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籠罩着一切,我在茫茫的暗夜中搜尋着出路,看見師姐在我不遠處,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極力的向她走去,卻始終到不了她的身邊,漸漸地與她的距離越來越大,越來越遠,最後無邊無盡的暗夜中,只有我一個人,在苦苦的追尋,那不知結果的出路,我的她。
但我忘了,極地冰封千年的冰雪,會在接觸第一縷陽光的瞬間,消失融化,就像眼前這無邊無盡的暗夜,只要有一點微弱的光,便能在黑夜中形成一個溫暖的太陽,給我帶來些許的溫暖。
刺烈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又重新喚醒着我久違的意識,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雙眼,腦海中不斷地回想着昨晚的事情,頭卻疼的厲害,掙扎着坐起來,試了幾次,只覺得渾身無力,苦笑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重重摔在地上。
“看來你師姐把你支開是對的,以你着毛糙的性格,真的不適合按計劃行事。”
空氣中泛起的漣漪帶來他身上淡淡的花香,伴隨着他聲音的傳來,瞬間充斥滿了整個房間。
我循聲望去,雪軒高傲的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怎麼,要喝嗎?收集於雪之國北部深林的露珠釀造,味道極佳,你小子今日運氣不錯,要是平常,換成我雪淵哥哥都喝不到呢?”
說着左手處迅速凝結成一個冰杯,聽得到酒水流入的聲音,嘩啦啦的響。
“爲什麼不喝,就是死,也得享受一把。”我伸手接過冰杯,一縷縷的寒氣冒着白煙,似一根根迎風舞動的白色髮絲,瞬間竄入鼻腔,深吸一口氣,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清清爽爽的,無比的愜意。
“好酒。”我一飲而盡。
“是呀,人在死之前是該好好享受一把的。”
他笑了笑,轉身走到門前,逆着光,挑起劍眉看着我,
“休息過後,就去皇宮找你師姐吧,桌子上有雪宮侍衛的衣飾和腰牌,那裡有我的人,他們會照顧你們的,另外,替我謝謝她。”
“那你呢?”
“我啊,等死呀。”他輕鬆的擺着手,邪邪的笑了一下,露出整齊的牙齒,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的是一種對死亡的不屑,還有的是一種坦然,對死亡的淡然。
“那以現在的情形看是你救得我?那爲什麼不直接救師姐呢?”
他走到我的身邊,伸手將我扶到牀上,慵懶的說道:“是雪後救得你,是她通知我來將你帶走的,至於傾淚姑娘,她不會死的,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兇手,你說若我做了兇手,她還會有事嗎”
“可雪後不是你殺的,爲什麼你們都想結束掉自己的生命,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
“何爲死?就是能讓活着的人結束生前的種種牽絆,好好地活下去。”他側眉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說着。
屋外的夕陽拉着橘黃色的衣服,慵懶的滑入地下,斜進來的光線,慵懶的一如雪軒此時的表情,安靜閒適,靜靜的等待着屬於自己的命運。
夜一如往日的到來,寂寞依舊席捲我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神經,四周空空的,昔日熱鬧的爵爺府,如今早已人去樓空,偶爾有幾隻鳥掠過,發出幾聲淒涼的叫聲,更多的時候,是沉寂,一如死亡的沉寂。
屋外,月光冷冷的,似雪般刺得眼疼,屋頂傳來雪軒一聲聲淒涼的簫音,像一聲聲低聲的呼喚,也似情人之間輕柔的呢喃,有時我覺得不能單靠外表去判斷一個人,就像雪軒,這個桀驁不遜的皇族貴公子,表面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挑釁感,但他的內心埋藏着許多的柔情,他們就像蜘蛛吐出的絲線一般,一旦釋放,便連連不絕。
空曠的雪皇宮站着不同表情的人,組成着這偌大雪國最高的權利階級,他們高高在上,決定着萬千人的性命。
“咳,咳,”他雙手捂住嘴脣,顫抖的聲音一聲聲的迴盪在空蕩蕩的大殿上,
“今日,今日我雪國雪凰公主和雪後雪鳳公主紛紛殞命,諸位大臣有何看法。”
我隔着人羣看向高高在上的雪淵,他面色憔悴,緊皺的眉頭一直從未舒張開來過,眼神凝重的俯視着眼下的人羣。
“懲處兇手,爲公主雪恥!”
烏壓壓的人羣齊刷刷的跪在地上,他們回答他們王的只有這麼一句話,簡單的讓這位多情的王註定要採取無情的舉動。
雪淵坐在王座上,無力的嘆出一聲長氣:“宣雪爵雪軒和傾淚前來。”
聽到師姐的名字時,確定她是平安的,原本心中不安的情緒漸漸變得急切,急切的想看見她,急切的想聽聽她的聲音,只要如此就好。
看着站在地下的雪軒,隔着人羣,雪淵站起身,用力的咬着嘴脣一步步的走下高高的臺階,彷彿每走一次,都要抽出他一生的力量。
他們彼此的站立着,眼神彼此的交織着,不用太多的話,彷彿就已經知道了彼此心中想要的答案。
雪淵背過身,轉身又一步步的走上臺階,“是你嗎?軒第,只要你說不是,我寧可遭全天下唾棄,也要保你。”
他孤獨的身影顫顫巍巍的走上階梯,聽得出他聲音的顫抖。
“皇兄,是我,一切都是我,你應該感謝這位姑娘,要沒有她,估計現在你也死了吧!”語氣一如既往的慵懶,但我看着,心中卻莫名的痛了。
他看着雪淵的背影,漫不經心的說着,好像兄弟之間不痛不癢的開着玩笑,但這些軟綿綿的話語,就像一把把尖利的彎刀,一刀刀的剜着雪淵的心,痛的他跌坐在臺階上,用力的緊咬着早已出血的嘴脣。
“怎麼,你不信呀,皇兄,那我證明給你看。”
他戲謔的看着他的大哥,雪國至高無上的王,轉瞬間雪軒的眼神便翻滾成一片片的雪白,無數的雪花,冰片從他的身體裡面呼嘯而出,彷彿一場巨大的暴風雪席捲着整個大殿,無數的聲音淹沒在這場風雪中,我翻身上前,一把拉過師姐,師姐並沒有看我,她專注的看着身邊的兩個人,面色痛苦的雪淵,還有依舊戲謔的雪軒,他們彼此的看着,隔着偌大的風雪,彷彿靜的聽得到他們彼此心跳的聲音。
我看見師姐驚恐的表情和雪淵踉蹌的步伐,回首間,雪軒將一把細長的兵刃深深的刺進自己的身體中,臉上依舊是會心的微笑,他倒下的瞬間,師姐木木的接過,他用手撫摸着她的臉:“好像,你們好像啊!”
