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暮雲草原甩在身後的唐舒,朝將要分開的小組成員,微拱了手,一聲沒啃地直沒遠方。
隊友沒在生死關頭拋下她,按理說她應該感激的,可想到那個喊她唐師姐的六指女孩,心裡實在有種說不出的難過,無法違心。
外仙域紛爭不斷,唯一稍好一點的地方,只在人屠子他們打下的三千城。
原本他們後力不繼,四大仙域纔想把三千城和人一起瓜分了,可是現在,她明明知道,三千城的後力來了,卻……
“人屠子對唐舒的師父有救命之恩,宋師兄,你不要怪她。”藍靈幫着說了一句,“過段時間,她自己就會想開的。”
在十五階大妖面前,大家總要有所取捨,在隊友和陌生人之間,誰能沒有點私心,當然是下意識地選擇隊友。
宋藉經過數天時間,神色早就回復到淡然,不管當時他是什麼心態,只看他們雷霆小隊沒有任何一人隕落就行了。
“知道!走吧,我們跟上她,現在雖然沒有任務,可一起打荒獸,效果纔是最好的。”
四人急追而去的時候,誰都沒有回頭看一下暮雲草原,所以也根本沒看到,本應是四季常青的大草原,此時的上空,飄蕩得居然是一股他們觸之色變的寒流。
淅淅瀝瀝的雪,下了一天一夜,盧悅雖然覺得這份寒冷來得有些蹊蹺,可更遠處有大雪山,誰也不能說,離大雪山近的地方,就不能下雪。
好在結束一天修煉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並且出太陽了。
“我們今天還走嗎?”泡泡見她打量外面,“要不……再歇一天吧!”
“歇什麼?”盧悅從蒲團上站起來,“我帶你滑雪去。”
刀劍草編的小草舟,她可沒捨得送人,此時正當用。
“滑雪?”泡泡深表懷疑,“你不是最怕那個嗎?”
雲容是個大嘴巴,雖然她們的關係不錯,可好像更喜歡看對方的笑話。
“人是會變的。”盧悅心中微嘆,木府的得與失,不知有多少,“大人在木府一路追殺,然後……,我學會的滑雪。”
因爲飛淵和長壽,那時連死都不怕了,又怎麼會怕雪?
只是,對她一幅慈善樣子的空牙,到底是誰?
盧悅拿着撐杆,微一用力,草舟如風般向前使去,一點也不比用靈力跑得慢,“江湖傳言,說空牙是谷正蕃,泡泡,你相信嗎?”
“……”
泡泡抿着小嘴巴,這個問題,他根本沒法回答好吧。
“我覺得他不是。”盧悅撐舟的動作極快,“或者……空牙確實有一部分是谷正蕃,可他絕不主要是他。”
這話有些繞口呢,泡泡的眼睛眨了眨。
“奪舍豈是那麼容易的。”盧悅極目遠望,“雖然空牙的一系列行爲,非常不對勁,不能排除他的影子,可……他應該不佔據主導,或者說,那個空牙,只有一部分是谷正蕃。”
義父看她的眼睛裡,沒有算計。
若不然,出木府的時候,他不會擔心道門找她麻煩,連告別的話都沒說,只留兩個儲物袋,就那麼走了。
“……如果……他再出現在你面前,你打算怎麼辦呀?”
泡泡其實很憂慮,大人不是好東西,他能把魔域那些魔王全都趕到仙界,焉知不能再趕個空牙?
“涼拌!”
盧悅嘴角微扯,她也想到,義父……,可能已經在仙界的事實,“只要他不反覆,我也……不會反覆。”
義父是她自己拜的。
看在那半年的悉心教導面上,看在他急切想救她的面上,她絕不會主動動手。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泡泡的眼睛微微彎起,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草舟好像遇到什麼阻攔,突然之間抖了一下,遠方的空間,有如水波一般,一圈一圈地盪漾開來。
盧悅忙以撐杆定住草舟。
“那……那是什麼?”
