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師,任老師。”麻醉科的柳副主任等了半分鐘,隨後小聲招呼道,“您這是……”
“柳主任,我也不知道。”任海濤搖了搖頭,很小聲的說道。
“感覺哪裡不對勁,但說不上來。”任海濤一遍又一遍的掃着手術室裡的“一草一木”,每一件物品、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數值都反覆覈對。可是看了4遍,都沒發現又任何異常。
汗……柳副主任大汗。
原來自己搞錯了。
這哪裡是什麼掃地僧,分明就是個神經兮兮的老頭子。
“柳主任,你們手術做完了?”胸外科的主任看完片子,準備去刷手,見柳主任和專家站在門口,便打了一個招呼。
“嗯,做完了,很順利。”柳副主任說道。
“您二位這是……”胸外科主任疑惑的問道。
柳副主任無奈的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別問。胸科主任好奇的看了一眼任海濤,沉默的去刷手。
外來的專家,據說是吳老師的御用麻醉師,站在後面看兩眼似乎也沒什麼。
可是這個小老頭……看着有些古怪,好像是醫學院脾氣捉摸不定的老教授,揹着手看大家做手術一樣。一個不對,上來就是一頓罵。
真是,哪裡找來的這貨。
胸外科主任心裡嘆了口氣,抓緊時間去刷手,希望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鵬城人民醫院的外請專家手術並不多。
作爲改開的發源地,鵬城有錢,並且在逃離北上廣的大背景下喊出來了就是鵬城人的口號,加速吸納人才。鵬城人民醫院作爲當地的老大哥級別的三甲醫院,整體實力在全國能排進前十,堪稱航母級別的醫院。
院內專家、教授無數,幾乎都是全國最高等級的存在。
因爲這次是示範手術,是一個嶄新的術式,再加上是吳冕帶隊,所以纔有這麼一次外請的機會。
胸外科主任有些不滿,做完示範手術就趕緊走唄,站在自己身後,是還準備教自己怎麼做肺段切除麼?
扯淡!
“任老師,咱們走吧。”柳副主任小聲勸道。
任海濤肩膀微微一動,想要轉身,但在移動的瞬間停住。
不對,心底那抹不安再次浮現出來,可任海濤仔細琢磨了很多遍,依舊找不到一點點頭緒。
柳副主任見任海濤不說話,也是相當的無奈。他不走,自己總不至於把他給拖走不是。
手術室裡的氣氛……很尷尬、很古怪。
原本肺段切除是一臺“小”手術,麻醉完畢,單腔通氣,患者擺好體位,用胸腔鏡進去,直線切割縫合器“嘎嘎”兩下把小結節所在的肺段切下來就完事。
整臺手術算上麻醉時間以及麻醉清醒時間,一般來講只要1個小時。
準備開臺的時候,大家聊聊天,由助手開皮、打戳卡,進腔鏡,然後主任上臺切掉小結節也就完事了。手術過程輕鬆而愉悅,在麻醉甦醒的過程中接下一臺的患者,換人不換屋。
可是任海濤站在後面,整體的畫風就變了一個味道。
沒人說話,大家都低着頭假裝忙碌。沒什麼活的人也在進行着無實物表演,假裝自己很忙碌。
誰知道那個古怪的老頭子在幹什麼。
柳副主任站在一邊唉聲嘆氣的想要提醒任海濤,然而任海濤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犀利的的目光在手術室裡掃來掃去,和他已經習慣性卑微的表情截然相反。
手機響起,柳副主任連忙接通電話。
“院長。”
“任老師現在在看胸外科的手術。”
“呃……我勸了,勸不走啊。”
柳副主任心中有些不滿,但卻又不能說,很是憋屈。他打電話也沒揹着任海濤,聲音也沒壓低,要讓任海濤聽到的意圖相當明顯。
可是掛斷電話後,柳副主任就失望了。
任海濤依舊是剛剛的表情與動作,像是機器人一樣,頸椎微微動着,目光從左掃到右,又從右掃到左,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真特麼的,吳老師怎麼找了一個精神病當自己的御用麻醉師呢,柳副主任心裡腹誹了一句。
水平是高,但情商幾乎爲零。做完示範手術,趕緊去和院長喝茶、聊天、打屁,中午好好吃頓飯,聽聽溢美之詞,下午就飛回去,難道就不好麼?
明知道院長們都等着,他還站在這裡,簡直……
唉。
柳副主任深深的嘆了口氣。
但任海濤依舊像是沒聽到一樣,手術室裡尷尬的一逼。
胸外科的醫生被任海濤盯着看,導致動作僵硬,連鋪單子都差點出了問題。
氣密門打開,李忠衝進來,一巴掌拍在任海濤的肩膀上。
“老任,走了。”李忠風風火火的說道。
“呃……”任海濤看了一眼李忠,微微搖頭,“李主任,我覺得有問題。”
“嗯?什麼問題?這是什麼手術?”李忠問道。
“胸腔鏡下右肺下葉肺段切除術。”胸科的醫生馬上回答道。
“這種手術能出什麼問題。”李忠看了一眼呼吸機與監護儀,毫不在意的說道。但隨即他想到一個問題,問胸外科醫生:“患者多大年紀?”
“34歲,女患。”
“這麼年輕,不可能有事,老任你發什麼癔症。”李忠不滿的拉着任海濤的胳膊往出走。
“李主任,你不覺得哪裡不對麼?”任海濤固執的站在原地,依舊看着手術檯,反問道。
“不對?哪兒不對了?!”李忠不耐煩的說道。
“您好,我能看一眼麻醉記錄單麼?”任海濤實在找不出來問題所在,現在胸科還沒開始手術,如果要有問題也是麻醉的問題,所以他走到麻醉師的面前,躬身問道。
任海濤的動作把麻醉師嚇了一跳。
不是形容,而是真的跳起來。在手術室裡,哪有人這麼客氣,竟然彎腰鞠躬,像是看見領導一樣恭敬。
“呃,這位老師,您別……別這麼客氣。”麻醉師連忙說道,“麻醉沒什麼特殊的,記錄單我還沒寫完,口述怎麼樣?”
“麻煩您了。”任海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