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還不入睡?”香菱瞧着夏傲雪還不就寢的意思,語氣裡多了幾分關切,“要去煮些宵夜來嗎?”
夏傲雪搖搖頭,示意香菱坐下:“綠波睡了?”
“嗯。”香菱沏了壺熱茶,“那老狐狸回來後沒一氣之下把祁氏給殺了?”
“沒有,不過王媽媽已經代她去死了。”平淡的語氣,彷彿是早已預料到了。
“他這樣生氣,我還以爲他要殺那個女人,卻沒想到只是處置了一個媽媽。”
夏傲雪看着不遠處那快點完的蠟燭,輕輕地說:“堂堂北丞相的妻子無緣無故死了,如何能堵的住悠悠之口?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更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老狐狸這麼要面子,根本不可能讓人家知道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卻不是自己的。”
香菱恍然大悟,“小姐這出連環戲,可真好,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把祁氏落入永不翻身之地。”
夏傲雪但笑不語,自從知道牡丹的懷孕是假的之後,夏傲雪就和宣承希在籌謀着設下一個連環圈套,讓祁氏一步一步走進來,然後一下子打入死牢,不得翻身。
牡丹吃了司南配給她的秘方,不論是從脈象還是反應來看,都像是懷孕了的人,這自然會引起祁氏的妒忌和憤怒,尋個合適的機會,不斷的刺激祁氏惹她動手,加上那隻貓,然後牡丹就可以順其自然的流產。藉着流產的由頭,由最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香菱向北丞相告狀,然後掀開當年祁氏狸貓換太子的把戲。
當然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宣承希有先見之明,那時候嶽無愁監視蘇明德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王福要殺趙大夫,他舉手之勞救了趙大夫,又從趙大夫口中知道了這秘密,作爲最關鍵的證人,自然是被宣承希關在了霍青藤的霍氏糕點鋪的小房間裡。
趙大夫在丞相府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夫,以前一直得北丞相信任,得知趙大夫突發疾病而死的時候,北丞相還唏噓了一陣,可當趙大夫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控訴着祁氏當年爲了和馮氏爭寵,硬生生讓產婆掐死了出生的女兒,換了從外面抱來的兒子,本心存僥倖的北丞相也不得不相信這事情的真相了。
“那那隻白色的波斯貓呢?”沒有那隻貓,牡丹也會“流產”,那爲什麼一定要用這貓呢?
夏傲雪淡淡一笑:“這波斯貓可是凝貴妃的心頭寵物,後因被皇上藉着貓來諷刺她,這才也討厭起這隻貓了。”
夏傲雪還記得那日下朝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凝貴妃,皇上很久沒去她宮裡,加上太子又被廢了,她可以說是鬱鬱寡歡,神情憔悴不已。以前凝貴妃十分看不起夏傲雪,可那日見到了她都不由好言好語,試圖討好她。
對於牡丹的懷孕,凝貴妃自然是知道的,本覺得沒什麼,可夏傲雪卻偏不輕不重地說了句:“聽聞牡丹姨娘肚子裡的是男胎,父親老來得子甚是歡喜,甚至還說若是真爲男胎,那必
是要取代北湛風的嫡子之位,畢竟殘廢也沒什麼用了,對嗎?”
凝貴妃當時默默的咀嚼着這些話,北湛風是兵部侍郎手握一定的力量,也是因爲北安容嫁給了太子,才一心支持太子,可若是真的被那肚子的孩子得了寵,北丞相堵寵那個孩子,豈不是不會再支持宣承恩了?
夏傲雪笑着看她一眼,道:“對了,最近怎麼不見貴妃娘娘那隻貓了?”
凝貴妃一愣.道:“這兩天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春天麼,貓兒自然四處跑了。”夏傲雪點點頭,脣際隱一抹淡淡疏離的微笑:“還好丞相府裡沒有養貓,孕婦最需要安靜,不然可不得被貓攪得天翻地覆了。”
凝貴妃看着夏傲雪,在驚異之下眼中突然有一絲暗色劃過,夏傲雪靜靜微笑不語,彷彿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並無任何特別的含義。
凝貴妃似乎在那一刻想明白了,露出潔白貝齒道:“多謝司言提醒,本宮定讓宮女好好約束那隻貓兒.不讓它到處亂跑。”說完.她便若有所思地走了。
“那隻貓是凝貴妃給的,見完趙大夫回府的時候,我又特意在老狐狸那說了句,聽說這隻貓是貴妃給的,只怕這孩子也是貴妃的眼中釘了。”話點到爲止就好,北丞相不會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藉着一隻貓,就成功的挑撥了北丞相和凝貴妃之間的關係,何樂而不爲?
