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之中,隔絕了城市的喧囂,讓奔波了一世的靈魂在此安息。
又是一年春天,一離又離的嫩綠在這片與世長眠的境地,注視着生命與死亡的糾纏。
早春的風不解人世的風情,殘留着冬日的寒氣,從寂靜的上空無情的一掃而過。
涼涼的寒意是否會驚醒了地下沉睡不醒的生命呢?或許他們早已沒有了留戀,忘記了前世的記憶,飄去了另一個世界。又或許他們不甘的在此停佇,等待着莫個人的出現,等待着水落石出的那天。
白天的墓地時不時的有人到此來祭拜,無聲的眼淚化成最美的相思曲飄散在風中。常青樹碧綠的枝葉在風中搖曳,訴說着曾經光輝的歲月。
而傍晚的墓地,卻是一片寂靜,沒有一絲聲響。只有那放在墓碑前的花束還在追憶白晝的悲傷。
落日的餘暉,斜斜的灑下,墓地顯得肅穆又有些詭異。
本該歸於平靜的墓地,卻因一個人的到來,變得不安。
歸巢的烏鴉,淒涼的哀鳴,聲聲斷腸,彷彿是含冤的靈魂的使者,向即將到來的黑夜控訴不公的現實。
李宏偉帶着他的助理,一身黑裝,來到墓地。一副超黑帶遮住了他悸動的雙眸。
走了幾步,李宏偉示意助理止步在此等候。
他獨自來到一個彷彿久沒人來的墓碑前,沉重的步伐裡有着難以捉摸的忐忑。
他摘下超黑,經歷的人世滄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良久,他嘆着氣,無奈的蹲下來,平視着墓碑上的照片。歉意,不安,恍惚間雜糅在他深邃的眼睛裡。
最近他總出現在他的夢裡,纏着他,向他索命。他臉上濃厚的黑眼圈,就是他這幾日噩夢纏繞的結果。
權衡多日,他最終還是決定來看看他,以換取心中片刻的安寧。
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是個鬼也該早投胎去了。
李宏偉不明白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都死了幾十年了,他爲何還是不肯放手。就算是自己當年爲了錢殺了他,可自己每年都有來祭拜,對不起也不知道在心裡說過多少次了,他也總該安息了吧!
憤怒取代了李宏偉心中的虧欠,他握緊拳頭,冷冷一笑。
其實他從來都沒爲他當年所犯下的罪行後悔過。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一生奮鬥的目標。而錢就是他唯一的目標。
當年的他在商場摸爬滾打,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成爲李氏集團的總裁。他從中看盡了人心的險惡,看透了所謂的人情世故,也學會了陰險狠毒和不擇手段。
在他的世界裡只有錢纔是最真實的存在。有錢就有感情,有錢就會擁有一切。人不爲錢天誅地滅一向是他做人的準則。
他要做王者,做金錢堆砌的王者。李氏不足以滿足他燎原的野心。
因此昔日的再深的友情也抵不過金錢的召喚。他殺害了自己多年好友的一家,換來了他今天的地位。
李宏偉放下手中的黃玫瑰,嘴角泛起一抹淺笑,邪惡得讓人寒慄。
如果他不殺他,別人也會。與其死在別人的手裡,還不如死在自己好朋友的手裡來的痛快!因此他應該好好感謝他纔對。
他死了,只能怪他蠢,沒有學會生存的法則。所以他的死跟他毫無關係。
不知何時,李宏偉的心裡滿滿的全是一個作爲勝利者的喜悅。
李宏偉到這兒來的目的早已被他變態的心理扭曲得失去了本來的面目。
不遠處,一個相機在樹林裡探
出了它的小腦袋。
李氏的總裁辦公室裡,李默涵坐在大班椅上,隨意的滑動着鼠標,瀏覽着財務部的報表。
這些日子他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冰兒現在好嗎?肚子裡的寶寶好嗎?李默涵幸福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每天來到公司,李默涵都頗有一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感覺。
自從沈冰懷孕後,沈冰和孩子就成了他最大的牽絆。心裡放不下,也不願放下,總是欠着。
想她,想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最樂意做的事。
而愛她,愛她肚子裡的孩子則是他此生唯一要做的事。
郵件提示窗口突然在電腦屏幕的右下角閃動了起來。
李默涵心裡微微一怔,莫非是自己派人盯着有什麼消息了?
自己之前和打探消息的人說好用郵件互通信息,這個時候會發郵件來的也只有他們了。
李默涵急忙顫顫巍巍的點開郵件。也許事實將要在這一刻揭曉,期待着郵件裡的信息能揭開沈冰一家縱火案的謎底。
他緩緩地拖着翻頁條,一張照片就這樣赤luoluo的映入他的眼簾。
李默涵瞪大了雙眼,點擊鼠標,放大着照片。
夕陽西下的墓地,墓地前的那個男子,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陌生。那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父親李宏偉。
父親來墓地做什麼,他怎麼會去沈冰父母的墓地?
