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太子妃,卻不意味着便是鳳命。”無暘那淡漠的語氣讓北丞相心裡一驚,不由問道,“道長的意思是?”
“無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不是你的註定便不是你的,費盡心思搶來亦是難以守住。”
北丞相的臉色更差了,無暘這話裡的意思說的已經十分清楚了,容兒的太子妃之位是從夏侯質子明珠公主手裡搶過來的,難道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中間還會有什麼變數嗎?更甚者,莫非是太子之位有變?
想到後者的可能性,北丞相背脊一陣陣發寒,自己可是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太子身上,將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三殿下培植成了一國儲君,這要是沒能登基成帝,那自己全府上下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這邊夏傲雪已經開口問道:“道長所說的不潔之神,可是四妹?”之前北秋珊和小侯爺之事整個大都鬧的沸沸揚揚,即便沒有行那苟且之事,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和一男子摟摟抱抱,名節也早已不乾淨了。
無暘並不做答,只是微微笑着。
“王福。”北丞相心裡馬上有了一番計較,“將四小姐送到城外的別院去,出嫁那一日也從別院出嫁。”
“是。”
看,北丞相就是如此的自私,無論是誰,只要影響到他的仕途,他必會毫不留情的將那障礙剷除。
至於手沾血腥,這丞相府里人的手裡,幾乎就沒有是乾淨的,北丞相卻將這些都歸咎於馮氏,只是現在當着無暘的面,有些話卻是不好說。
北丞相一個勁的吩咐下人烹上好的茶,可無暘就喝了一杯後卻是再也喝了。
“道長,若是容兒無這鳳命,那敢問府裡的命數,是……”北丞相心知這問題多半是不會回答,可他偏不死心,哪怕得個線索也是好的。
“己酉年丁卯月初三戌時,蘭花指的命,難道還不是鳳命?”無暘說的處變不驚,卻是把在場的人都聽的懵掉了,包括夏傲雪自己。
祁氏死死盯着夏傲雪,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個千瘡百孔,此刻北安容不在場,若是在場還不知道得氣成什麼樣子。什麼叫命裡無時莫強求,還說這受過墨刑的賤人是極貴的命,這無暘道長簡直就是滿嘴胡話,可恨!
北丞相此刻看向夏傲雪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探究,甚至還有一絲希冀,不管是北安容還是夏傲雪,到底都是丞相府的女兒,對自己還是有利的,北丞相在心裡一番計較,笑着開口道:“承道長貴言,老夫感激不盡。”
“女兒身男兒命血淚還給世間郎
蘭花指奪命魂千嬌百紫悲絕唱
柔弱間叱吒剛九天雲霄鬧天朝
繁華夢終爲空一枝獨秀萬年長”
無暘輕聲說着,聲音雖是不大,但每一個字都落在了大家的耳朵裡,“丞相大人,今日多有叨擾,無暘告辭。可否讓貴府三小姐送貧道出府?”
“自然,自然。
”北丞相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和夏傲雪說話也變得十分和顏悅色,“惜時,你去送送道長。”
“道長,請。”
無暘一個漂亮的轉身,和夏傲雪並肩而走,眼底泛起不易覺察的溫柔,語氣也情不自禁變得溫和,“你最近可安好?”
那語氣聽起來十分親暱,就好象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夏傲雪暗下心裡的疑惑,微笑對之:“多謝道長關心,惜時很好。”
時間放佛靜止了,無暘凝望着夏傲雪柔美的容顏,歲月靜好,淺笑安然,她像極了她的母親,依舊這麼美,這麼可愛,這麼……讓人着迷。
“唔。”無暘不由一聲悶哼,心口處絞痛不已,生生吞下一口泛上來的血腥,他若無其事的收起衣袖,露出纖長白皙的手指,撫上夏傲雪的鬢角,想爲她攏下吹亂的髮絲。
夏傲雪卻是後退一步,聲音提高道:“道長~”
被夏傲雪這樣一聲喚,無暘纔回過神來,釋然一笑,那笑如佛龕上雕刻的最純潔的蓮花,又如那天籟般的無暇,不知爲何,夏傲雪看到那笑,卻有幾分親切,直覺告訴她,眼前這人絕對不會害她。
“不管怎樣,今日之事要多謝道長出手相助。”
無暘卻答非所問道:“姑娘心地善良,讓無暘便爲你卜上一卦吧。”
夏傲雪向來不信這些,可還不等她拒絕,無暘已經自顧自說道:“你予他敬與情,他予你陰與謀,你不是你,他不是他。他予你骨與血,你予他恨與怨。你是你,他是他。板橋歸路皆爲空。”
無暘道長話裡你啊你,他啊他的,聽上去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得其解,夏傲雪,心裡一直想着無暘說的話,但話裡都是他字,沒有寫在紙上,聽起來都是一個音,又如何區別到底是哪個他呢?
