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變,日月轉!
道與魔永不可調和,就像黑與白一般,無法共存。
盧悅無法把自己的憐憫給這個古魔族,因爲對他們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上古的前輩,用了五色封印,讓他們沒有前途,沒有希望,沒有期盼,置身牢寵,想逃逃不開,想沖沖不破,苟延殘喘地活着……看樣子,是非常狠心!
可是事實上呢?
百魔族,已經從歸藏界消失了。
而他們……夜梟魔族,雖然還在封印裡,可他們……還活着,還在傳承……
雖然她不認命,可此時,她得讓夜梟魔認命!
“夜梟王,你還能殺我嗎?五色封印只起了一層,剛剛的殺氣寵罩,你也所廢不小吧?”
夜梟王好想過去掐死她,這些人修,在人傷心口撒鹽的本事,好像比他們的劍厲害。
“你不說話,那就是還有餘力?”
盧悅看着面前的血紅大刀,冷哼一聲,“我給你機會,這一次不用別人幫我,我們公平一戰如何?讓我瞻仰瞻仰你夜梟王的本事!”
甲一大驚,正要反對,被她狠戾一瞪,想到某事,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若是能戰,他還用得着,在這裝神弄鬼嗎?
“你想……找死?哼哼!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小東西,居然也敢妄想,與我一戰?”
“哈……,我就知道,你早是昨日黃花。處心積慮想要滅我,我給你機會的時候,你又這般說話,你以爲這樣說,就能掩飾你們卑微到塵埃裡的事實?”
一陣颶風襲來,盧悅的衣角獵獵作響,挺直的腰背,卻沒有一點退縮。
“天無絕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夜梟魔王,你利用玄蜂王衝出封印也有一段日子了,我問你,百魔族其他各族現在哪裡?”
風聲獵獵……,盧悅卻從中聽到一股嗚咽之聲。
“我告訴你,他們在哪?他們在故紙堆裡,在玉簡之中。”
“你胡說……胡說……”
“那你說,他們在哪呢?”盧悅聲音放柔很多,“現在的歸藏界,早就沒了魔人的影子,而我們……想要化神,也難如登天!”
“……你不知足,非要再掀大戰……,想過後果嗎?”
高空之中,夜梟魔王,終於現出身形,他死死盯着盧悅,“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活該被封印?”
盧悅擡頭,眼神亦毫不退縮,“這要看你怎麼看了。現在的歸藏界,幾萬年,不能飛昇一個化神修士,對萬千修士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封印?”
“……上古的如意畫,隨心而動,你想到的是什麼,看到的便是什麼。你們被封印在這裡,保留了傳承,保住了種族,一樣的繁衍生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過你的日子,我們過我們的日子。”
盧悅敲敲自己的腿,“就好像它……,我很知足,我還活着!這……不是認命,而是因爲有些事兒,不得不認,反抗不了,那就想想該怎麼樣,才能過好日子。”
“……我祖爺爺說,開心快樂不是因爲擁有的多,而是計較的少!”
夜梟王看着她,心中冷哼,區區一個廢了的腿,哪怕斷肢呢,在他好好的時候,都不知有多少方法,可以讓它復原。
“……你想讓我認命?那是因爲你們在外面!我們換個方位的話,是你們被封印,而你逃出來,看到外面的世界,你也會如我今天這般,不顧一切,也要逃出!”
盧悅默了默。
“你骨子裡不是個認命的人,卻想讓旁人認命,不覺得是個笑話嗎?”
談崩了呀!
盧悅仰頭笑笑,“那好……意外在前面,我們誰也不能僥倖。天地不昭昭,不是你殺了我,便是我毀了通道,請吧!”
“哈哈哈……!好!痛快!你可以……是本王的對手!”
夜梟王大笑,“接下來,你會嚐到我夜梟魔族的熱烈招待,等拿到你的項上人頭,我一定會把它再做成第十九個酒壺,與那樣大修士排到一起,你可以榮幸了。”
盧悅嘴巴咧咧,“這樣說,我應該感謝閣下,讓我此生不虧!”
話音剛落,兩人幾乎同時出手,刀與劍的碰撞聲,急速響起。
黑龍衛迅速移動,想要把夜梟王留在此處,誰知四面八方,傳來無數拍打翅膀的聲音。
“本王倒要看看,在我的人海戰術下,你們還有多少本事?”
