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定國吃下天星橋紅街,已經差不多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對於火拼而產生的一些遺留問題,基本上也算是接進尾聲;
如今的周定國,正着手藉着這火拼的餘勢,將剩下的幾個小混混兒給收攏,隱隱間也有些這西城區老大的模樣;
這段時間裡,江湖裡風頭最盛的卻不是這已有些西城區大佬模樣的周定國,而是阿虎;
阿虎可謂是一戰成名;敢在公安局門口宰人,這可真有些讓人不知道該怎樣說;
俗話說: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
這真是至理名言;看這字面,窮得自然是民;而這民與官之間還隔着一個富;也就是說,民與官,那是天壤之別,差得遠呢;
就算是江湖人,就算是在江湖怎麼怎麼有權有勢,那也不過是個民,就給你多打點米,算個富,那也不可能與公門相爭的;
這阿虎,卻偏偏在人家公安局門口將考考兒給宰了,看着是挺狠的,可那不是打人臉嘛;這樣看來,就還一愣頭青嘛,還是在江湖呆的時間不夠啊,太短了;這麼膚淺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不過,這狠勁倒值得讓人讚賞兩句;
畢竟,這是在江湖嘛;一個江湖人,狠一點,沒關係;只要以後多長點腦子就成;
可無論是一個狠角兒,還是一個愣頭青,這樣的人,江湖人一般都會選擇暫避其鋒芒;
一時之間,阿虎的名字在這山城的江湖圈裡,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特別是對於在江湖裡打混時間還短的年輕人來說,阿虎就是他們的榜樣;
誰說江湖裡就得論資排輩,現在看來,只要夠狠,那麼,上位也不過只是一夜之間;
只是,這些人忽略了一些東西;
江湖裡,一夜成名的人多了去了,或許這也是有人嚮往江湖的一個理由;但是,他們忘了這一夜成名的機率有多小,而且絕不會有人突然之間就能成功的;
看似一夜成名,其實也是有着許許多多的經歷成累積而成,並非真的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
雖然看上去,阿虎並沒有做什麼過人的努力;但仔細想來,卻是難言;
隨着阿虎的聲名鵲起,這江湖一年一次的節會也即將到來;
小雪節,二十四節氣之一;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會在這樣一個並不算重要的節氣裡,必須得聚在一起;而聚在一起的理由,很簡單;向這江湖裡公認的龍頭上供臣服;
現在的江湖裡,南公館是無可爭議的大佬;可這個習俗,卻遠比南公館要長得多得多;
上一年,周定國接到了請柬;這一年,他同樣也接到了;
不同的是,上一次這西城區接到請柬的人有好幾個,而今年,只有他;
在山城,小雪節氣的時候,並不算太冷,更不會下雪;有的,只是瀰漫于山城的霧,整個冬季都不會消散的霧;
聚會如期到來,今年周定國帶着代君與阿虎和文黎一起出席;
南山,位於山城的南城區;如果是在夏季,從南山上望去,可以清楚的俯瞰整個山城;
不過,南山最迷的季裡,卻是冬季;
如果說,哪一座城市擁有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妙景,那麼定是山城無疑;而這般的妙景,則以南山最得其精髓;
因爲霧,南山上再不如夏節那般的開闊,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冬季的南山恰巧與夏季相反,什麼也看不到,有的只是一片的迷茫,顯得極爲的清幽;山間偶有些鳥獸聲,便是那人間仙境;
南公館,便是座落於這南山之顛;
而南公館的江湖地位,正如他的所在一般;
能俯瞰整個城市,又能獨享這人間仙境;