父親爲什麼來祭拜沈冰的父親?難道他們之間認識?一個個問號在李默涵的腦袋裡此起彼伏的浮現。
李默涵眉頭深鎖,犀利的眼神彷彿要把照片看穿。
他嘗試着將這幾天收集到的信息連接起來,一條一條的信息在腦海裡不聽梳理着。
莫非……莫非父親和沈冰一家的縱火案有關。一股恐懼感激起了李默涵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他不敢再想去,他強迫自己掐斷了自己的念想。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安撫自己受驚的情緒,儘量放鬆自己的心情。
此刻的他多麼希望自己從未收到過這封郵件,他多麼希望照片中的人不是自己的父親。
他知道父親是狠毒,但畢竟是在商場上,作爲金字塔最頂端的人,不狠毒怎麼打造李氏這個帝國。更何況自己在商場上也何嘗不狠不毒呢?
父親對待家人雖然也很嚴厲,但嚴厲背後跟多的是慈愛。
還記得小時候,他貪玩,和小夥伴去公園,忘記了回家的時間。父親發了瘋般的找他。後來回到家的自己不免捱了父親的一頓毒打。
當時他幼小的心裡記恨着父親的殘忍,他不明白父親爲何會如此不顧情面。他把自己關在屋裡,痛哭得睡着。直到夜裡,他依稀感受到父親在爲他身上的傷痕,輕輕地塗抹着藥膏,生怕弄疼了他。雖然他從未說過,但從那刻起他讀懂了父親嚴厲的愛,也明白了父親的不易。父親溫暖的手掌,至今也是他記憶裡最深處的感動。
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對沈冰的父親不利,但眼前的證據,讓他不知再如何爲李宏偉辯解。
李默涵知道現在不管自己再怎麼想,也只是徒勞無解。解鈴還須繫鈴人,或許當面向李宏偉問個明白才能解開心裡的疙瘩。
李默涵將郵箱設好密碼,關上電腦。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蘭博基尼的跑車在街道上急促的飛馳着,疑惑不安催促着李默涵。
車子剛剛挺穩,車門也顧不上關,李默涵便衝進了別墅。
“我父親呢?”李默涵焦急的
問着王叔。
王叔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停頓了一會。“哦,哦,老爺他在書房。”
李默涵頭也不回,兩步化作一步,徑直朝書房奔去。
王叔站在原地有些納悶。平時李默涵都是叫老爺或者董事長,今天倒也新鮮,竟叫起了李宏偉父親來。
李默涵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爲什麼會這樣叫,他只知道自己擔心他。他希望他心裡最敬重的父親是最初那個父親,沒有沾染鮮血半分。
李宏偉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翻閱着文件。
“爸”李默涵喘着粗氣,急衝衝的推開書房的大門。
李宏偉身體顫抖了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詫異的看着一臉慌張的李默涵。
“忙忙慌慌的成何體統,你別忘了你的身份。”李宏偉斥責道,顯然他被李默涵硬生生的叫聲嚇的不輕。
李默涵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理了理衣服,筆直的站在李宏偉的面前
李宏偉定了定神,坐了下來。 “有事嗎?”他輕描淡寫的問道,端起景泰藍的茶杯品起茶來。
“爸,你告訴我你爲什麼去沈冰父親的墓前祭拜?”李默涵又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焦急的開口。
茶水竄到李宏偉的氣管裡,“咳咳”,李宏偉用力的咳嗽。
他不能讓李默涵看出他的不安。他放下杯子,低下頭故作鎮定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沒有料到李默涵會問他這個問題,更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找人跟蹤自己。
“你還真是長大了呀!居然跟蹤起你老子來了啊!”李宏偉將矛頭轉向李默涵,拖延給自己思考理由的時間。
“我沒有跟蹤你,只是守在沈冰父母墓地人看到你了!”李默涵淡淡的說道。
李默涵知道李宏偉的老謀深算,他是在故意轉移話題。“爸,你還沒回答我,你爲什麼你會去祭拜沈冰的父親,你跟沈冰的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李默涵不懈的問。
李宏偉絕不能讓自己保密了幾十年的秘密暴露在自己兒子面前。到時不僅自己會坐牢,李氏會不保,說不定李默涵爲了沈冰,還會和自己反目。他絕不允許這樣的局面發生在自己身上。
李默涵只是看到而已,沒有確鑿的證據。要是他有把握指證自己,就絕不會來問自己了。現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李宏偉沉默了片刻,開了口。“我怎麼會認識沈冰的父親呢!我是看婚禮上沈冰的父親也沒出現,就叫人調查了沈冰的家人,發現她父親早已去世了。現在不是沈冰懷了李家的寶寶嗎,作爲公公我也該關心關心自己的兒媳不是嗎?所以我出於好心就祭拜了沈冰的父親。要不下次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李宏偉臉不紅心不跳,侃侃而談他編織的謊言。
“是嗎?”李默涵將信將疑。“那你爲什麼在人少的傍晚去,怕人看見嗎?”
“因爲工作很忙。”李宏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你爲什麼送黃玫瑰。”李默涵不甘示弱繼續追問。
李宏偉故作不知“黃玫瑰怎麼了嗎?”
“黃玫瑰代表無盡的歉意,是對他人有愧時才送的。”李默涵作着解釋。他不相信風流浪漫的李宏偉不知道各種花的話語,至少玫瑰應該是知道的。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這花是我的助理選的。我不清楚,要不你打電話問他。”李宏偉順手把責任賴給了自己的助理。
李宏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好了,一切都清楚了,我還有事,快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