“好像是什麼空間壁壘在打破,也好像是有人在打架,靈力的對碰。”
盧悅擡頭望天,此時的太陽剛剛西斜,還耀眼非常,她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我們去看看。”
如果是空間壁壘在破開,也許是那個流動的溼地出來了。如果是某些人在打架,動靜鬧得那樣大,定然會有死人。
前者是機緣,後果……也算機緣,也許可以買兩個死人的儲物戒指也不定。
草舟被她加持了光之靈氣,一閃之間,幾乎就翻了一個山波。
可惜她趕得再快,也捕捉不到原來的地方。
到處都是白雪,地面什麼痕跡都沒有,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泡泡抽抽小鼻子,“應該是打架,我聞到血腥味了。”
雖然空氣冷冽,好像凍住了一切,可盧悅極目四望,也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算了,受傷的人,應該不敢出來。”
打架的雙方,能把戰場打掃得這樣乾淨,頂多只受輕傷,撿便宜的事,是不可能了。
盧悅在心裡輕嘆一口氣,草舟幾閃之間,再次向前。
好半晌後,大獒才艱難地從厚厚的雪層下,爬了出來。
臭冰猱總算跑了,只是不知道,它是回冰川,還是在今天夜裡的溼地等着它。
大獒按了按還在流血的後腳跟,那裡被冰猱的爪子傷到了,刺骨的痛,還有寒氣,順着傷口,直延進大腦。
它甩甩腦袋,清醒清醒後,又急奔向前。
雪地上,只留下一隻淺淺的,有點紅的梅花印記。
“奇怪,這一下雪,什麼荒獸都沒了,它們全藏窩裡了嗎?”
泡泡還希望能打幾隻荒獸,以解旅途寂寞。
“應該是吧!”
盧悅迴應他的時候,絲毫沒有查覺大獒在他們身邊一閃而過。
“要是能找到三角羊的窩就好了。”
“噗!”盧悅被小傢伙逗笑了,“你的心可比我大多了,我只想找到一隻凍斃在路上的三角羊。”
“它們的毛那麼厚,怎麼可能凍斃?”泡泡鄙視她,“你應該跟我一樣,努力找它們的窩纔對。”
“這裡?找窩?”盧悅遊目四望,再次噴笑,“雪是白色的,羊也是白色的呢,你想怎麼找?”
泡泡高高地飄起來,“不試怎麼知道?我們總得試試。”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盧悅一邊失笑一邊再次滑動草舟。
好半天后,泡泡飄着追上來,眼神異常複雜,“我沒看到羊窩,不過右前方的山坡頂,倒真有一隻什麼東西,倒斃在那裡。”
啊?
盧悅微微一呆後,大笑着滑舟去撿便宜。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那隻伏在雪地裡的,不是荒獸,居然是一隻獅子樣的靈獸,金黃色的毛髮挺長,卻沒什麼光澤,左後腳跟那裡還在流血。
要不是打量它的時候,它的身體動了動,她都要以爲它死了。
“盧悅,這是靈獸吧?誰把自己的靈獸,這樣扔在外面呀?”泡泡很不解,“是因爲受傷了,所以就不要了嗎?”
“不是……”盧悅沒在這隻像獅子又像狗的靈獸身上,找到靈魂印記,“應該是它的主人隕落了。”
既然帶了靈獸進來,誰會輕易捨棄?所以只能是隕落。
“嗚嗚~~”
大獒沒想到,冰猱還是算計了它,後腳上的傷,雖然用靈力死命壓了,可其寒氣還是讓它的身體,一點點僵住。
這樣的寒氣在平時沒什麼,頂多三天,便可驅離。
可是現在它等不了三天,溼地九年才能出現在一次,一次只有一夜時間,那個混蛋,是想讓它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一個機會流走,“嗚~~~~”
它悲嗚一聲,非常傷心。
“盧悅,我們救一救它吧,要不然它在這裡,會活活凍死的。”
“救!”盧悅從舟中出來,檢查大獒的傷,“中的寒氣有些古怪,泡泡,要靠你了。”
塞了幾顆去陰去寒的升旭丸,她只能把它交給泡泡。
大獒沒想到,這個泡泡,果然是個泡泡,居然一下子把它包裹住了。
口中的靈丹,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溫熱氣息,竄進僵住的血脈,原本便讓它好過了一些,現在又有如泡在溫泉水裡一般,說不出的熱氣,從毛髮中透進皮膚,再進五藏……
它開始慢慢打起抖來,在抖動中,把身體中的寒氣,慢慢從傷腳那裡逼出去。
知道自救了。
盧悅微鬆口氣的同時,又對它的品種好奇起來。
歸藏界的萬獸宗,有種叫做獅獒犬的靈獸,跟它的樣子很像,據說天生忠義。
莫不是,仙界也有人收這種靈獸?
