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一場雪

人都說瑞雪照豐年,可對於草原來說,這般早早的就迎來了第一場雪,那麼就意味着這個冬季有些難熬;因爲雪來得太早,早得都有些讓人沒有做好準備;

以往年的經驗來說,這般早的第一場雪就下來,那便說明今年的雪很大,氣候很冷;而在這草原上,這般寒冷的冬天,那又不知道得凍死多少畜牧,那麼這接下來的日子就有些艱難了;

這或許也是平民與貴族的區別吧;出生成長在草原上的文黎,從來就不知道這雪會造成多少人的艱難日子,當然文黎會知道冬天太冷會凍死牛羊家畜,而文黎之所以會知道,那還是因爲他們鬱林清堡是這片草原的實際上的統治者,這冬天對於牧民們的所遭遇的雪災,有着撲救撫卹的責任;

不過呢,也僅僅是在冬天裡聽老爺子和哥哥們說起而已,卻並不會知道那倒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在今年的冬季,牧姨看着這場雪也是有那麼些艱難;或者說以他們牧府與鬱林清堡的關係,這關於鬱林清堡所遭遇着什麼樣的打擊,那是再清楚不過的;更何況還有着牧姨那不爭氣的兒子牧歌也跑去瞎摻和了都;

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作母親的,對於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有着那難以述說的牽掛;特別是牧歌這次出去還是有着那般的事,這要說沒有擔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這孩子總得自己學着長大,這也是牧姨那時候任由着牧歌離開的原因;

現在呢,一走都這麼長時間了都;雖然是牧姨自己也不太清楚倒底有發生什麼樣的事,因爲牧歌並沒有來電話之類的說些什麼;不過呢,牧姨卻也能夠猜測到發生了什麼事;

對於文盛和文晨這兩兄弟,那也算是牧姨看着長大的;而以牧府與鬱林清堡的關係,自然也是知道這兩兄弟的所謂能力;而就是基於這般的瞭解,現在卻好長時間沒有絲毫的消息傳回,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當然,就私心來說,牧姨更擔心牧歌的情況;這牧歌可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這牧府唯一的繼承人;

有時候想想,牧歌的父親走得早,牧姨一個人將牧歌給拉扯大;雖然以牧府來說,不存在什麼生活上的問題,這日子也是比大多數所謂夢想追求的生活還要好得多;可也正是因爲有着這般的家業,這物質上是不缺什麼,或者說還很富裕;

可是這現實是,有着這麼大的一份家業,那這其中也自然會有着許多的爭鬥,特別是在這片草原上;如同不是鬱林清堡對她們這對孤兒寡母的照顧,恐怕早就成了那阿穆爾孤狼的口中枯骨;

有着這般的情誼,再有着這鬱林清堡的幾個孩子都是她看着長大;以此,從文黎死亡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牧姨也是感覺到有那麼一種天塌了的感覺;這好好的一個姑娘,她怎麼着的說沒了就沒了呢;

儘管以牧姨自己來說,從她掌管家族開始,到現在這麼些年了都,這手底下所沾染過的生命也不知道有多少;雖然是可以理解爲生在了這樣的環境之中,那也算是逼不得已,只是爲了生存;

可這人總是有那麼些複雜,以牧姨那也算是視生命如草芥,可看着文黎這麼她看着長大的姑娘說沒了就沒了,這一時也是有些接受不了;當然,這也可以算是正常的;這人嘛,總是隻會去關心他們關心的人,對於不相干的人總是忽視;只是以牧府這般的家世,這般的作爲比常人更徹底而已;

從文黎死亡的消息傳回來,牧姨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鬱林清堡的;因爲她看到了照顧了她們母子這麼些年的老爺子如何從那這片草原的主人變成那老年喪女的老邁父親;這時候的老爺子再不是那鬱林清堡的主人,也不是這片草原上的實際上的統治者,他失去了所有往昔的風采,而只是一個年邁的父親,還是一個老年喪女的父親;

其實呢,老爺子這一生所經歷過得太多太多,這承受能力還相對不錯;或者說是在牧姨看到老夫人收到文黎死亡的消息之後便昏死了過去,而在這段時間裡邊,那更是病倒不起,再也沒有了那鬱林清堡女主人的風采,有的只是一個久臥病榻的垂危老人;

對於這些,牧姨都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該做些什麼;或許吧,這無論是渝閒,還是他們這撥友人,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別人;每每看到這般悲痛的模樣,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陪在一旁,什麼也不說;

這樣看來的話,似乎是他們這般家世的人,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別人;就連牧姨這般也都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老爺子老夫人,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將鬱林清堡的日常事務給撐持起來,不讓這片草原陷入動盪之中;

