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簡,悟在天成!
這句話是申生師伯跟盧悅說的,她當年很不明白師伯說這句話時的諸多感慨!
只知道申生師伯以中下之資,得進元嬰,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外,對天道的理解肯定遠勝於其他師伯。
現在被困冰霧山,天天寫往生經,看到原先不太可能完成的事,一點點的甩在身後,終於理解一點師伯最後總結的話。
“複雜的事情簡單去做,簡單的事情重複去做,重複的事情用心去做,長期堅持,自然功成。”
盧悅寫下最後一個字,好像看到申生真人那無比睿智的眼睛。
“……大道無形,大道無法,大道自然……種種大道,歸於至簡……!”
籲出一口氣,盧悅把所有寫好的經文,全都收起,房門一開,看到外面時雨師伯和兩位師兄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好了?”
“好了!”盧悅對時雨師伯無比期待的樣子,很有感觸,“九萬八千九百九十三份,全都在這了。”
雖然極北魔難的時候,有幾個殘魄被煉魂宗的魂幡吃了,可盧悅還是按當年的數字,全寫了出來。
“好好好!”
時雨連說三個好字,讓盧悅在冰霧山以精血爲祭,抄寫經文還鬼面幡的因果,她又何嘗願意。
可是因果早在盧悅以身讓那些殘魄相附的時候,就已生成,一旦不管那些殘魄,由着他們消散,小丫頭心生破綻,以後的元嬰心魔劫,一定不會放過她。
好在……現在全都解決了。
“走,送他們入輪迴吧!”
時雨袍袖一甩,捲起師兄妹三個,往陣外養鬼地去。
十四年的養鬼,當年的那些殘魄,飛舞不絕,看到盧悅的到來,哪怕沒什麼靈智,憑藉本能,憑藉那股熟悉的善感,也非常自覺的安靜下來。
上輩子她求而不得的事,這輩子,終於能在她的努力下,讓這些曾經的同伴,走向下一個輪迴,盧悅若說心情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諸多經文被她放出來,手指微碰間,一點火花出現,點燃其中的幾張。
很快,大火燎燎……
一張張燃燒成灰的經文飛舞起來,在空中有序的排列,形成一個黑色洞口,陰風微起間,通往黃泉的路,終於搭了起來。
“走……走吧!……都……都都回家!”
盧悅不僅聲顫,連身體都是顫的,她也好想……好想跟着一塊走。
這是她上輩子夢想了三百多年的事,現在就出現在眼前,真的……真的好想跟他們一起走啊!
正要擡起的腳,在她狠狠一咬舌尖,給痛得停下來,嘴巴里迅速傳來一股腥甜的味道。
盧悅朝着黑色洞口,咧了咧嘴,擺手再見!
她是人,她早就是人了!
“師伯,我們回逍遙吧!”她好想好想殘劍峰的家,好想好想能自由飛在天空的感覺,極北之地,在沒結丹前,永遠也不要再來了。
時雨看着由經文紙灰搭建起來的黃泉路,若有所思,被盧悅這麼一搖,安撫一下,“等一會!”
上古典籍記載,黃泉路,只有同一時間裡,死亡上萬生靈,纔會出現,陪同出現的,也許還會有世上難得一見的彼岸花。
師伯和兩位師兄期待寶物的樣子,讓盧悅不得不按下心思,她當然也聽過彼岸之花,可是那東西,應該不會出現在這個人爲搭建的黃泉路上吧。
上古典籍典籍記載的很多東西,都在現在的歸藏界消失,更何況這次進入黃泉的,都是些魂魄不全的鬼。
眼看黃泉路就要消失,時雨暗歎一聲,正要說走人,遠遠的卻傳來一聲蒼涼長嘆!
“……生我之前我是誰!生我之後我是誰!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齊一!無爲自化,清淨自正,道法自然……唯我空空大道!”
四人齊齊呆住,灰燼之中,一朵純白花朵,正在隨着話音,一片,一片,又一片的努力綻放……
“這是……曼珠紗華?”
時雨實在太驚喜了,果然沒白等,巨大的驚喜,讓她根本沒在意剛剛那聲音,“盧悅快去採來,這是除惡之花,”
盧悅把腳死死釘在地上,“師伯,您去採吧!”
