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我心裡涌上一股無力,有些無奈,有些幸福。
安楚前陣子因我重傷,至今不過數日,傷口必定尚未痊癒,卻跟着楊少臨從東沂城趕到懷州……這份情,太過沉重。
安楚那寒雪般的眸子盈滿擔憂,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抱着楊少臨的手,眼裡紛飛着不知名的情緒。
我有些汗顏,忽然便覺得內疚,擡頭看了看楊少臨,鬆開手從楊少臨的懷裡站起來。
哪知我尚未站穩,安楚忽然伸出手來,用力將我一帶,我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抗,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安楚用力的摟着我,緊緊地將我攬在懷裡,他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過來,我甚至感覺他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着。
“安楚?”我有些奇怪,怎麼抖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傷口裂開,難受嗎?
“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安楚冰冷的聲音悶悶地,似乎極力在壓抑着,聽起來的確帶有恐懼之情。
就在剛纔,我還在跟楊少臨哭訴,害怕再也看不見他。結果安楚立刻就將這句話還給了我,想起從夏頡那裡拿過來的我的畫像,我的模樣是如此的清晰,心裡卻是一痛,這個傻子,只怕一直在擔憂着我。
微微轉頭看向在一旁看戲的楊少臨,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帶着慣有的媚笑看着我。
我輕輕地擡手,在安楚背上象徵性的拍了幾下,“放心,我絕對不會輕易死掉。”
感覺安楚的心情漸漸回覆,我掙扎了幾下,從安楚的懷裡掙脫開來。轉頭看到站在一旁的慕容宮晨,對着楊少臨介紹,“這位是慕容山莊的莊主。素有‘神醫’之譽的慕容宮晨。這位是東沂城的城主,我的表哥楊少臨。”
此兩個都是身份顯赫的人,當即優雅的頷首對着對方微笑。並說上一些檯面上的客套話。我不是很愛聽,權當無視。轉身問安楚打聽凌晨的情況。
“他並沒有受傷,只是有些脫水,現今已經無礙。只是他那個暗衛受傷頗重,可能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安楚一一解釋。
“他們還在東沂城?”我繼續問。
安楚搖頭,“已經回去烈城。”
頓了頓,再次補上一句,“凌城主臨走時說。希望你能再去烈城。”
“哦。”我點頭,既然能夠回去烈城,說明那個不愛說話的暗衛沒有生命危險,不然凌晨也不可能帶着他回烈城。
只是這玉佩沒有還,倒又欠了他一個人情。這輩子,我欠下的人情債可真不少。
忽然想到什麼,我轉身笑看着楊少臨,“哥,我欠了這個醫館不少的醫藥費,你應該帶錢了吧?”
“你受傷了?”楊少臨與安楚幾乎是同時問。
我搖頭。攤手錶示自己無事,“有位公子爲了救我受了傷,醫藥費是因他欠下,不過這費用怎麼都該我出不是。”
楊少臨點頭。早有一個機靈的侍衛向着前廳走去。
“今晚先在這裡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可行?”我看着楊少臨與安楚問。
其實兩人都是舟車勞頓,已然疲憊不堪,自然不會反對,我這麼問也算是多此一舉。
“哥、安楚,我有話與你們說,跟我來。”我看了眼慕容宮晨,隨即帶着楊少臨與安楚向我的房間走去。
走進房間,我謹慎地關上了房門,然後定定地看着楊少臨,“哥,如果我遇到了危險,你願意幫我到什麼程度?”
我知道如果我遇到了危險,你們都會願意幫我,可是你們願意爲我做到什麼程度呢?是願意付出自已擁有的一切,還是願意以命相護?
我知道自己太自私,本不應該將你們牽扯進自己的事情裡面來,只是單憑我自己,想要對抗東方雲奇,無異於天人說夢。我不想再次當籠中之鳥,也不願意成爲東方童的待嫁,更不願意被掌控在他人的手裡,我自己的人生,想要自己去把握。
何況,在李墨白掉下地縫之前,曾刻意叮囑我,絕對不能夠回京城。雖然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但是李墨白臨死也要傳達的信息,絕對不會太簡單。也許,一旦回去京城,便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所以,我不能回去京城。
所以,我必須反抗。
楊少臨正了神色,不再那麼吊兒郎當,似乎不經意一般瞥了安楚一眼,不答反問,“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我深深地呼吸,便把東方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東方雲奇一直都知道我還活着,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來抓我,但是絕對不可能任由我流落再外。而東方雲奇是朝堂之人,權勢滔天,本與江湖沒有任何牽連,忽然打聽江湖之事,必定有什麼緣由。而這個緣由,也必定與我有關。”
東方雲奇,即使在我幼時,都能狠下心腸來用無數的蛇來嚇我,如今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利用我的機會呢?
