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寒靜靜的坐在瀑布邊的岩石上,風將他的衣袍吹起,帶着飛濺而下的細密水珠,他坐在這個地方,佔盡了天時地利。
看見樹叢邊出現的一行人,溫寒輕輕勾了勾脣角,冰冷的手指在昏迷中的少女臉上輕輕划着,將那些落在上面的水珠全部抹掉。
凌謹遇隔着十多丈遠的距離,站在水邊的石頭上,看着溫寒懷裡像是睡着的少女,眼底深處閃過了一絲氣急敗壞。
“王上,我們談個條件吧。”溫寒看見他們站在了水邊,不緊不慢的開口。
雖然有一段距離,還有瀑布的聲音,可是他低沉的聲音,還是清楚的傳到了凌謹遇的耳中。
“你沒有資格和本王談條件。”凌謹遇沉沉的看着他,用力壓制着翻涌的血氣,說道。
“真的嗎?”溫寒輕輕的握住凌天清的手,突然笑了起來,如冰雪消融般的笑容,異常的好看。
凌謹遇的臉色原本就是蒼白的,此刻,似乎又煞白了幾分。
“你敢傷了王后娘娘,本王定不饒你。”凌謹遇看見溫寒握着凌天清的手,上面流出了一滴滴的鮮血,不緩不慢的順着那丫頭的指尖,滴落在溪水裡。
溫寒竟將凌天清手腕劃開,用內力控制着她血流的速度,來作爲籌碼。
“如果對她用毒,你會想方設法的爲她解毒,可是如果她血流盡了,你還能爲她續血嗎?”溫寒輕輕搖了搖頭,看着凌謹遇,“想聽聽我的條件嗎?”
年輕的帝王攥緊了拳,眼眸森寒。
凌謹遇盯着凌天清,她的長髮散亂,髮絲被水打溼,但依舊能看到大半張臉。
還有她手腕上的深深的傷口,即使隔着十多丈的距離,依舊能看見那不是假象,手腕真的被割開,血液緩慢的流入清澈的水中,一滴一滴,像是砸進了她的心臟裡。
這個混蛋女人,說什麼他永遠都不懂痛,那爲何……此刻心裡那麼疼?
而且,不止疼這一次……
“你說。”終於,凌謹遇咬着牙開口。
溫寒輕輕按着凌天清的脈搏,看來,她真的取得了凌謹遇的歡心。
王上從未因爲一個女人而低下頭,這一招,走對了。
“王上,若是我用她,和你的王位換,你一定寧可殺了我們,也不願意,對不對?”溫寒不緊不慢的問道。
凌謹遇緊緊的盯着凌天清一直在滴着血的手腕,又掃了眼溫寒:“對。”
“然而,鳳身是半壁江山,若是真殺了她,你也一定不捨。”溫寒看着凌謹遇和他身邊的侍衛。
距離這麼遠,即便是輕功最好的白衣,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爲稍有差池,凌天清的性命不保。
“快說你的條件。”雖然血液流的慢了點,可是凌謹遇看見那刺目的鮮紅,又氣又痛。
是恨不得把那個丫頭殺了,可是他即便親手殺了,也不想看到她被其他人傷到。
“王上今日好心急。”溫寒見凌謹遇越心急,反而越慢條斯理的說道,“不如我們各退一步,鳳身還與你,你送我半壁江山,如何?”
