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不歇,夜色濃重如同潑墨,帶着淡淡的憂愁之意,光化不開。
三個侍衛站在樹下擡頭仰望,枝葉濃密,冷風帶起葉片吹響呼啦啦的樂曲,掩藏了所有異樣的氣息。
走在最開始的侍衛多疑,害怕城主府混入了敵人,稍一猶豫,便從懷裡掏出信號彈拋向了頭頂的天空。
“動手!”李墨白看着我笑了笑,眉眼柔和如三月春風,我還沒有來得及打寒顫,他已凌空飛起,身姿飄然若燕,向着那團快要炸開的信號彈撲去。
暗自驚了驚,想着李墨白事後肯定要找我算賬,我趕忙想招補救。從袖子裡掏出長劍紅袖,不敢猶豫,直接拔劍出鞘,躍出樹梢落在那三個士兵面前,手起劍落,一劍劃破了最前方的那個士兵的喉嚨。
豔紅色的血液噴涌,夾雜着鐵鏽般的味道,薰得我頭暈。又聽得一聲劇烈的‘轟隆’聲,天空中的信號彈仍舊爆裂開來,轟鳴聲刺耳,震得我差點栽倒在地上。
回過神後想,區區一個信號彈而已,不信李墨白搞不定。也不擡頭去看,趁着剩下的士兵還在驚嚇中,火速地欺身而上,一劍貫穿第二個士兵的胸口。
退後一步,撤手將劍從士兵的胸口拔出來,李墨白已解決掉第三個士兵,擡手指着天空衝我搖頭嘆息,“這信號彈乃是特製,即便斬斷仍舊會爆開,好在升起來的高度不高,戰場那邊看不到。但王陵怕是要逃了。”
我擡頭,銀白色的光圈久久地佇立在它炸開的地方,耀眼奪目,吸人眼球。
吶吶的衝李墨白笑了笑。實在擔憂他要有後招整人,我埋頭作誠懇狀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先完成任務。”滿臉不想廢話的表情。李墨白擡頭看向北邊的方向,“雖然不知這白色的信號彈所隱含的意思,那王陵必生警惕,怕難以找尋。所剩時間不多,我們分頭行動,你去糧倉燒掉糧草,我去找王陵。”
“嗯嗯。”我哪裡敢反對?
“小心些。”頓了頓。李墨白又細細地囑咐起來,“萬一遇上危險,不要逞強,儘管扔信號彈求救。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你身邊,知道嗎?”
“知道。”心中一暖。我含笑點頭答應。
“信號彈有帶在身上嗎?”李墨白仍不放心的看着我,墨黑的眸子裡閃爍着不安定的光芒,看着我擔憂不已。
“帶了。”從懷裡掏出特製的信號彈給李墨白看,他才放下心來,衝我擺擺手,“快去,燒燬糧草後就去正門處等我。”
“好的。”我面上恭敬,心中卻腹誹,這人囉嗦起來。比周藍陵沒得差,虧他還總在別人面前擺出一幅冷情寡淡的模樣。
“你也小心些。”瞅了瞅躺在地面上的三具屍體,我緊了緊手中的長劍,轉身離開。
據之前打探的消息,堆放着糧草的糧倉在城主府的正北方,我收劍入鞘。提氣朝着正北方而行。
因着有信號彈釋放,城主府內的守衛增強了不少,處處可聽見捉拿刺客的聲音。一路上,我能躲則躲,躲不過便殺,費了一些時間,安然地落在存放着糧草的糧倉處。
藉着夜色彎腰躲在樹梢間觀察,糧倉的守衛不下於二十人,前後左右皆有守衛看守,若要避過他們進入糧倉裡,唯有從屋頂進去。
但這個辦法行不通。糧倉裡堆放着的多爲易燃的糧草,從窗戶處可見,裡面烏漆抹黑,並沒有點火的工具。
我攜帶着的火摺子被雨水浸溼,已無法點燃。這糧倉附近,唯有糧倉外面的屋檐下有燈籠照明。
想了想,二十個人對付起來雖然有點難度,卻也不是辦不到。拔劍在手,提起真氣灌入劍身,在樹身間隱來隱去,挑了看起來最容易動手的南面悄然落在地上。
南面左右都有樹叢隱蔽身形,一直到糧倉的牆邊都長有灌木叢,我有意避開那些守衛的視線跳入灌木叢裡,又有雨聲的遮掩,順利地摸索到了糧倉的牆邊。
牆邊一共五個守衛,兩個病歪歪地賴在一起吃着冷饅頭,一個閉着眼睛打盹,兩個聚精會神地看着周圍。
而窗戶,就在那個正打着盹的守衛的身邊。雖然窗戶緊閉,裡面必有栓子栓着,但紅袖鋒利,削鐵如泥,倒不用擔心。
最有精神頭的這兩個守衛隔得不近,無法一次性解決,我暗暗想了想,還是覺得少一個對手是一個,要先動手解決那兩個病歪歪的守衛,誰讓燈籠在他們的身邊呢?
