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突然被人扯住了喉嚨,巫師擡手掰住自己的頸間,面色發青,呼吸困難。緊急之下,用寫滿符咒的細劍劃破自己的手掌,鮮紅的血液滴在青石板上,冒出滾滾白煙來。
祭臺前跪着的衆人發出驚呼聲,對着眼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幕,目瞪口呆。
好半晌,巫師才緩過神來,皮膚泛着紅光,眉心更是一點明亮的金紫色。
“巫師大人被神明附身了。”不知道是誰嚷嚷了這麼一句,目瞪口呆的衆人又開始虔誠的伏拜。
巫師一腳跨上祭臺,周身繞着一層光暈,張了張嘴,口中的聲音走了形,聽起來不男不女,“醫館中的妖孽乃是十惡不赦之徒,爾等對付不了,唯一的辦法只能趁她魂魄不全之前,放火燒死她!”
說完這句話,巫師頭一歪,從祭臺上栽了下來。周身的光暈,也跟着消失。
不過,好在這祭臺不高,這一摔並不嚴重,他馬上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慌亂地四處張望了一番,看向祭臺前的衆人,“神明大人留下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嗎?”
衆人齊齊點頭。
“燒死妖孽。”
“不能任由那妖孽禍害我朝陽城。”
“大家一起衝進去將妖孽帶出來,我們人多,不用怕她。”
……
衆人噪雜的聲音,讓東方吟白了臉色。
醫館中有幾個人,他心中清楚,如果任由他們衝進醫館去,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當衆人在巫師的帶領之下欲衝進醫館中捉拿‘妖孽’時。東方吟命令自己的十幾個手下手持利刃攔在醫館門口,阻止着衆人的腳步。
與人人能武的東沂城不同,朝陽城是一個普通的城市,所以此刻圍着醫館的人多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見到明晃晃的武器,不少人都猶豫起來。
“欽差大人。您是何解?”巫師退了一步。語調不悅的質問東方吟。“莫不是因爲朝陽城不是您所管轄的城市,所以可以置所有人的生死於不顧麼?”
“我並非此意。”東方吟解釋,“只是巫師,我本想請你來招魂。你卻說醫館中妖孽?卻不知這醫館中,何來的妖孽?”
“大人卻是不知,您讓我幫忙招魂。這魂魄卻是回不來。我本奇怪,開了天眼一看,這魂魄卻是妖孽。常人招魂的辦法。對妖孽自然不起作用。”
“你的意思是,小梨是妖孽?”東方吟眯起眼眸,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危險,“這不可能。”
話是朝着巫師所說,視線卻看向縮在一邊的東方童,微含警告的意味。
“大人被矇騙,自然不信。”巫師模樣恭敬。話語中卻沒有絲毫的退讓,“但是此事關乎我朝陽城的生死存亡。即便大人的地位尊崇,恕我等絕不能服從。還請大人退開,莫要耽擱時間爲好。”
“我若不讓呢?”察覺眼前這些人對於巫蠱之說的根深蒂固,東方吟放棄與他們辯駁。
“大人,得罪。”巫師說着,轉身對着跟隨在自己身後的衆人,“大家請聽我說,這醫館中的妖孽非死不可,不然我朝陽城必亡。欽差大人有意包庇這妖孽,必是已被那妖孽蠱惑,大家不必畏懼,且各自去尋來那易燃的草垛等物,我們必須放火將那妖孽連同醫館,一起燒燬,還我朝陽城安寧!”
“燒燬醫館!”
“燒死妖孽!”
“還我朝陽城安寧!”
……
經巫師一挑撥,衆人口中嚷嚷着,紛紛散開去找尋易燃物。
吳嶽見要燒燬自己的醫館,試圖阻攔,卻被衆人抓住,推攮開去。
趁大家不備,讓手下擋住自己的身形,東方吟悄悄地進入後院之中,徑自走入東方梨所在的房間,卻是愣住。
空蕩蕩的牀上,卻哪裡還有東方梨的身影?
就連一起安置在此房間中的李墨白,都沒了蹤跡。
沉吟一番,東方吟便想透過來,想必是發現了前院的混亂,李墨白見勢不對,早已帶着東方梨逃走。
放下心來,東方吟悄悄潛回前院,見有不少人抱着柴垛等物回來醫館,裝作幡然醒悟的模樣走到那巫師的面前,大聲開口,“巫師所說極是,這醫館中卻是有妖孽,大家不必連同醫館一起燒燬,儘管進去裡面捉拿妖孽出來!”
隨着東方吟的話語,那數十個持着利刃的青山男子紛紛讓開道路。
衆人驚疑的看着東方吟,然後靜候巫師的回答。
巫師卻是愣了愣,不着痕跡的偏頭看向含着嬌媚笑容的東方童。
東方童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點頭。
“不要害怕,那妖孽的魂魄不全,必定無法傷人。大家一起衝進去,將妖孽捉拿出來,做法燒死!”巫師一揮手,衆人如潮水般涌入醫館之內。
“怎麼沒人?”
“妖孽呢?”