無力的手虛弱的晃動在我們的眼前,伴着一滴血的下滑,緩緩地垂了下去,再也沒有擡起來,曾經高傲的少年,就這樣慢慢的閉上了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
我看見雪淵噴出一口鮮血,筆直的倒仰在臺階上,雪軒摸的手無力的滑落,微笑漸漸的凝結,僵硬在臉上,只留下一道道的血痕印在師姐的臉上,周圍的風聲漸漸的小了,雪也漸漸的停了,無數的侍衛手持着兵刃奔跑過來,我匆忙抱起師姐,用力的朝大殿外邊跑去。
短短的幾天之間,雪國失去了三位皇族,原本家門口掛的縞素,如今依舊飄蕩在風中,雪國的百姓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依舊過着自己單純而簡單的生活,門口的老闆娘依舊每日的精打細算,爲一點點的小錢而不依不饒,對於他們而言,那些遙遠的皇族,只是一種奢侈的瞭望,充斥着他們茶餘飯後的閒談八卦。自那日我抱師姐來到雪國皇城這個偏僻的小店,每天都能聽到樓下一羣羣不同服飾,表情,語調的人來來去去,談論着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師姐自那日後,就一直沉默着,許多時候都自己一個人呆呆的望着窗外想事情,我每次都小心翼翼的試着逗她,但她只是轉過頭空洞的看着我,看的我心疼。
這樣的日子在陽光和星光之間換了幾個來回,我每日都看着發呆的她,她也發呆似得看着我,無論我跟她說什麼,她都是呆呆的表情,好幾次我都對着陽光和星光祈禱,祈禱他們再次照耀在師姐身上時,她能醒過來,跟我說說話。這樣的日子,我一直期待着,從未放棄,就像她從未放棄我一樣。
“離風,外面什麼情況了?雪軒死了嗎?”
我一口吐掉口中的蘋果,伸着舌頭舔了舔嘴角,高興地跳過來,看着她憔悴的臉,不知怎的,心裡高興的像得了一件了不起的寶貝似的。
“自那日後,雪皇就病了,民間傳言他日日吐血,這幾日遍求名醫的告示貼的滿街都是,還有,他下令厚葬雪後和雪爵,對外宣稱是蠻之國的餘孽潛伏皇城,二人爲救自己而以身殉國。”我圍在她的身邊,小聲的告訴着她。
“哦,跟我猜的一樣。”她揉了揉自己的臉,誇張的動着嘴巴,那表情彷彿如一個從陰間偷生的女鬼,在飽餐了第一頓人血之後的猙獰表情一般,看的我背脊一陣發麻。
“師姐,你知道了,不會吧,你這幾天跟死了差不多,你如何知曉的?難道你是鬼呀,還魂遊體外?”我撅了撅嘴,一副賤賤的表情輕蔑的看着她。
“哎,你不理解像我這種頭腦發達的傑出少女實屬正常,以你的智商,嘖嘖,”她翹着蘭花指站起來,一提臀,將我擠到一邊,優雅的拿起一個水果,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慢慢地咬着。
“哼,老變態,不就仗着腦袋比我大點,胸比我小點,身材比我胖點,個字比我矮點,得瑟什麼!”我不忿的咬咬牙,死死的盯着她,恨不得一口撕了她。
“我這幾天讓自己的魂離開自己的身體,身體還算基本正常吧,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吧!”
“恩,出了整天半死不活的發呆,沒有搬運屍體和燉屍湯的變態行爲,還算正常。”
我歪着嘴用一種恨恨的語調虛弱的說着,但隨即細細的回想她的上句話“我魂離身體”,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又看了看正在大口吃着蘋果的師姐,心中一種疑惑迅速佔據我的大腦,她本是鬼魂還是她現在是鬼魂,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因爲我不能娶一個鬼魂當老婆的,想着想着,頭也配合的上下點動着。
“想什麼呢?今晚準備一下,我需要你!”
她嫵媚的伸出手對我笑道,那從口中呼出的氣息如一多多盛開的花,在空氣中飄蕩,一朵朵般飄進我的心中,瞬間就繁衍成一片汪洋的花海。
本來我已經停止的想像,在聽到這句話後,迅速在我已經枯死的腦海中破土重生,開的枝繁葉茂,順帶還結出了幾個果實。不過在果實還沒有成熟落地之前,就被現實這場暴風雨打落在地,瞬間摧毀了我所有甜美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