眼看着即將入冬,牧姨對於老爺子那整天的不言不語,老夫人的垂危模樣,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着那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下,這心思除了對於遠在萬里之外的孩子們的擔憂,還有着這鬱林清堡裡邊老爺子老夫人的擔憂,同時也因着這第一場雪來得太早,來得太大,造成了很多的麻煩事,簡單來說就是遭遇到了雪災;

以鬱林清堡和鎮守牧府的職責,這時候他們還得投入撲救雪災的事務之中;偏偏這時候的老爺子再沒有那麼些心思去管這些牧民的死活,可是這卻又不得不做,於是這所有的事務都壓在牧姨的身上,事無鉅細的操持着;

不過呢,這也不是這片草原第一次遭遇雪災了都,所以呢這都有着現成的處理方式方法,只需要下命令就行了;只是以前都是由着老爺子做主,他們牧府只是輔助而已,現在卻全壓在了身上,有些累;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文萍與渝閒回來的消息也傳了回來;或者說是在文萍與渝閒他們一行人進入草原時,這負責邊界事務的相關人員就將消息傳了回鬱林清堡,或者說傳回到牧姨的手中;

不過呢,牧姨並沒有因此而放開手裡的事務,只是這心裡有些亂;這文萍與渝閒回來,那隻能是爲文黎的死亡做個交待,也或許還有其他的需要交待;因爲在傳回來消息裡邊,沒有文盛與文晨同行,也沒有牧歌的同行;

這不是下邊的人辦事不牢靠,也不是下邊的人不認識鬱林清堡的兩們少爺,不認識他們牧府的少爺;或者說在這片草原上爲他們鬱林清堡和牧府辦事兒的人,有誰不認識這三位大少爺;而現在偏偏就是沒有傳回來相差的消息,這讓牧姨的心思有些亂了套,有着很不好的感覺;

雖然在這之前就有過些相差的猜測,只是現在有那麼些確定,偏偏卻又不清楚倒底是怎麼個事,這心思不由着便有些亂了,像是在等待一個已經猜測到的結果,而當結果真的到來的時候,卻又是有些接受不了;

儘管牧姨自己都有些不安,可是關於文萍與渝閒回來的消息依舊告知給了老爺子和還在病榻上的老夫人;雖然這樣的消息未必是好消息,可是這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去面對,哪怕是那最壞的噩耗;

事實上,牧姨所想得並沒有什麼不對;對於老爺子和老夫人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牧姨都是看在眼裡的;而以老爺子和老夫人在通過牧姨知道文萍與渝閒即將回來的消息時,這與牧姨也差不多,知道這未必是好事,卻也強撐起了精神去面對;

而這樣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得太久,或者說就算是文萍與渝閒再怎麼想拖着,這從進入草原到這鬱林清堡,這段路程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兩天的時間;更何況這渝閒既然是選擇了回來做個交待,那便沒有再想過再拖延什麼;

在渝閒來說,也確實沒有再想過去拖延着不見人,雖然他的心裡是有關這樣的想法來着;只是在踏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便徹底的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或者說是在渝閒再次看到這片草原的時候,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那時候與文黎在這片草原所度過的每一秒鐘,想着文黎曾經是在這片草原上出生成長的,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曾留下過文黎的痕跡;

以渝閒那有些精神分裂症的想法,這片草原是文黎出生成長的地方,那麼他渝閒如果能夠長留在這片草原,那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當然,這只是渝閒自己個兒的想法;而與之同行的文萍卻沒有這樣想,或者說這時候的文萍什麼也沒有去想,因爲她既然決定回來,那麼該想過的都已經想過了;只是這越是接近鬱林清堡,這心裡的不安也越是強烈,不過也僅此而已;

在渝閒與文萍到達鬱林清堡的時候,這似乎都有那麼些同樣的想法,有些不敢進去;儘管是想過很多之後才決定回來的,可是當事情真的到這兒了,卻又有些難以面對;

看着鬱林清堡那雄偉的建築羣,渝閒這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竟有些癡呆;對此,這隨行的人都算是可以理解,畢竟這裡也曾經算是他渝閒的家;

渝閒在哪兒有些癡呆的看着鬱林清堡,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去將他隨身攜帶的行李給拿出來捧在懷裡;

所謂渝閒的行李,其實這隨行的人都知道是什麼,也知道爲什麼渝閒這一路上總是他自己抱着,而不讓任何人插手;

其實渝閒行李很簡單,就是三個盒子,三個裝着骨灰的盒子;

這是渝閒的固執,固執的要將文黎的骨灰給送回來;因爲按着某些規矩來說,文黎已經是他們渝家的人了,那麼文黎是應該葬在渝家的;可是渝閒卻有些固執的要將文黎給送回來,並且沒有對此而作出任何的解釋;

不過呢,這也不需要渝閒去解釋什麼,這所有的人都知道渝閒在固執什麼;那還不是因爲渝閒的自責,死較真的將文黎文盛文晨這兄妹三人的死亡的責任給歸咎到他一個人的身上;雖然這事要說起來,也確實是有那麼些無可反駁;可渝閒這樣做來,卻總是有些讓人難受;

