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年開始,各個院系都陸續舉辦了迎新活動。
今年,醫學院的迎新活動較之往年遲了不少,善良的師兄師姐們,爲了表示歉意,將迎新晚會結尾的**、歷史悠久的試膽大會,華麗麗的升級了,將以往試膽的場所,從廢棄宿舍改到了實驗樓負二層。
其實,實驗樓的負二層,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層教學樓,只是數年前,醫學院把標本室、解剖室和實驗室歸攏到一起,搬到了負二樓之後,整層樓的視覺效果就變得比較衝擊了,打開任何一間教室的門,都可能看到一個福爾馬林泡着的眼睛或者大腦,走廊上還時不時的會碰到小姑娘面無表情的抱着一條人類大腿穿巷而過,甚至有一間教室裡整齊的陳列着一排排的引產的畸形嬰兒……再加上地底終年不見陽光的陰冷晦暗,真真是適合鬼故事發展的好地方。
於是,惡作劇心起的醫學院學生們,就給負二層編了許多莫須有的恐怖故事出來,再在校園網、微博、微信、學校bbs上用人海戰術、水軍攻勢、軟文進行宣傳,硬生生在幾年時間內,讓醫學院實驗樓負二層打入了Z大校園十大恐怖傳說的行列,成爲第十一大校園恐怖傳說。
迎新晚會在常規的表演節目、遊戲、抽獎結束之後,和和美美的氣氛驟變,師兄師姐們熱情高漲的,繪聲繪色、一本正經的爲新來的學弟學妹們講起了實驗樓負二層的諸多恐怖傳說。看到女生們嚇得抱在一起連聲尖叫,男生們**的胳膊上也爬爬起一層雞皮、汗毛倒豎,惡趣味得到極大的滿足,開心的不得了。
既然成功地勾起了孩子們的恐懼,情緒鋪墊已經做好,邪惡的師兄師姐們便帶着奸計得逞、一本滿足的微笑,將這些戰戰兢兢的雛鳥們,送進了通向實驗樓負二層的樓梯。
“地圖大家都領了吧,按照地圖上面的路線,找到自己的學生證和見面禮,就可以從焚燒爐旁邊的門出去,各自回宿舍了。”師兄師姐們做完最後的叮囑,就放心的散了,各自回宿舍休息了。畢竟迎新晚會上,他們又是佈置現場、又是表演節目,折騰了一夜也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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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瑞哲下到負二層,皮膚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面也太冷了,比地面上低了不只十度。師兄師姐們爲了增強恐懼效果,特意心細的把中央空調溫度給調低了。
一起下來的同學一個兩個的離開他身邊,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讓孟瑞哲有種大家都被不知名的怪獸吞進了肚子的錯覺。他捧着地圖,薄薄的一張紙卻彷彿有千斤重,手上的肌肉脫離了自主意識的控制,微微顫抖起來。
孟瑞哲僵着脖子在入口處遲疑了許久,終於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邁開了沉重的步子。
帽子上師兄師姐們送的夜燈,發出極昏暗的光,在漆黑的地下室裡,僅夠讓人勉強看清身前半臂的範圍,反而襯得四周更黑了。幽深逼仄的走廊往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延伸,導向未知之處,剛剛迎新晚會上師兄師姐們講的那些恐怖故事裡的鬼怪,此時彷彿都來到了現實世界,潛伏在黑暗中的某處,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等待着時機向他撲來,走廊兩邊一個個黑黑的門洞像海妖的歌聲,在不停的誘惑着他轉頭去一看究竟,可是他害怕,他不敢,他只能一直僵着脖子,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動一下。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孟瑞哲全身的力氣都耗光了,整個背都被冷汗溼透了,冰冷的布料貼在脊背上,也不過才往前挪了十來米。
他想要放棄,想就此退出這個遊戲,可他一想到,明天所有的同學都會知道他堂堂一個大男生卻如此膽小,害怕到放棄連女生都能完成的遊戲,會如何的嘲笑他的時候,想到他未來八年的學生生涯都得頂着膽小鬼的名頭的時候,他就沒辦法輕易的將“放棄”說出口,寧願哭着也要走完全程。
他不停的給自己洗腦,做着心理建設:沒事的,這裡就是平時上課的教學樓,自己每週都有兩門課要到這裡來上課的,還有那些標本,不過是些細胞和組織,都是自己上課用的教學工具,甚至有些還是往屆的師兄師姐們親手製作的呢,沒什麼可怕的!
這樣的自我安慰,好像起了些效果,至少他又能邁開腳步了,儘管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走得沒比蝸牛快多少,但畢竟還是循着地圖越走越深了。
剛開始還能偶爾碰到些個找錯路的同學,隨着時間的推移,身邊一個人影都見不着了,空蕩蕩的,只有他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被上下左右的牆體反射,變得空洞靈異起來。
每個人的學生證都被藏到了不同的地方,在這樣黑暗壓抑又恐怖的氣氛下,每個人都想盡快完成任務,回到明亮的臥室、舒適的被窩,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一下到負二層就按着地圖上的路線火急火燎的跑去找自己的學生證了。
黑暗裡不知從哪裡遠遠的傳來一聲兩聲同學們驚恐的叫聲,孟瑞哲心裡更慌了,雙腿的肌肉像篩糠一樣突突突的跳個不停,心臟像擂鼓一樣,咚咚咚的敲着。他好後悔,剛剛一時的懼怕和遲疑,讓他錯失了跟着大隊伍走的時機,更後悔沒在第一時間放下尊嚴面子,學那些女同學拜託大膽可靠的男生陪伴同行……
他看了看時間,12點07分,試膽大會已經開始快一個小時了,他還沒有走到他的目的地,位於走廊深處病體標本陳列室。
他突然想起臨行前師兄師姐們的最後一句話,“拿到了學生證就各自回去”!這層樓按平時正常步速走,打一個來回也最多二十分鐘,就算加上找東西的時間……不會大家都已經拿到了學生證,各自回宿舍了,就只剩自己還在這裡了吧!?一想到這種可能,自己是最後一個人,被單獨留在這裡了,孟瑞哲就要忍不住哭出來了,他再也顧不上其他,腿軟什麼的、恐懼什麼的、按地圖走什麼的,他都顧不上了,只一心想要趕緊找到東西回去,撒開兩隻腳丫子悶頭跑了起來。
他不要做最後一個找到學生證的人,他不要被一個人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