這麼想着,我已經從灌木叢中竄起,氣勢如虹、宛如破竹,用力一躍跳至那吃着饅頭的守衛身邊,溫溫地衝他們笑了笑,揮手一劍同時劃破了他們兩人的喉嚨。
其他三人發現我,想要來阻攔時,我已經跳上房樑取下了燈籠來。
三名守衛形成一個三角形將我包圍,我側個身,面向糧倉的窗戶,暗暗估算了一下距離,要想進糧倉去,就必須解決糧倉邊上的那個守衛。
我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撥了撥身後散亂的髮絲,刻意彎起眉眼,嘴角噙着淺淺淡淡的模糊笑容,俏然而立。
我曾經看過銅鏡,露出這種表情時的我看起來最是溫和無害,也最讓人沒有抵抗力,此刻乃是使美人計也。
我從來不曾用過這招,也不知效果如何,心中本來有些忐忑,見三人看着我都有瞬間的失神,立刻樂了起來。
身形快若閃電,雙腳錯步在三人間旋轉一圈,劍影劃出一個清澈的圓圈,紅袖帶起了一大片豔紅色,三人皆軟軟地倒地,直至死的那一刻,都沒有發出一聲響動來。
目標達成!說不上得意,畢竟眨眼間,有五條生命在我的手中消逝。抿着脣,未免引來其他人,我揮了揮手,將劍身上的血跡揮去,提着燈籠上前兩步,沿着中間的窗沿,一劍劈開面前的窗戶。
幾乎沒耗力氣,便將窗戶扳了開來,回身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五具屍體,我轉身跳入了糧倉之中。
擡高手中的燈籠,微弱的照亮了一小片天地,我則藉機查看了一番,糧倉中果然放滿了糧食等物,但並非擱在一起,而是分成了好幾個區域擺放着。
許是那王陵害怕不小心起火,糧草接連燒起來要造成無法挽救之勢罷?
所有的糧食上都蓋着一層厚厚的稻草,我費了些力氣,將上面蓋着的稻草連起來,這樣無論隨便往哪兒點火,所有的糧食都會徹底燒燬。
取出燈籠中的燈盞,我一時又有些猶豫。糧食來之不易,毀之卻太過簡單。若可以,還真想留着它們,只因無論發生什麼,糧食都是維持生命的必需品,無比重要。
橙黃色的燭火在我手心跳躍,閃閃爍爍,如同此刻我搖擺不定的心。
呆立了一會兒,我勾起嘴角,又忍不住笑自己傻,無論如何,這些糧食都落不到我手上來。即便他日吉城破,東方雲奇的人撤離的匆忙,不能將它們帶走,必定要將其燒掉!
這些糧食,已逃不過被燒燬的命運!然而,比起糧食,更加珍貴的是生命!
只能用最好的辦法攻破東雲國,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從懷中掏出早已溼透的手絹捂着鼻子,我咬緊下脣,狠心將火焰湊近糧草堆。
“有侵入者!”就在我決心燒掉糧草的瞬間,外面有人發現了被我殺掉的那五個守衛的屍體,他湊到敞開的窗戶邊一看,立刻發現了正欲燒燬糧草的我,當時就疾聲呼喊起來。“快救糧草!”
我手心一抖,燈盞便掉了下去,落到了糧草之上。秋高氣爽,糧倉裡密閉,外面的溼氣沒有傳傳進來,裡面的空氣極爲乾燥,稻草一點即燃,呼啦啦的燒了起來。
大聲呼喊着的守衛從窗戶跳進來想來阻止我,我拾起擱置在一邊的紅袖,挽着一個輕巧的劍花便招呼了過去。
這裡的守衛人數雖多,可武功底子都很弱,光從他們走路的步伐便可以看出。一招過,這個守衛同樣倒在我的面前,紅色的血液暈染開,襯着濃濃的火光,很是妖媚。
等外面的那些守衛衝進來,已經來不及挽救,短短片刻時間,火光大作,濃煙滾滾而起,所有的糧草悉數被點燃,燒得‘霹靂啪啦’作響。
輕哼了一聲,我迅速地躍起,閃電般衝着窗戶飛去。迎面有三五個守衛衝過來阻擋,我冷着臉,下手狠辣,一招一個,眼前衝起的血色甚至我超過了身後的火光。
順利地落到糧倉外,正欲翻身跳入灌木叢逃跑,面前人影憧憧,我已經被城主府的守衛重重地圍了起來。
身後是滔天的火勢,前面裡三圈外三圈的守衛,我細細的數了數,竟遠遠超過了我進去前的數量。正詫異短短時間裡這糧倉怎麼會多出這麼多人,正前方閃出一個腦滿腸肥的人影來,我便明白過來。
這看上去圓嘟嘟又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可不是這吉城的城主王陵?來吉城之前,我被要求看着他的畫像記下他的容貌,此刻雖是初見,也萬沒有理由認錯。
“姑娘好本事!”王陵眯着他幾乎完全縮在肥肉中的眼睛,辨不明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流露出來的憤怒,“來了這裡,不留下什麼,可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