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很寬敞,佈置的也很簡單,角落裡放着各種機器,範東凱一動不敢動,哪怕距離那些機器還有五六米的距離。
“範先生,別客氣。”吳冕道,“都是一些應急的器材,每天有醫生護士檢查。不用太在意,雖然都是精密儀器,但您只要不摔打就可以,沒那麼容易壞。”
林道士看見範東凱的樣子,想起了自己。當時這些機器剛運來的時候自己問了一下價錢,着實嚇了一跳。
一臺世界頂級的ECMO,800萬,還是美元。各種備用的耗材,比如說開機用的管道、體外模肺就一萬多,也是美元。
其他的呼吸機、監護儀、IABP、微量泵等等設備也都極爲高端。
林道士曾經感嘆過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輩子,還趕上承包山頭的好時候,又藉着時代的春風走到現在,掙的錢都不夠置辦這麼一間屋子裡的設備。
不僅置辦不下來,如果小師叔不回來,怕是自己兩輩子、三輩子都掙不出來這麼多錢。
“吳老師,這麼多機器……”郭儒明也嚇了一跳。
雖然這裡面大多數的設備他都不認識,但能看出來都是值錢的東西。
本來還略有腹誹,這裡像是度假村,哪裡有特需病房的模樣。可現在看吳老師辦事一板一眼,說是特需病房就是病房,設備都準備齊全。
“都是日常需要的。”吳冕笑了笑,“這面還要建一個臨時的藥房,很多常用藥、搶救用藥隨時能取。”
“吳老師,真是大手筆。”郭儒明贊到。
“還好。”吳冕把輪椅推到牀前,和範東凱兩人把老爺子搬到牀上,搖起牀頭,讓老爺子半臥位坐着。
“範先生,老爺子什麼時候開始糊塗的?”吳冕問道。
“大概半年前。”範東凱拘束的說道,“這人老糊塗了是難免的,吳醫生,這病真的能治?”
“不能保證,但可以試一試。”吳冕道,“老爺子穿這麼多衣服? 是生病之後才這樣還是從前一直這樣。”
“我記事的時候爺爺就願意穿好幾件衣服? 夏天的時候穿個線褲、外褲,怎麼出汗都不肯脫。冬天至少穿四層? 後來日子好了些? 他還是改不掉這習慣。裡面穿羽絨服,外面穿軍大衣。”範東凱苦笑說道。
“我聽我爸媽說? 有我爸的時候就這樣,說是從朝鮮回來落下的毛病。”
屋子裡一片靜寂? 吳冕臉上笑容溫和看着半臥位坐在牀上的老人家? 隨後笑着問道,“是不是脫衣服都不讓?”
“從前還好,炕頭熱乎,睡覺的時候穿的少點。但糊塗了之後就不肯脫衣服? 睡覺都穿這麼多。內衣三五天洗一次? 得和我爺商量,或者趁他睡着之後才能脫下去。”
“空調開着吧,給到30度。”吳冕道。
林道士點了點頭。
“手術很快就會做的,先完成術前檢查,然後再說。”吳冕道? “還有別的毛病麼?”
“臉這裡受過傷,被槍子兒打的? 應該是流彈。”範東凱指了指範仲之的右側臉頰說道。
“影響吃飯麼?”
“右面的牙都掉沒了,我小時候聽我爺爺講? 說是當時臉上一疼,張嘴吐出一口血和半口的牙。不過就算是沒事? 到現在也基本都掉光了。”
“等做完手術? 要是恢復的好的話就種幾顆牙? 還是自己能吃東西比較好。”吳冕輕輕說道。
範東凱一臉迷茫,不知道吳冕的意思。
“老爺子懷裡面鼓鼓囊囊的是什麼?”吳冕繼續問道。
“從前在部隊的時候,我爺爺是司號員,吹號的。回來後號就被他藏起來,和各種獎章放在一起,我小時候想偷出來玩,被我爺爺打的那叫一個慘。”範東凱說道,“平時也不見他拿,後來糊塗了,有一天他把號取出來貼身揣着。”
吳冕微微皺眉,好奇的打量老人家。
“我記得小時候爺爺說當時在那面,天冷的號放到嘴裡就凍上,只能揣在懷裡暖和着。估計是老糊塗了,心心念念就怕吹號的時候粘在嘴上。”範東凱道。
衆人動容。
老糊塗了……吳冕微微側頭,看着坐在牀上眼神空洞,但雙手擋在胸前,護住揣在懷裡的號角的老人家,心裡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眼神空洞,但雙手放在胸前,護着衣服下面揣的鼓鼓囊囊的號角。
“老糊塗了,老糊塗了。”範東凱見吳冕看着爺爺不說話,生怕他覺得厭煩,連忙解釋道。
吳冕沒有安慰範東凱,只是看着老人家,久久無語。
過了足足三分鐘,吳冕纔開始繼續詢問病史。
林道士能感覺到小師叔的語氣更加溫和,甚至有一絲溫柔,不像是平時。他知道小師叔只是看着溫和,其實骨子裡傲到了天上。
很明顯對這個老人家要特殊上心,否則自己輕則被罵一頓,重則……林道士能看清楚眉眼高低,他心裡有判斷。
吳冕問了半個小時的病史,這才和範東凱說道,“在這兒住着,採血化驗之類的相關檢查先做着,等核磁做完,我評估一下身體狀態,手術的事情不急。”
“好,好,您看着弄,您看着弄。”範東凱連連說道。
“這位是老鴰山道觀的林道長,一會留個電話,加個微信,有什麼需要的直接找林道長就行,別客氣。”吳冕說道,“尤其是飲食方面,老人家平時喜歡吃什麼就和林道長說,後山有廚師,都能做。”
範東凱想不懂爲什麼看病還和道觀有聯繫,但吳冕說什麼他就答應什麼,一句旁的話都不敢說。
“衣服……丫頭,一會咱們……”吳冕沉吟,剛說到這裡,郭儒明笑道,“吳老師,這事兒集團已經和這面的賣場說了,方經理帶了三身換洗的衣服,在車上呢。”
“哦哦。”吳冕微笑,“郭導,您想的夠細緻的。”
“都是分內的事情。”郭儒明道,“來這面治病,我們肯定要想的周全不是。總不能光做面子上的活,讓老人家遭罪可有違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