不過,她的眉頭又蹙了蹙,獅獒只有四階,這隻靈獸是多少階?
已經有點回神的大獒,看到她眼裡的打量,忙趁着遼傷,放出一些靈力波動。
七階?
盧悅喟然一嘆,果然仙界的東西就是好,連靈獸在這裡的品階都比歸藏界高了一大截。
又是數顆升旭丸,被盧悅交給泡泡,泡泡塞到它嘴巴里。
強勁有力的溫熱氣息,再次相助了大獒一把,它對這種丹藥,非常好奇。
百靈戰場上,所有的十五階大妖都知道,人族的靈丹是好東西,可惜,它們殺了人族修士,卻不敢動他們的靈丹。
人族的丹藥太多太雜,千奇百怪,用得好能治傷,用得不好……能要命!
經過幾次血的教訓,它們再不敢碰。
“嗚~~”
大獒在泡泡中輕嗚了一聲,雖然它想跟他們說話,可真怕說出人話來,把他們活活嚇死。
“好啦?”
泡泡兩眼亮晶晶,“好了我就把你放開嘍?”
大獒點了點頭。
“盧悅,它能聽懂我們的話呢。”泡泡很高興,“你主人不在了,要不就跟着我們吧,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大獒正在搖的頭僵住。
吃香的喝辣的?
可以嗎?
它從來沒吃過熟食,那晚的羊排香味,還一直徘徊在腦子裡呢。
“別胡鬧!”
盧悅可不想帶它,她沒靈獸袋,這傢伙雖然是七階,看着挺高了,可在百靈戰場這個到處都是荒獸的地方,七階就是炮灰的命。
如果養了,一日一日的,面對這種天生忠義的獅獒,她一定控制不了感情,萬一哪一天沒照應上,讓它死在荒獸手裡,她一定會傷心的。
“可是我們不帶它,它就真的會死在這裡的。”
泡泡很堅持。
盧悅嘆口氣,“泡泡,要是哪天我死在這裡了,你能馬上跟別人嗎?”
泡泡:“……”
大獒:“……”
“五百年,只要它在裡呆夠五百年,就會被自動傳送出去。”
盧悅摸出斬好的一塊大羊排,遞給大獒,看它下意識地叼住,兩眼黑黑亮亮,有些傻萌的樣子,心裡其實也不好受,“我給你找個地方,多給你留點好吃的,你好好躲着吧!”
“……”
大獒已經完全呆住,哪能想到,它的頭,能這麼自自然然地,被這個人族小丫頭摸!
摸呢?
它是草原之主,十五階的大妖,不管是人修還是普通荒獸,見着它一直都是聞風而逃的,怎麼能……摸?
可是揮爪子?
它還叼着人家的肉,身上的傷,人家才幫它治好。
一時之間,它不知道是馬上揮出一爪子,還是……還是……
羊排的肉很香,小丫頭身上也帶了種它想象不到的安心味道。
這樣站着不動,好像它天生就是一隻靈獸一般,怎麼辦?怎麼辦?
“外面的荒獸很厲害,你也知道吧?老老實實地不要到處跑。”
盧悅再次揉了它一腦袋,環視四周後,想着怎麼樣給它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給你從這山坡下挖個洞吧,多弄幾個出口,有什麼危險,你還可以從其他洞口跑。”
大獒:“……”
它差點叼不住嘴裡的肉。
“現在就挖嗎?”泡泡看它可憐的樣子,非常不捨,“盧悅,我們帶它兩天吧,它的傷還沒大好呢。這樣丟下它一個,好可憐的。”
可憐?
大獒穩住口裡的羊排,望向盧悅。
黑亮的眼睛裡,帶着溫和,還有種說不出的茫然和祈求,盧悅心下也覺得它可憐,“罷了,等你的腳傷全好了,再給你挖洞吧!這兩天……這兩天,就跟着我們了。”
大獒:“……”
真要裝一隻靈獸嗎?
這個問題是個很大的問題呢。
它擡起爪子,撓了撓腦袋,正在想,是不是馬上跑的時候,就被盧悅胡嚕了兩下脖子,“把後腳擡起來,我給你包一下。”
包?
大獒垂着腦袋,一邊嚼口裡的羊排,一邊認命地擡起了受傷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