她可不是個好人,除惡之花,上古典籍記載,可是能把大奸大惡的魔人,活活化水的東西。
時雨想要罵人,可是時間不等人,這冰霧山太冷,萬一傷了花蕊,她會心疼死掉的。
直到師伯把花采下,盧悅纔鬆下一口氣。
“拿着!”
眼看師伯要把那裝花的玉盒塞給她,盧悅忙往後退了一步,“師伯,除惡之花給我幹嘛啊,我又用不着。”
時雨要被她氣死,臭丫頭知不知道這東西的寶貴之處?
“這是你以精血養出來的,是你的。”
盧悅躲到兩位師兄的身後,這花即不能煉丹,又不能煉器,她拿着能幹嘛?
“我獻給宗門了。師伯您幫我朝申生師伯,多要點好東西就行了。”
時雨被她氣了個仰倒,臭丫頭,說她精明吧,她蠢得要死,說她蠢吧,她有時又精明的要死,“此爲避邪之物,外面魔物翻天,你可想好。”
盧悅眨了幾下眼睛,她跟那魔物有不共戴天之仇,確實應該想好,“師伯,它真得能把大奸大惡的魔人化水嗎?”
時雨一怔,然後直接把玉盒收了起來,“獻給宗門了,沒得後悔!”
“師伯?”
盧悅不理解了,剛剛還問她的,怎麼轉眼就收了。
“你老老實實的回宗吧!”臭丫頭在逍遙有他們幾個老的看着還行,一出門宗門,就可勁的歡,現在明顯還要去招惹魔物,時雨覺得除非她瘋了,否則決不會把這花還她。
秦天和楚家奇一左一右,把她夾在中間,“走吧!”
真是被他們搞敗了,“師伯!”
“剛剛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時雨不理盧悅拖長的音調,“生我之前我是誰,生我之後我是誰?這纔是輪迴的真諦,哪怕仙人,也有三災七劫,過不了的,一樣抵不了天道運行的軌跡!”
“後面的……”
時雨的眉頭突然緊蹙,忙忙回頭,等她看向盧悅三人的時候,他們也在一同撫額,後面的,他們忘了。
四人彼此對視,瞬間出了一聲冷汗,怎麼會忘了?
還有,那長嘆聲來的時候,他們怎麼沒有一點戒備?
……
飛車之上,已經把冰霧山甩在身後的四個人,面色都不太好,修仙者多強大的記憶力?可那個聲音,他們只記住了前面的兩句話,後面的,居然在同一時間,不記得了!
時雨捶頭,秦天他們三個不記得便罷了,怎麼她也不記得了?
她當時幹嘛去了,噢,只顧着那朵彼岸花了,看它……從花骨朵,一點點綻放!
“……算了,生我之前我是誰,生我之後我是誰?這句話,我想起來了,就刻在磐龍寺的閻王內殿裡,當年的那位由魔轉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百惡大師,也曾採得過一株彼岸花,他用那朵花,轉化身上所有魔力,難保沒有其他的記下來。”
當時沒注意那句話,是因爲她自覺以前聽過。
“師伯,那是……天道的聲音嗎?”秦天現在努力回想,發現,他連那長長嘆息,都有些模糊了。
回答他的,是飛車中三聲嘆息!
盧悅發現她每回憶一次,便模糊一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上古典籍記載,天道也會發音,有幸聽到的人,卻無法記載下來。
“……我們,比很多人運氣,至少聽到了。”楚家奇雖然遺憾,可他性情堅定,倒是不想師伯師兄和師妹,再沉迷於永遠解不開的答案。
什麼叫聽到過?
時雨臉上抽了一下,她大概真是蠢死的,回宗跟師兄師姐他們一說,只怕她都要被吊起來打一頓,天道之音啊,就讓她去撿了顆芝麻。
以前萬般寶貝的彼岸花,此時她真覺得燙得慌!
盧悅窩在一邊,眉頭深鎖,天道真是存在的嗎?
如果存在,那它發現,現在的很多事,與上輩子不一樣了嗎?
有沒有發現她這個從上輩子回來的人?
如果真的存在,它眼睜睜地看着,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
如果存在,它眼睜睜地看着壞人做惡,又是什麼感受?
盧悅使勁揉臉,既然不想讓他們記住,爲什麼又要說出來?