而在渝閒在哪兒小心的將三個盒子都給捧在懷裡時,這便跪倒在了鬱林清堡外面;這樣的舉動,這無論是文萍還是宋君或是劉慶李歆他們都沒有預料得到,甚至是那鬱林清堡的侍衛看到渝閒這般的舉動,都給驚訝得不行,不知道渝閒這是要幹什麼;

不過呢,在短暫的震動之後,文萍他們總算是明白過來渝閒爲什麼這樣做;渝閒之所以這般做,只一個原因,那就是渝閒自己在哪兒發瘋,覺着他自己再無顏走進這鬱林清堡,而有些事卻又必須給出交待,所以他渝閒便做出了這般的舉動;

當然,文萍他們能夠反應過來,還是因爲渝閒那般筆挺着跪在雪地裡,懷裡捧着那三個骨灰盒子,而且收起了渝閒那似乎永恆不變的面無表情,換之的是一種決絕,對於死亡的決絕;

在渝閒跪倒在雪地裡沒有多長時間,老爺子便在牧姨的陪同下走了出來;當然,老爺子與牧姨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出來,那還是因爲這侍衛們看到渝閒的舉動,這便趕緊着進去進行了通報;

不開玩笑,雖然這些侍衛們也知道家族在這段時間裡出了很多的事;可是那渝閒始終是這鬱林清堡的姑爺,這可怎麼敢讓渝閒跪在那雪地裡;當然,這更多的是因爲無論家族發生什麼事,那都是他們倆的主子的事,與他們這些侍衛的關係不會太大,如果真有什麼事他們跑不掉,如果是有什麼事,他們也承擔不起;

老爺子與牧姨在收到侍衛的通報之後,這也沒有再做什麼停留的便走了出來;不是老爺子不知道渝閒這般做是爲的什麼,只是因爲老爺子明知道是這怎麼個事,可是還是得進行確定;

或者說這段時間以來,老爺子都有着那強烈的不安的感覺,現在這正主回來了,總得要將事情的始末給弄清楚,無論這是什麼樣的結果,那也得知道;明知道承受不起,那也得去面對;

只是,老爺子始終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堅強;在老爺子看到渝閒跪倒在那雪地裡,懷裡捧中三個骨灰盒的時候,這終究是再撐持不住;如果不是有着牧姨攙扶着,那麼老爺子已經癱倒在地了都;

同樣的,牧姨看到渝閒的時候,這也是有些撐持不住;因爲渝閒懷中的那三個骨灰盒太過刺眼,讓人無法避開;

有時候呢,這人總是喜歡逃避;那是因爲他們都自承無法去面對,所以才選擇逃避;可是當這真的去面對的時候,雖然也是承受不住,卻也勉強或者說固執的要去面對;

老爺子明着就是連站立都無法做到,可是卻偏偏還在牧姨的攙扶下強撐着走到渝閒的面前,去接過懷裡那三個骨灰盒;

渝閒在老爺子與牧姨出來的時候,這便是有些忍不住的想哭;因爲他發現老爺子真的老了,或者說在老爺子看到渝閒的時候,渝閒便發現了老爺子那全身被抽空一切的顫抖,這樣的感情渝閒很熟悉,因爲他也有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而在老爺子從他的懷裡接過那三個骨灰盒的時候,渝閒更是感覺到了老爺子的無助悲痛;儘管在決定回來之前渝閒都有想到過這些,可是這事情到了面前,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撐持得住,那不爭氣的眼淚終究是迎着這刺骨的寒風,給跌落在雪地裡,濺起那麼些微不可見的霧氣;

老爺子在接過骨灰盒之後,有些顫抖的給捧進了懷裡,像是怕這草原的第一場雪所夾帶着的寒冷將他們給凍着一般;只是渝閒並沒有敢擡頭去看老爺子的模樣,不過卻看到了老爺子那跌落進雪地裡的淚水;

或許吧是因爲渝閒看到老爺子那跌落進雪裡的淚水,這終算是鼓起他那般的決絕,擡起頭看着老爺子;只是這一擡頭,便看到老爺子在哪兒有些佝僂着身子骨,小心謹慎的護着懷裡的骨灰盒;

那不知道是因爲上了年紀還是因爲悲傷過度而造成的蒼老面容,在這個時候已經滿是淚痕;就連旁邊的牧姨也已經滿是淚痕,滿面的蒼老;

不僅僅是老爺子和牧姨已經滿面的淚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忍住的流下了眼淚;或許是因爲老爺子那般蒼老的模樣太過讓人悲傷,也或許是這樣的情境太過辛酸;

正在這都處於悲痛難抑的時候,渝閒卻是更不讓人省心,做出那般讓人更加悲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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