“巫師大人,快用你的天眼看看,那妖孽是不是隱去了自己的身形?”
……
醫館不大,衆人很快就翻遍了醫館中的每一個角落,發現沒人後,紛紛圍住了巫師。
巫師裝模作樣的將整個醫館打量了一番,憤恨的搖頭,“讓那妖孽逃了。”
“逃了,那我們該怎麼辦?”
“莫慌。”巫師擺擺手,“從現在開始,大家輪流搜遍整個南城,碰上可疑之人,就帶來給我看。只要那妖孽還在,必定逃不了!”
“萬一妖孽去了東城,怎麼辦?”
“我會與城主大人協商,城主大人英明神武,相信他會願意協助我們,派兵搜查整個東城。”巫師自信的微笑起來,“那妖孽,插翅都難逃!”
東方吟猜測的沒有錯。正是李墨白帶着東方梨逃離了醫館。
這一段時間,李墨白日日巡視南城,對於南城的道路可謂是熟透於心。
在衆人發覺人已不見之前,他便已帶着東方梨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這是一個荒廢已久的破舊地牢,曾經是用來關押犯人的地方,後來一場詭異的大火將地牢整個燒燬。裡面的犯人無一人逃出。
自此。便被傳言鬧鬼,無人敢靠近此處。
只是,這個地牢並不安全。即便是鬧鬼,如果那巫師帶着衆人搜遍了整個朝陽城。卻沒有發現東方梨的蹤跡,必然會來搜尋這些因爲傳言而被遺漏的地方。
暫時躲上一兩天沒有問題,卻非長久之策。
因爲疫病的關係。李墨白的體力本就不支,如此勞累一番,身體早已疲乏。站在地牢口打量了一番外面的情景。李墨白重新返回地牢之內。
紅衣女孩面上絕望的表情已漸漸地淡去,眉眼間顯現出一如往常的嫺靜,呼吸聲趨於平穩,倒真像是睡着一般。
打了個哈欠,李墨白挨着她坐下,擡手輕柔地將她的頭安置在自己肩膀上,歪頭抵着她的髮梢。慢慢閉上眼睛。
細碎的光芒從地牢口傾瀉,在地牢中形成淺淡的光暈。圍繞在兩人之間的,卻是無比安逸的氛圍。
幾乎只在一夜之間,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朝陽城。
謠言由誰傳出,已無法考究。
傳遍整個城市的流言,版本之多無法一一細述,卻勝在大意相差無幾。
南城醫館中有那妖孽化作的女子林月回,卻是戀慕着教導其俗世規矩的師父,不僅與其糾纏不休,甚至欲與自己的師父成親,合百年之好。
如此荒誕不羈並不容於世俗的行爲,自然惹怒了天上的神明。
神明降下天罰,讓疫病在朝陽城蔓延。
上天眷顧,降下災禍於妖孽,使其失了魂魄。唯一拯救朝陽城的辦法,便是在妖孽回魂之前,由巫師做法將其燒死。
奈何妖孽神通廣大,在衆人的包圍之下,依然逃走並藏匿起來。
本是迷信的說法,卻幾乎煽動了整個朝陽城的百姓,所有人齊心協力,皆是在尋找這所謂的妖孽。
幾天下來,卻一無所獲。
這妖孽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由着衆人翻遍了整個朝陽城,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妖孽的蹤跡。
衆人不曾氣餒,一寸寸地對整個朝陽城進行地毯式地搜索,誓要在妖孽回魂之前,將其燒死在祭臺。
南城某處豪宅之中,東方童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一手端着果盤,一手持着一串紫紅色的葡萄,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
門口卻是有黑影一閃,一個身形肥碩的人影閃進了東方童所在的房間。
慵懶地擡了擡眼,看清來人後,東方童依然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吞下口中的食物,才帶着質問般開口,“人找到了嗎?”
“暫時沒有。”來人瑟縮了一下,輕聲地回答。
“不就是兩個半死的人,爲什麼還沒有找到?”東方童勃然大怒,翻身從貴妃椅上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扔出手中握着的葡萄砸向來人,“你不是朝陽城的巫師嗎?不是備受百姓的尊崇與敬重嗎?難道是有人故意放過了他們?”
“這不可能。”來人正是那日蠱惑衆人燒死東方梨的巫師,此刻的他再無人前的威風,卻對東方童卑躬屈膝着。
“爲什麼不可能?”東方童更是怒然,將手中地果盤都朝巫師扔了過去,巫師不敢躲,任由果盤砸在自己身上,果盤中地水果咕嚕嚕地滾了一地。
“我都已經把故事編好,謠言也順利地在朝陽城散播開來,你本只需引導便可。朝陽城就算再大,有這麼多人,爲什麼找不到兩個廢人?都已經翻遍了朝陽城,若不是有人故意放過了他們,還會是什麼原因?”東方童焦躁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表情森然,“我不管你要用什麼辦法,總之東方梨那個女人我就是看不順眼,她必須要死!三日內如果還找不到她,你就代她去死吧!”
“是。”巫師抹了把額頭地冷汗,戰戰兢兢地應下來,毫不遲疑的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