“都別想了,去震陰宗一趟,我們就回宗。”
楚家奇不想原本的大喜事,被不可能想起的東西,壞了所有心緒,“雲容傳信,讓我們事後,無論如何,也要見她一次。”
秦天也瞬間回神,他們還指望雲容多弄點天池也給盧悅,助她剝筋續脈呢。
盧悅往後縮縮,她傷早好了,這般去欺騙雲容,真的不好,人家畢竟已經給了她好些天池水。
“她已經幫了我好多,這般趕到人家家裡,有挾恩圖報之意。師伯我們還是回宗吧,若雲容真的有心,她到中原歷練的時候,一定會到逍遙給我的。”
時雨翻了個白眼,“好吧,我給惠馨發個飛劍傳書,告訴她,我們徑直回宗。”
“師伯……!”楚家奇還想爭取。
時雨擺手,“你被人找上門,挾恩求報,想來心裡也不會痛快。盧悅回宗,就像她說的,雲容若真有心,她不會忘了天池水的事。”
楚家奇的手,被師妹抓住,到底說不下去。
秦天也無法,他的手,也被盧悅捏住了,“師兄,我好不容易交個朋友,不想讓她覺得,面對我的時候,有好多好多壓力。”
“……我們……也可以送她東西。”
秦天想了半天,想出來的辦法,被時雨狠狠一瞪,徹底熄了下去。
他在這邊,因爲共絞魔修,也算交了幾個震陰宗的結丹朋友,人家可說了,做幾百年的任務,手上也只存了三滴天池水,這三滴還是以防萬一,不敢動的。
天池水對舊傷管用,對新傷,當然也不會一點用處都沒有,哪怕一點傷沒有,也能用它補元除垢。
“你當人家震陰宗的門規是擺設?”
秦天不敢說話了,逍遙的門規在他這裡,可以是擺設,可在謹山師兄他們那裡,從來不是擺設。
雲容更不是雲夕,哪怕雲夕,看她的樣子,也不可能如他在逍遙一般。
“我想家了,好想好想,想幾位師伯,想師父,想殘劍峰,想蘇師姐他們,想殘劍峰的家,各類靈果,酒池……”
盧悅說的是真心話,在冰霧山十四年,她可想可想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飛了。
能讓她自由自在的地方,好像只有逍遙。
“我還想回家好好閉關!”
她被三環,逼着沒日沒夜的修煉,每次靈氣被它們吃盡,自己再修煉再吃盡,不知不覺,靈力也吃透到身體裡,都摸到築基中期的門了。
想到這裡,偷偷瞟了時雨師伯一眼,是師伯教她隱藏修爲的,以後師兄們發現,能不能把師伯告出來?
時雨板着臉,不用說,她都知道,盧悅是什麼心思。可她怎麼不想想,宗內還有管妮他們一票人,他們也幫她收集了好些靈丹妙藥,若事事都往他們身上推,那她收到手裡的好東西,是不是也要給他們收着?
“崇遙真人他們把兩千粒定神丹禍害完了,已經轉戰我們逍遙門,你梅枝師伯手上的一千靈丹,只怕也保不住多長時間了。”
盧悅愕然,那羣丹師可真本事,兩千粒定神丹啊?多少錢?
楚家奇把她額上的碎髮順到耳後,“師伯的意思是,那些丹師到了我們逍遙,他們每個人都拿了幾顆好丹來送你。”
那日在一線天內,她從千機椅上站起來,又蹦又跳的氣夜梟王,可有好些修士看到過。事後,蘇淡水又說她傷纔好一點,就左一個小閉關,右一個小閉關,傻子都知道,她是不會放棄她自己的,所以大家都帶了自認她能用得上的。
盧悅抽抽嘴角,這算是補償嗎?
她能賣好多好多靈石的定神丹啊,“咳,反正宗門就那些了,梅枝師伯同意他們霍霍嗎?”
“你師伯一個人也研究不出來,已經同意了。”時雨摸鼻子的時候,有些尷尬,梅枝可是拿那些定神丹,又從那些人手裡,颳了一層皮。
“盧悅,梅枝師伯那天發信來,我都聽了,可弄了好多好東西,回頭,你去跟她說,三七開。”
秦天笑咪咪把時雨師伯不好說的事,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