阿虎不是第一次到南公館來,卻對此顯得頗爲陌生;只是挽着文黎,跟在大哥大姐的後面;
進了南公館,這迷霧之中,人影攢動;
周定國在阿虎耳邊低聲叮囑了幾句,便攜着代君進了正廳,留下阿虎與代君在這院子裡,閒逛;
對於周定國來說,在小雪節這一天能夠走進南公館的正廳,也有着那麼些許的興奮;
記得上一年來的時候,他還只在呆在院子裡邊,沒人搭理他;而今年,他可以攜着他的妻子,昂首走進正廳;
江湖,就是這樣的迷人;永遠充滿着機遇,流滿着變化;
南公館的正廳裡,人不多;
最先與他招呼的是南公館在西九區的總管,曾經連正眼都不會瞧他一下的人物,現在竟是如此的熱情;
而周定國,也算是老江湖了,雖然在這之前,跟本沒有打過交道,現在卻像是相識了一輩子的朋友,熱情之極;
隨後,是中區的太子黨大佬,綽號侯爺;
關於這個綽號,其實挺可笑的;
侯,爵位的一種,一般爲獨領一方的大領主;
而這個侯爺,不知道是歷史讀多了,還是書讀得少了;
他公然的宣稱,本座就是這霧都侯;
當然,他也有着一些本錢敢這樣說;據江湖傳言,他的長輩是開國的功臣,而且是這山城首批官員;經過這麼些年,到他這一代,不可謂勢不夠大;
不過,他的頭頂上卻還壓着一座南公館;因此,對於南公館,侯爺是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臣服於下;
也因此,對於他自稱侯爺;江湖裡是,一邊偷着樂;表面上還恭敬的稱他爲侯爺,只是這份恭敬之中所包含的嘲諷,更多一些;
就侯爺這般的官宦人家,對於周定國這樣暴發戶,沒有表現得太過熱情,也沒有顯得太過冷淡,禮貌的招呼着;
然後,是坐在那兒一臉寒霜的姬家大小姐,姬亦男;
現在的姬家,可謂是有些風雨飄搖的模樣;原因是,姬老爺子快不行了,據江湖傳言,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而這姬老爺子,沒有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還是人到中年纔得到的;
眼看着這山城裡三足鼎立的局面就要打破,幾乎所有的江湖人都不看好姬家;而且,現在姬家內部已經有些鬧騰的傳言,流傳在江湖裡了;
江湖,對常人來說,是很精彩;而對已身在江湖的江湖人來說,他很殘忍;
這樣一個看着嬌滴滴的女孩子,是不可能與南公館這幫老狐狸,還有那看着風度翩翩的太子黨相爭的,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人連骨帶肉的吞掉;
或許,她也猜到了這樣的結局;因此,這樣的場合,依舊是那麼的冰冷;
不過,周定國並沒有因爲姬亦男的那一臉寒霜而避開,而是湊上前去,主動的招呼着;而姬亦男回報給他的,只是一個極爲免強的笑容,可以說是比那一臉的寒霜還要難看;
不過,周定國並沒有迴避什麼,反面就挨着姬亦男的旁邊坐下;
就山城的地勢而言;中區是名符其實的中區,雜在南北西城之中;而以江湖勢力而言,並不算難過,因爲他們都有着極爲根深的官宦*;反而是周定國的江湖地位有些難堪;
西城共有兩個區,西城區和西九區;而西九區已經是南公館直屬範圍,緊靠着西城區;
在江湖人看來,前段時間周定國吃下西城區,馬上就能擠進山城四大家族;事實上,或者說表面上,他確實是進來了;
這南公館的正廳,從來都只有南公館的那幫老狐狸,中區的小侯爺,北城的姬老鬼,三方勢力進入;
現在,周定國也進來了;
事實上,周定國現在的處境相當的尷尬;
南公館之所以有現在這樣的地位,那是因爲這羣老虎狸是盤踞于山城這三江交匯的水路大碼頭已經幾百年的袍哥;只是因爲歷史原因,他們不叫再叫做袍哥罷了,可那勢力還是袍哥人家的,更是根深蒂固;連中區這幫官宦都得被壓着一頭;
這樣的勢力,在這山城,或者說整個蜀川,那也是排得上號的;他周定國,拿什麼跟人爭;
中區,不用多說;那官宦勢力,他也惹不起;
而姬家,要說原本的勢力,也是響徹蜀川的;
