”是買給誰的?雲煥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內心深處不想接受這件事情,期盼着出現奇蹟。
“哦,都是爲我夫君買的!”水清淺甜甜蜜蜜的說道,毫不留情的打斷了雲煥的期盼,更是殘忍的道明瞭一個事實:她已經有夫君了。
“轟隆——”雲煥的思維坍塌了,如遭受晴天霹靂般呆立當場,身體禁錮,忘記了該作何反應。她剛剛說什麼?爲她的夫君買的,她已經嫁人了?
雲煥渾渾噩噩的想着,這就是報應嗎?他給“傾國公主”服下忘情散,卑鄙的讓她愛上自己,老天居然這麼懲罰自己,讓他心心念唸的女子嫁爲人婦?不,他絕不接受這個結果。
水清淺發覺雲煥的反應不太正常,問出了聲:“雲公子......你沒事吧?”
雲煥不愧是雲煥,馬上調整好心態,“哦,沒事,就是看到姑娘這個樣子,想起了我那過世的孃親,她跟你一樣,也經常買布料,給我爹爹做衣服呢。”雲煥沒落的開口,苦笑出聲。
“雲公子請節哀。”水清淺勾起了人家的傷心事,心裡過意不去,趕緊轉移話題,“公子看起來不像是我們滄海人氏?”
“姑娘好眼力,我是傲雲人,前幾個月來滄海做生意,順便遊玩幾天。”雲煥解釋道,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她的反應。傲雲與滄海兩國劍拔弩張,水火不容,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她該不會對自己有看法吧?
水清淺倒是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她雖然憎恨傲雲的皇帝發動戰爭,但是傲雲的百姓是無辜的,不能一概而論。水清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雲煥見此,摸不準她的想法了,心裡七上八下的。大腦高速運轉尋找着話題,藉機逃過這個不舒服的氛圍:“姑娘,我們聊了這麼久,在下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水清淺想起上次他也問過自己的名字,可自己卻因爲滄海鋆的事情對他不理睬,頓時生出了幾分愧疚:“我叫水清淺。”
“水清淺......”雲煥品味着這個名字,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這些天他一直打聽着她的下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可當他真的得知佳人名諱的時候,她已經嫁作了他人婦,這叫他情何以堪?
“水姑娘,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雲煥幾乎是落荒而逃,他要好好的整理整理思緒,然後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
雲煥平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信誓旦旦的對她勢在必得,口口聲聲說着不介意她嫁過人。可此時,他真的得知她已經嫁人了,也許連孩子都有了,他還想要她嗎?他真的不介意嗎?
雲煥糾結着,一整晚都無法入睡。水清淺,若是你沒有嫁人,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