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何十一在一旁聽着,覺得十分玄乎,忍不住就追問了一句。
“是的,更難。”杜博點點頭:“就比方說,失憶像是把東西無意間隨手丟在了哪兒,而催眠則是,有意識的藏了起來。當然是後者更加難找。所以,如果不是被催眠者刻骨銘心的記憶,可能就永遠都記不起來了,所以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一般失憶的情況,我們會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回想起來,有可能一天,也可能十年,但是催眠……沒人敢說這話。”
明亦涵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可能永遠都記不起來。
永遠。
那些他珍藏在心裡,當做寶貝一樣的回憶,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片段,最珍貴的瞬間,甄開心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記起來。
記不起那些東西,就等於忘記了他。
一個不記得他的甄開心,一個對他完全陌生的甄開心,還是他的甄開心嗎?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珍而重之的收藏品,被無情的丟進了垃圾桶裡。
一時之間,他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最重要的是,一個不記得和他絲毫過往的甄開心,一個和丁西城接觸更加頻繁,對丁西城更有好感的甄開心,會不會在這段時間裡移情別戀?
種種結果,讓明亦涵無法細想。
他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順風順水,一直覺得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任何突發情況和小概率時間,都可以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解決。
可是自從遇見了甄開心,這種自信,就被打破了。
感情的事,是任憑你多麼有能力,多麼有手腕也難以解決的,上次羅纖纖的事情給了他一個教訓,如今更加棘手的,是甄開心被覆蓋了對他的全部記憶。
多諷刺,兩個人開始於自己的失憶,難道最後,要終止在甄開心的失憶上嗎?
明亦涵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這種認真和煩難,是何十一跟着明亦涵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過的,他不由得在心裡默默嘆息,看來少爺真的是很喜歡少夫人,只可惜好像老天故意作弄一樣,要經歷這麼多的波折,簡直比西天取經更難。
“杜醫生,你看,要不你先回去吧,麻煩你了,走了這一趟。”何十一見明亦涵表情不悅,知道這是少爺陷入了思考中的表現,杜博說話沒遮沒攔的,留在這裡非但沒什麼作用,反而還很可能會激怒明亦涵,因此笑着出聲送客。
“需要我的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就要立刻出現,現在又在攆我了。”杜博的表情非常受傷,一隻手捂住心口:“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的心,疼哪。”
何十一聽到這話,無奈的一笑,一邊引導着杜博向辦公室的門口走去,一邊對他眨了眨眼睛:“放心,這一趟不會白讓你跑腿的。”
杜博聽到這話,頓時轉過身對着明亦涵做了個鬼臉,加快腳步,追上了何十一。
辦公室裡,只剩下明亦涵一個人。
他雙手手指交疊,支撐住下顎,神色陰沉而冷冽,那雙深邃幽暗的眸子,收斂了光華,沉靜如冰,卻又深邃如海,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對面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走着,明亦涵擡起頭,長久的望着掛鐘,心裡冒出一個個念頭,不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她不在身邊了,這感覺卻是如此強烈。
那如果,以後她都不在呢?
明亦涵深吸一口氣,覺得再想下去,已經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了。
過了一會兒,何十一規規矩矩的敲門進來,推開門就看到明亦涵滿罩寒霜般坐在辦公桌前,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陰沉而狠厲,他知道這是明亦涵心情極度惡劣的象徵,因此只能在臉上露出微笑,雖然心裡不乏恐懼,還是走了過去:“少爺,你看,現在不是起碼弄清楚了太太異常的原因了麼?”
“知道是什麼原因,解決了就好,你和太太一定會像以前一樣,不會等上很久的。杜醫生也說,不是一定記不起來,只是有點難,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什麼事情是我家少爺不能做的?沒有。而且我敢打保票,以後也不會有,所以,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不是嗎?”
何十一的勸慰,聽着倒是入耳,只是明亦涵知道,這不過是在安慰自己,他悠悠的嘆息了一聲:“說的容易。”
軟的不行,也許硬的行?何十一轉轉眼珠,拿出了十分拿手的激將法:“那難道少爺你準備就這麼鬱悶下去,抽時間去喝太太和丁少的喜酒?”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把明亦涵的負面情緒徹底澆了個一乾二淨。
何十一說的對,自己不去想辦法,在這裡絕望憂傷個毛線?
他說過要把甄開心保護的好好的,現在她出了問題,自己不管付出什麼代價,用什麼手段,都一定要讓她恢復如初,不管多難,也是要做的。
自己的女人被人洗腦了,自己難道不應該想辦法喚醒她,唉聲嘆氣的有什麼用?
難道就因爲她不記得過去和自己的種種,她就不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了嗎?
就算是忘了,他也一定要她記起來!那是他們共同的記憶,他不會忘,她也不能忘。
休想。
明亦涵頓時覺得,剛剛的自己實在令人嫌棄和不齒,站起身來,他面上不動聲色的從何十一身邊走了過去,經過和何十一的時候,輕輕開口:“年終獎再翻一倍。”
何十一其實剛剛說完那些話,心裡也是提心吊膽的,誰知道自家少爺會不會泛起渾來,直接給他兩拳,甚至翻臉讓他滾蛋……
畢竟,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總是會做出激烈的舉動,而自家少爺,向來可是什麼都做的出的。
可是沒想到,明亦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給自己漲了工資?
這簡直好像是天下掉下來的大餡餅,不偏不倚的掉在了何十一的嘴巴里,而且,還是熱乎的呢。
何十一頓時擦掉了臉上的冷汗,歡天喜地的跟了上去:“那少爺,我們這是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