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時剛過,盧悅就走到了廣場,此時,像她這般上來的新人,其實並不多。
登記完,靈氣已復的她,對這裡的靈氣,驚喜異常。
因爲生有六指,看着又是個生面孔,不是世家人。其實並沒人來找她說話,所以,她也不用浪費口水跟別人寒暄,直接找了個角落就地打坐起來。
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看到那個始終被孤立的小丫頭,楚家奇的目中寒光自然就越深。
他也是被孤立的一個。
逍遙十二峰,內峰七個,其他玉桌前,早有人先行去問訊了。
他這裡,所有看到的人,都遠遠避開。
避便避罷,不稀罕他的人,他也不稀罕,殘劍峰更不需要……。
可是小丫頭不一樣,她還那麼小,他不希望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也跟他一般,只剩一個面孔。
一聲悠長的磬音,盧悅徹底退出打坐狀態。
她很喜歡靈氣爭先恐後地往她身上鑽的感覺,對打斷她的老道,其實很不感冒。
“……依次上前,測靈根。”
既然已經修道了,其實大家對自己的靈根情況,大都知道些。
盧悅沒興趣知道別人的靈根情況,把目光放到了那老道身旁七個玉桌上。
夏瑜和蘇淡水,甚至方成緒都在那邊。不過她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楚家奇身上。
這個獨眼龍怎麼會在逍遙門?又怎麼到了殘劍峰?
他家祖宗沒來找回他嗎?
大殿內,包括棄疾真人,都對盧悅盯着楚家奇之事,滿是興趣。
時雨真人其實對盧悅挺滿意的,沒想到謹山一回來,這個徒弟轉眼就要變成師侄。
爲了逍遙門,她想想還是算了。須磨那個樣子,這孩子將來只怕還是自己教得多。
對伊水的早逝,她也心痛良多,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人總還要往前看的。
盧悅終於站到了楚家奇面前,這倒不是她不想跟夏瑜再套套近乎,而是楚家奇的桌子,離她最近。
“你是逍遙門弟子?”
楚家奇冷硬的臉,扯了扯,在別人看來,更爲猙獰些。
“是!”
盧悅眨巴着眼睛,直覺不可思議,楚家老祖怎麼會讓嫡親血脈,加入逍遙門?還是逍遙門內最不靠譜的殘劍峰?
他不是應該自己教導嗎?
上輩子,楚家奇殘成那樣,他也沒放棄,一路把他教導出來,這輩子怎麼會這樣?
盧悅困惑的樣子,讓楚家奇頗爲狼狽,只能解釋,“在白蒼坊市的時候,我還不是逍遙門的弟子。後來,是秦天師兄帶我回宗的。”
秦天?原來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個秦天居然還到過坊市。他是覺得楚家奇可憐,所以帶他到逍遙門的嗎?
如果那樣,那秦天遠比她想得要好。
一衆暗暗觀察他們的,個個驚訝得不行,尤其接觸過楚家奇的人。這小子,雖不像秦天那般討人嫌,卻也實不得人喜。
人家跟他說十句話,他不回答一句。哪怕長輩當面,他給點面子,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現在這般,在一個小丫頭面前解釋,實實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怎麼,你很不看好我殘劍峰?”
須磨帶着一身寒氣,從殿內飄了出來,目光凌厲。
盧悅後退一步,她就是覺得不可思議罷了,什麼叫她不看好殘劍峰?現在廣場上的人,十個應該就有十個都是如此吧?
哪怕祖爺爺曾受過這位的大恩,後來也跟她說,飛來峰更合她。
“不是,我就是覺得奇怪。”
“何來的奇怪?”對這個可能要佔他第三徒的小丫頭,須磨一點也看不上。無論如何,也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她知難而退。
只有這樣,衆位師兄師姐,纔不會逼他收徒。
“師叔,該輪到盧悅測靈根了。”
劉老道硬着頭皮,朝須磨彎了一腰。若不是殿內大長老親自給他傳音,打死他也不敢打斷這位。
蘇淡水亦被自家師父逼着,上前拉了盧悅到測靈石前。
看着測靈石上,黑白青三色相繼閃過時,廣場上一片寂靜。
這種純粹的靈根,哪怕今天來了五千多人,一個巴掌也能數得過來。
早知道,這六指小丫頭,這般厲害,他們就應該早點套近乎。
“盧悅,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須磨的聲音悠悠,愣是在夏日的夜晚,讓廣場地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冰凌。
殿內的棄疾真人嘆口氣,閉上眼睛。
盧悅回頭看這個不喜她的人,其實她也挺不喜他的。
“回前輩,我就是奇怪爲什麼明明逍遙門都要開逍遙大選了,這位師兄還能先我們所有人一步,提前進到逍遙門。”
你不是想堵我嗎?那也別怪我堵你。
小丫頭不服氣的目光雖然被隱藏得很好,還是被須磨捕捉到了。
“很簡單,他走後門了。你沒強大靠山,自然沒後門。”
這人還真直白,一點也沒顧及逍遙門面子,廣場上的人,大都面色難看,他們都是沒後門的。
“噢!那我沒問題了。”盧悅攤攤手,不想跟這個,她只能仰望再仰望的人對上。
“你看不起我殘劍峰是吧?”須磨真人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對這個,盧悅可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再說,她真得從來沒看不起殘劍峰。
“我爲什麼要看不起殘劍峰?”少女清亮的聲音響起,“我祖爺爺當年曾受前輩大恩,所以萬里迢迢帶我來逍遙門。這世上,我可以看不起任何一個地方,殘劍峰也不可能包含在內。”
她的祖爺爺,就是他命中的二徒方有富,當年他不要他,現在,他又不要他的後人嗎?
須磨稍爲沉吟,“你身有六指,是個殘廢,所以覺得來殘劍峰,才能避免被人眼光傷害纔是真的吧?”
人家就是順路看看,這樣當面揭短,是一個元嬰大能該乾的事嗎?
邊上的蘇淡水心中吐糟,對盧悅倒是同情起來。
盧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六指,她已經很長時間,都不記得多一個它了。
再看看四周,不由抿嘴微笑,“前輩也說別人了,別人的事,關我何事?我爲什麼要因爲別人,來傷害我自己?這根手指頭是生來的,是獨一無二的標記。在您眼裡,因爲它,我是個殘廢。在我眼裡,沒了它,我纔是殘廢。”
這般自信,倒是個可造之才。
須磨眯眼,“你想拜逍遙門,若我不同意,你也拜不成。在說話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如何討好?”
盧悅眨巴了幾下眼睛,當她願意來逍遙門不成?這個須磨如此陰陽怪氣,請她她也不想來。
“我祖爺木火靈根,資質亦非常不錯,當年前輩沒有收他,現在不收我倒也正常。”
盧悅上前一步,“不過這位師兄,是您的徒弟吧?”
“他是我二徒。”
“前輩的弟子,那肯定是逍遙門的核心弟子了,”盧悅看向楚家奇,笑眯了眼,“若不是我和我娘,你只怕不是餓死,便是傷重不治,怎麼樣,你的命也值十萬靈石吧?”
楚家奇僵着臉,只能點頭。他不明白,師父想幹什麼?盧悅要資質有資質,要靈根有靈根。
“前輩!我也不要別的,把靈石換成合我靈根的功法,我馬上下山,帶我家人,從此遠離逍遙宗如何?”
殿內的棄疾真人,猛地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