可不等夏傲雪細問清楚,無暘還是淡然一笑,微微傾身離去了。
夏傲雪站在府門外發了會呆,等感覺到身上冷的時候才擡腳進府了,恰好遇到被人捆着走出來的北秋珊。
“北惜時你這個賤人~”北秋珊老遠看見夏傲雪就扯着嗓子喊道,“定是你陷害了我,你不得好死!”
夏傲雪站在北秋珊面前,神色坦然道:“若不是你一心想害我,何苦自己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哦,姐姐在這裡爲你送行,希望妹妹在別院住的開心舒適。出嫁那一日,姐姐定會去好好喝你和小侯爺的喜酒。”
北秋珊恨不得上前撕爛這張嘴巴,無奈手被王福捆着,頓時大怒:“王福你個狗奴才,誰是主子誰是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了,敢這樣對我?”
王福是北丞相的心腹,也是整個丞相府的管事,平日裡何曾被人這樣辱罵過,當下臉色也很不好看,無暘道長的話他也聽到了,加上北秋珊又是這樣清白掃地的人,王福也顧不得許多,厲聲吩咐護院道:“還不快帶走!由得她在這裡丟人現眼。”
“管家。”夏傲雪輕聲說
道,“妹妹到了別院那裡,可還得管家多吩咐些人去照顧伺候她呢,畢竟妹妹從小就嬌生慣養的。”
王福就是個人精,眼珠子一轉自然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因爲以前自己對這三小姐諸多的不尊敬,如今三小姐的地位越發的尊貴起來,還不得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頭點得如搗蒜般:“三小姐放心,小的絕不會委屈了四小姐。”
在罵罵咧咧中,北秋珊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這,不過只是剛開始,夏傲雪心裡冷笑一番。
此時北丞相卻是和祁氏在爭論不休,北丞相聽無暘道長一番話,自然不能再如從前那般對待夏傲雪了,此時北秋珊去了別院,那就讓夏傲雪住到北秋珊的院子裡去,然後着人再好好修繕一番,根據夏傲雪的喜好添置些東西。
而祁氏卻死活不答應,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夏傲雪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北丞相最後是拂袖而去,臨走前極爲不滿的瞪了大夫人一眼,真是一刻也不停歇!他壓着怒氣道:“別忘了這個丞相府還是我說了算!”
匆匆聞聲而來的北安容就看見自己父親滿臉怒氣的走了,在來的路上張媽早已將無暘道長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北安容聽,她幾乎快氣背了過去。
“看來妹妹還真了不起啊。”北安容那目光彷彿淬了毒的匕首一般,一雙眉目緊盯着夏傲雪,“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夏傲雪神色不變,微微擡頭仰視着北湛風:“大姐話裡的意思,妹妹不明白。”
此刻北安容已經怒的失去了理智,原本按照事先計劃的那樣走,今日就可用行巫蠱之術將這賤人送去順天府,證據確鑿,就算活着回來,也必要狠狠的吃頓苦頭。北安容無法忍受別人比她優秀,更何況是一個低賤的庶女。想到這,北安容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恨,衝上前去甩手就想給夏傲雪一巴掌,卻硬生生被夏傲雪一把握住。
夏傲雪握住那雙手,一雙冷目毫無情緒,冷冷說道:“姐姐想清楚,這一巴掌下來會有什麼後果。我可保不齊那天會在太子和惠帝面前說些什麼,可別忘了我現在是司言女官。”
“你覺得太子會相信你這賤人說的話嗎?”
果然,就這你這大家閨秀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夏傲雪秀美的柳葉眉向上一挑,語氣帶着幾分輕蔑:“你若是不信,那你打下來試試看。”
“啪“的一聲,夏傲雪臉上還是落了一巴掌。北安容忌諱夏傲雪的那番話,不敢下手,大夫人卻是上前一步,乾淨利落就是一個巴掌,冷笑道:“我到要看看,做母親的打女兒,便是告到皇上那,也不會無理!”
夏傲雪撫着臉頰上清晰的五指巴掌印,臉上卻是淡淡的笑着,那笑容看在大夫人眼裡,竟有幾分詭異:“母親大人,這一巴掌的教訓,女兒會牢記在心的,以後定然會安分守己,好好孝敬您。”雖是恭敬的話,可怎麼聽怎麼一股寒意在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