夜梟王被一隊上百人的夜梟魔護住,望着重新坐回千機椅的盧悅,“能死得這般轟轟烈烈,雖然你的修爲低,可修真史上,也會記上你一筆。”
盧悅的右手掩在袖中,抑制不住地抖動,這樣被人識破行藏,顯然是他們的衣服,或是她的千機椅出了問題,一定是一開始就被這些夜梟魔看得清清楚楚。
成千上萬的夜梟魔衝向他們這裡,哪怕一人給一爪子,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幾聲梟啼響起,盧悅迴歸地面,甲一他們已經扔出好幾排大型發射器。
箭雨如織,在天空密密結網。
遠處一隊修士,看向這邊的夜空,那裡不時閃過幾道火明彈,一次又一次把天空點亮,看夜梟魔前撲後繼的樣子,他們非常明白,那些魔人在劫殺誰。
“劉道兄,我們怎麼辦?”
一個修士滿是期盼地看着劉姓老者,“我們不能殺到中間去,那在外面消耗那些個魔物,應該沒問題吧?”
有很大問題啊!
劉姓老者,摸摸自己的鬍子,“我們進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們什麼時候見過超過千人隊的夜梟魔?現在……那麼多魔人劫殺盧悅他們,顯然是一次大行動,或許夜梟魔王都親自出手了。你們,確定還要過去?”
十二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部分人眼中閃着戰意,小部分有些猶豫。
“舉手表決吧!”
劉老頭心中一嘆,這般看着魔人猖狂,能是他願意的嗎?少數服從多數,死則死爾!
如這個小隊舉手表決的,不是一個兩個,所以當夜梟王聽到外圍有六個小隊,也在捕殺他們的時候,氣得咬牙!
可恨此處只啓封一層封印,若是啓封兩層,他何致於要把最小的孩兒們,拉到這裡,跟這些心智非常成熟的人類築基修士打?
“大……大王!”
看着面前一個又一個兄弟,就那樣化成一根梟羽,護衛他的一個夜梟魔紅了雙眼。
夜間他們放不出神識,這般只用肉眼,與那些早就準備妥妥的黑衣人鬥,根本是填他們自己人的人命。
可是置疑大王,那是不對的……
夜梟王淡淡瞅了他一眼,閉上眼睛,現在不趁早殺了這些爲了所謂的道,不惜一死的人,剩下的三個半月,他將永無寧日。
那殘廢盧悅,能屈能伸,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屬於那種堅定目標後,決不放棄的人。
這樣的人……
夜梟王仰頭眯眼,他好懷念啊!
可是夜梟族不出,他就永遠也見不到那人,更談不上,與他再一較長短。
那樣的敵手,這輩子有一個就行了,這個盧悅嘛,還是讓她早點解脫的好,到時……用其頭顱釀出來的酒,一定甘醇美味。
“射出去的羽箭,你們還能回收再用嗎?”
那麼多的箭射出去,若是不能再回收,盧悅覺得他們的勝算真不大。
甲一點點頭,做他們這一行的,哪能沒點準備?
“你的手傷得如何了?”
盧悅想把自己的手,往後藏藏,可是僵硬得有些不聽使喚,“一點輕傷,不必在意!”
“忘了告訴你,魔刀噬血,有相隔百米,吸人精血的本事。”甲一指點她,“夜梟王的刀,雖然不是真正的魔刀,也是仿製品中,非常厲害的一件了。你的劍,與他的刀相撞,若不是夜梟王使了禁忌之術,可能再無戰力,若不是你最後當機立斷,丟下那把劍,其噬血之意,進到胳膊,會讓你的傷,傷上加傷,以後這種危險的事,還是交給我們的好。”
盧悅齜牙咧嘴,揉了兩下右胳膊,把裡面凝滯的血液,帶動起來,那種酸痠麻麻又漲漲的感覺,真是好……銷|魂!
“這位魔王今天也許就會用人海戰術,把我們活活拖死在這,你們的存貨還多嗎?”