姬家不是山城的本地勢力,是因爲歷史原因而流落至此的貴族,說白了,有錢;再加上古老的封建貴族所圈養出來的忠誠門人,便在這山城裡做起了一股勢力;也因此,姬家才能在這山城裡鼎立三足;
現在,姬老爺子不行了;又沒兒子,就這麼一個女孩子;本來是眼瞅着姬家是沒什麼希望了,可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如果在這個時候能夠與姬家拉上些關係,到時候,很多事是難得說得清楚的;因此,周定國在那兒死不要臉的跟姬亦男套進乎,也不再乎姬亦男那張臭臉;
這正廳里正虛假得不亦樂乎,南公館的老爺子到了;
現在的南公館,是由馮家四兄弟當家;江湖裡所謂的仁智禮信四老;馮孝仁,馮孝智,馮孝禮,馮孝信;
隨着四老進來的還有江湖裡所謂的十二鎮爺;
這十二位老爺子,每一位坐鎮山城下轄的十二縣的其中一地;每年,也只有在小雪節這一天才會回南公館;
隨着這幫老狐狸的到來,代君以及侯爺還有姬家小姐的幾位隨行人物,退出了大廳;
要說起來,這些人雖然只是隨行,卻也是江湖裡響鐺鐺的人物;可在這幫老狐狸眼裡,他們沒有列席的資格;這也是爲什麼周定國乾脆就不帶阿虎進這大廳裡來;
以阿虎那樣少年得志的江湖人物,本來在這兒好好的,然後讓人趕出來;雖然周定國相信阿虎懂事,不會鬧騰;可這對年輕人來說,或者說是周定國想要護着阿虎那年輕氣盛的心,免受打擊;
對周定國而言,這幫老狐狸的到來,還真讓他有些感慨;雖然他自己明白現在的處境,是頗有些尷尬的;
但回想回來,上一年他還只能站在院裡的角落,吹着寒風,遠遠的仰望着這些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現在,卻平席而座;
這很難不讓人有那麼些唏噓感慨;
正在周定國有些感慨的時候,四老的老大,馮孝仁對他說做了那看着極爲真誠的祝賀,並要求等會談談西城區以後具體的上供數目;
周定國看上去是極爲的感激,心裡早就將這幫老狐狸痛苦了無數遍;
自己拼拿搶回來的,這幫老不死的,上嘴脣與下嘴脣那麼一碰,就要拿錢;不過,也算是正式的承認了周定國的江湖地位;
然後就是關心姬亦男,更準確的是關心姬心那有着姬老鬼之稱的姬老爺子;
在那年動亂的年代,如姬氏這樣的封建貴族,在這山城的方言裡被稱之爲老鬼;
要說,那時的姬亦男,畢竟還是年輕,同時也是在家極盡溺愛的千金小姐,與之這幫老江湖,那確實是差得遠;
仁老只是那麼客氣的問問,她竟還是那般冷着臉,生怕別人是不知道她們家老爺子快不行了,她在哪兒正傷心呢;
接下來,是例行公事;
關於下一年上供的數目,以及各式生意的分配;
最後,是這幫代表着山城江湖人最高層出去與那幫在院子裡喝風的小混混見面,象徵性的說些客套話,然後是咱們國人的傳統保留節目,吃飯;
當然,用吃飯這樣直白膚淺的詞來形容南公館是這個年會聚餐,是寒磣了點;可是,也找不到其的詞來形容;
在吃飯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四老看到那在最外邊,靠着門角的角落裡座着的那對年輕男女,這四老的臉色,都有些異樣;
不過,畢竟江湖人私底下都稱南公館這些老頭爲那幫老狐狸;而這些老狐狸也是不愧於這個稱呼的,那般的異樣,連小侯爺這般的人都沒有私毫的查覺;
在散場時,代君到是注意到了阿虎的那麼一些的異樣;不過,也沒有往心裡去;
畢竟,阿虎還年輕;而這在場的那一個不是江湖上響鐺鐺的人物,有些異樣,也屬於正常範圍之內;
倒是文黎,看着阿虎的異樣,做了些猜測,還盯着那幫老狐狸看了許久;最後,露出一幅極爲可愛的小狐狸的模樣,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顯得極爲的開心,那張臉都快笑叉了;
切實的利益,客套的和氣,實在的吃飯,一切都搞定後,這幫江湖人,那還該幹嘛幹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