讓北安容看着自己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倒下而她卻毫無能力,只能自求多福,豈不是更快哉?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外面下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夏傲雪正在書房整理着文摘,綠波回報說十一殿下來了。沒一會十一殿下宣承瑋就進了屋,衣袍下襬沾了點雨水,將白色的袍子暈的深了一塊,依舊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君子。
“在看什麼書呢?”宣承瑋笑着看向書桌,卻是幾本史書和周國列史,“喲,可真不得了,你這學問都快壓倒衆皇子了,還這麼孜孜不倦呢。”宣承瑋只有在夏傲雪面前,纔會這般百無禁忌般的說笑着。
“殿下說笑了,這不是小雨也沒處去,閒着無聊就隨手拿幾本看看。”看着綠波端了茶過來,示意他坐下,“這是今年最新的雨前龍井,味道十分清新。”
宣承瑋動作十分優雅,輕輕呷了一口,連連讚歎不已:“果然是口齒留香啊。”
夏傲雪卻是微微一笑:“殿下自去年去了邊境後,仿若脫胎換骨,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宣承瑋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當即也笑了,“每日在沙場上,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才能明白活着的可貴。以前我總是罔顧人的性命,覺得尊卑有別,我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可到了戰場上,爲你擋箭的人,或許就是前日你還瞧不起的無名小卒。”
“其實我也還是感激你,當初若不是你拒絕我,我也不會一氣之下就去了邊境,讓我對自
己,對以後都改變不少。”
“那……”夏傲雪斟酌着字句,“向芷晴女官也和你一起回來,你沒想過要給她一個名分嗎?”一個還沒嫁人的清白女子,就這樣義無反顧的跟着宣承瑋去了邊境,無疑是被人嘲笑的,可這樣性情剛烈的女子卻依然無怨無悔。
向芷晴跟着宣承瑋回了大都,之前去邊境的時候惠帝也沒說撤了她的女官職位,因而回了大都後還是做回了女官,恰好惠帝同意了宣承希懇請的賜婚,就讓夏傲雪先回丞相府待嫁了。
茶也喝過了,閒聊也聊過了,宣承瑋遞給夏傲雪一封信:“今天是爲了給你送信的,知道你掛念採青,這不上午剛收到的信,馬上就給你送過來了。”
夏傲雪當下一驚喜,竟有些雀躍:“真的嗎?快給我看看。”
宣承瑋何曾看到過這樣的夏傲雪,不由有些看呆了,直到夏傲雪催促幾遍纔回過神,笑道:“既然收到採青的信這般高興,那讓她每個月都給你寫信。”
夏傲雪反對:“不要。知道她安全我就放心了,書信來往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萬一有心人追查起來反而給她惹危險。”
夏傲雪細細讀着,原來塔木克和大宣簽訂了求和協議後,邊境也暫時沒了戰事,孟恆安在那守着,採青就和霍青藤去了南瓊,說是去遊玩一陣,南瓊離大宣遠而且聽聞那邊雖是蠻荒之地但貴在民風淳樸,希望他們在那裡可以安穩過日子,採青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惜時,真的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卻沒想到我們還有秉燭夜談的時候。我相信老天爺是眷顧我的,我也相信,老天爺也同樣是眷顧你和七哥的。”
“七哥絕非池中之物,也知你蝶蝶情深,但我有個不情之請,願你看在十一殿下對你癡心一片的份上,若有一日皇室紛爭風起雲涌,還望七哥可以網開一面。”
這信封上寫着惜時親啓四個大字,還有鮮紅的蠟燭火印,夏傲雪也相信宣承瑋的爲人不會私拆她的信件,就連消失不見這麼久的聶採青都知道大宣要變天了,宣承瑋又豈會不知?
可惠帝如今讓宣承瑋監國,他又手握麒麟軍,豈不是更有勝算的把握,怎就能這般篤定宣承希會勝出?
“信裡都說了些什麼?瞧你樂的。”宣承瑋不由問道。
“採青讓你好好做你的監國,可別把好好的朝廷弄得烏煙瘴氣!”夏傲雪繃着臉,擺出老師傅的樣子教訓他,反惹得宣承瑋一笑。
“父皇說不定哪一日就重新立回太子了。”
夏傲雪不做聲色說道:“太子監國期間,原本稍有起色的鐵血措施卻是越來越差,幾次都引起百姓動亂,甚至都需要出動麒麟軍鎮壓。再者聽說太子因爲情緒波動激動,竟然失手砍殺了自己府裡的奴僕,而且不止一次。如此喜怒無常,無情無義之人,十一殿下認爲真的是儲君最佳人選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