“我們是一羣,一生下來,就一直備戰的人。”甲一的聲音中,隱含笑意,“幾位老祖宗知道我們的對手是夜梟魔族,出來的時候,就把……這些年煉出來的箭羽,全交給我們了。”
盧悅摸摸鼻子,她只知道,修真聯盟裡有四個不怎麼過問世事的長老,他們各自訓練了一支隊伍,那些人,被外面的人,稱爲死衛。
宗門典集記載,每次魔門那邊蠢蠢欲動,都有他們行動的影子。
而且他們一旦行動了,最後的結果,幾乎都是魔門那邊死傷無數。
“他們四個怎麼樣了?”
其他人都在備戰,只有前面護衛她的四個人,好像還沒從那種神魂鎮壓中,回過神來。
“我記得你買過不少定神丹,能奉獻幾顆嗎?”
盧悅摸出一個丹瓶,扔給甲一,“剩下的你們自己收着吧,夜梟魔王的那個本事,再用的時候,一定更厲害。”
給自己也摸了兩粒放進嘴巴,“或許是我們的衣服,在白天的時候,太招搖,或許是我的千機椅,讓他們一眼就認出來。以後我們白天換裝如何?”
“可以!”甲一幫那四個人,一人喂上一粒定神丹,“以後你也別坐千機椅了,我給你做幅雙柺。”
盧悅抽抽嘴角,上輩子楚家奇就有一幅雙柺,她纔不要那麼醜的東西呢。
“我還有好幾個飛行器,雙柺?咳……就不用了吧!”
一個原本半看護四人的黑龍衛,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她的腿,朝甲一微微點頭。
甲一稍怔之後,指着地上的一層梟羽,“明天我們尋個地方,好好休整,我幫你用梟羽煉個披風吧!”
還有這福利?
盧悅雖然早就對那些梟羽眼紅不已,可到底不是她打下來的,“如此……定神丹的錢,你們就不用付了。”
她原來有找他們要錢的打算嗎?
明明說好,是作貢獻的,甲一翻了個白眼,“好,成交!”
他們在下面說話,上面的人,其實也沒閒着。
一連兩個時辰,下面那些人修的所謂箭羽發射器,還沒有一點停歇的樣子,夜梟王終於滿意了,嘴角微翹,“倒火精油。”
爲了全族打算,爲了夜梟魔族能最終站到歸藏界的最高點,這點犧牲,他還是不在意的。
箭羽屬消耗品,他還就不相信了,他們身上光帶那東西了,這個封印之地,沒有補棄,他倒要看看,等他們的優勢全用完後,必須直面肉搏的時候,能是什麼樣?
天上下雨了嗎?
盧悅摸了一把頭上的水滴,剛感覺味道不對的時候,地面突然騰地一下,瞬成火海。
甲一等人,忙把護罩撐起,看到地上還沒來得及收的梟羽,還有被高溫燒得要變形的箭,眼睛都要紅了。
到了現在,他們終於知道梟王的打算了。
“盧悅,這份大禮如何?”
夜梟王聲傳數裡,“今天只是開始,接下來,我們好好躲貓貓,這個遊戲,我已經很多年,沒玩過了,期待你給我意外。”
什麼意外在前面?當意外,變成必然的時候,他很想知道,這小丫頭的表情。
“原來……你就這般,對付你的族人,對付你的子民?”
盧悅冷笑,她的梟羽披風啊,“果然魔這麼個東西,是世上最冷血,最討厭的傢伙。”
“夜梟王,你聽到火海中,你族人的啼哭了嗎?他們在詛咒你呢。”
身爲一族之王,這般用炮灰,他到底把人命當什麼?哪怕是殺個畜牲呢,殺了這麼多,也有些許的不安吧?
可就這麼個東西……用這世上最笨的消耗戰術,他也配稱王?
如果先前,盧悅還對這夜梟魔王有些許的同情,那現在,早就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刮好了。
“哈哈哈……,你們人修,纔是這世間,就虛僞的東西,明明是心痛你們的箭,還有我夜梟魔族身上的材料,居然也能把所有罪孽安到我頭上。”
夜梟王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們說的,當**,還想立牌坊吧!”
“我們還有牌坊可立,你呢?”
盧悅同樣聲傳數裡,“殺自己的同族,讓他們當炮灰,還一句憐憫的話都沒有。夜梟王,你抿心自問,出五色封印,到底是爲了你的族人,還是爲了滿足你對權欲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