楊少臨與安楚相視一眼,知道恐慌許久的事情,終於即將到來。
“東方雲奇必定要將我接回京城,那之後,他不是將我繼續囚禁,就是把我嫁給一個對自己的權勢有助的人。這兩種,都不是我想要過的生活。”見他們不說話,我繼續悶悶地開口。說到此句,我猛然擡起頭來,倔強的忍着即將涌上眼眶的淚水,“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無人代嫁,東方童便逃婚出來,雖然她的未婚夫婿是達官貴人之子,卻必定有些什麼惡習,所以不入東方童的眼。而她有着自己孃親的袒護,哥哥姐姐的幫襯,東方雲奇必定不會對她如何,最終依然會接她回去。
之前,因爲東方童不願嫁人,而我又假死,東方雲奇已經悔婚一次。若是再次悔婚,不僅東方雲奇的面子上要過不去,也絕對會遭人話柄,甚至還會影響他在朝堂的地位。
若是有心之人想要藉此發揮,將東方雲奇再三悔婚的事情捅到皇帝耳朵裡,只怕早就視東方雲奇爲眼中釘的皇帝遲早會拿他開涮。
言而無信、隨便毀約的左相,能得到衆人的臣服嗎?
東方雲奇不傻,必定不會讓這樣子的事情發生。所以若是東方童抵死不嫁,他絕對會想起我來。
東方童不嫁,必定只有我嫁。
也許,東方雲奇當初瞞下我的死訊,便是爲此般原因。
終究,也只是個替身而已。
“傻瓜,事到如今,你還在擔心什麼。”楊少臨上前一步,將我輕柔地攬在自己懷裡,“我們是一家人,身上有着怎麼都割不斷地相同血脈,從半年前見到你的那一刻起,便對自己發過誓,要好好地保護你。你不願意做得事情,即使拼上生命,哥也絕對不會讓它發生。你不願意回京城,咱們就呆在東沂城,哥的家,永遠都是你的家。你若是不喜歡東沂城,我便棄下城主的身份,帶着你去遊歷山水,讓你永遠可以做自己喜歡做得事情。這些,我們早就約定過,不是嗎?”
眼淚盈滿眼眶,心裡的恐懼早已消散,唯有感動長存於心。我邊抹着眼淚,邊微笑着用力的點頭。
血脈親情,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都永遠會是最牢固的依靠。所以,我纔會全心全意的相信着楊少臨,並且依靠着他,因爲我知道,無論我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會甘願化作我的盾牌,替我遮風擋雨。
我問他,不過是自己缺乏安全感與信心,纔想要確認而已。
答案,我早已知曉。
安心的笑笑,恐慌地心情總算平復下來。滿意的在楊少臨的懷裡蹭了蹭,“可不許反悔。”
“我就只有你一個妹妹,親人也只有你一個,疼愛你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反悔?”楊少臨無奈的摸了摸我散亂的頭髮。
“我也會幫你。”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的安楚,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擡起頭來,見安楚那寒雪般的眼眸裡,寫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個眼神,代表安楚下定了決心。
可是,我如何能讓本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的安楚,爲了我去冒險?
“謝謝你。”我對着安楚笑了笑,滿心都是感激。
“你不用拒絕,我已經決定了。”正想着拒絕安楚,他卻搶先我一步開口。
我愣了愣,心裡再次泛起酸意,還是堅定的搖頭。“安楚,我們本沒有牽連,你不必爲我做到這個份上,你已經爲我付出了很多,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到此爲止吧!”
“小回。”安楚急切的想要說什麼,被我伸手製止,安楚愣了愣,終究忍下了下面的話。
帶着歉意,我對着安楚低下頭,“你的情,我一直都知道,喜歡上這麼糟糕的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除了感激,此生我都沒有辦法給你其他的迴應,對不起。”
狠了狠心,終究還是將傷人的話,說了出來。
安楚的身體晃了晃,早就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眉頭緊促,禁不住踉蹌着倒退了幾步。
我心裡大慟,十分不忍看見安楚被我如此傷害,終究忍不住想上去攙扶他,楊少臨卻輕輕拉住我的衣裳,對着我幾不可見的搖頭。
“爲什麼?”好半晌,安楚才翕動着嘴脣,吐出這三個字來。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此生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