凌謹遇咬緊了牙,太陽穴處的青筋隱隱抽動:“我淩氏天朝,怎能分與外姓手中。若是你將娘娘雙手奉還,本王可免了你死罪……”
“王上,這是我在提條件。”溫寒提醒,手中微微鬆開,登時,那雪白纖細的手腕上,頓時激射出大量的鮮血,將整隻右手都染紅了。
“本王再想想!”凌謹遇終究還是不忍,若是換了其他女人,他都會毫不遲疑的令墨陽等人直接拿下,就算是死一千一萬個女人,也不會讓溫寒逃了。
“你若是讓她死了……”可是看見那瘦小嬌弱的女娃鮮血慢慢的流淌,凌謹遇狠不下心。
“王上放心,在您沒有想好之前,我會留住鳳身的命。只是萬一您想的太久,王后娘娘血流過多,讓綠影也無法救回,那就怪不得我了。”
溫寒這一招確實走對了,尤其是讓凌天清慢慢的流着血,那種慢性殺人的感覺,比一刀要命還要可怕。
因爲這樣,不僅可以讓凌謹遇直接看見自己喜歡的女孩,生命慢慢的流逝,還能給他時間,讓他回憶她鮮活模樣時的美好,更讓他無法捨棄鳳身。
“半壁江山不可能,只要你奉還娘娘,本王……賜你良田萬傾,免去所有罪行。”凌謹遇額上的青筋在爬,一張俊秀的臉,滿是隱忍的怒氣。
“王上是在哄小孩呢。”
溫寒的手,離開了凌天清的手腕,任她無力的下垂着,擡手輕輕摸了摸凌天清的臉頰:“別人會相信你,我可不會。你說良田萬傾,免去罪行,可說不準哪一天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本王賜你免死金牌,決不食言。”凌謹遇看見那隻玉白的小手,完全被蜿蜒的血液爬滿,快速的流淌着鮮血,深吸了口氣,保證。
“王上的金口玉言,對我沒用。”溫寒深知帝王心,像他這種試圖弒君篡位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的。
即便是有免死金牌,明殺不行,凌謹遇也會暗中除去。
而且,溫寒要的,也根本不是免死金牌、良田萬傾。
他深知凌謹遇的性格,即便是鳳身,即便是他愛之入骨的女人,想用她來換取延續千年的淩氏江山也不可能。
凌謹遇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將祖宗的基業拱手讓人。
所以溫寒只能試探凌謹遇的底線,看看他究竟能爲凌天清,忍讓多少。
“那你到底要如何?”看見那鮮血順着手注落在清澈的溪水中,凌謹遇恨不得立刻止了那血。
說來也怪,凌天清即便被他鞭打杖責,屁股開花出血,凌謹遇都沒有這麼難受過。
他的心中,一直都認爲,這個丫頭是屬於他的。
無論是鳳身,還是老天賜予,凌天清這輩子活該被他欺負,也只能被他欺負。
凌謹遇可以打她罵她踹她罰她,欺負的她要死不活,也不能允許別人碰她一根手指頭。
如今,眼睜睜的看着鳳身在自己的面前流血,凌謹遇卻無法阻止,第一次束手無策,覺得自己無能爲力。
這樣的感覺,好可惡。
“半壁江山,我只要半壁江山即可。”溫寒見凌謹遇再次心痛,再次笑了起來,“王上,您要想想,如果用半壁江山換了鳳身,您還是佔了優勢,畢竟鳳身能給江山帶來福報,而我,只是過過王者的癮而已。”
“你若是想自立爲王,本王可以封你疆土,這樣總可以了吧?”凌謹遇毫無辦法,眼下只能先答應他做爲權宜之計,等鳳身回到他身邊,該殺該斬,再來定奪。
“既然如此,王上先行傳令,擬定聖旨,昭告天下。”溫寒伸手搭在了凌天清的手上,止住那快速流淌的鮮血,淡淡笑道,“我也不敢要你封的疆土,王上將西南的諸侯國送與我便可。”
凌謹遇伸手往口中掩去,輕咳了聲,不着痕跡的往嘴裡塞入一顆藥丸,閉上眼睛沉思片刻。
“好,本王答應你,但是王后娘娘……”
“王上,您先詔告天下,我到了諸侯國之後,自然會把娘娘送回。”溫寒怎會輕易將凌天清還給他?
他與虎謀皮,自然格外的謹慎。
要諸侯國,給凌謹遇出了一個很大難題。
凌謹遇沒有想到溫寒會如此的狡猾深沉,如果只是半壁江山,實在不行,先許給他,畢竟半壁江山,裡面從官員到百姓,幾乎全是自己的人,他很好控制局面。
只要凌天清回來,凌謹遇就能夠立刻下討伐令,到時候,軍民全是他的人,溫寒的半壁江山還沒有捂熱,就會被他連根拔起。
而諸侯國就比較麻煩了。
因爲諸侯國全是臣服於天朝下的小國,大大小小由八個國家組成。
這些國家年年進貢天朝,自稱爲臣,用凌天清的話來描述,說是諸侯國,其實就是“一國兩制”。
凌謹遇還是能夠掌控這些國家,卻又無法完全乾預它們的政務。
也就是說,凌謹遇的聖旨對這些諸侯國同樣有用,可是,不能直接統帥它們的三軍將士。
這些諸侯國,都是允許自己操練兵馬。
一旦兵馬大權凌謹遇不能控制,那麼就很難除掉溫寒。
而且,原先西邊屢有國家進犯,雖然讓凌雪平定了,可若是溫寒做了王,萬一聯合起所有的諸侯國,情勢對天朝而言,並不樂觀。
凌謹遇不得不重新考慮,審時度勢。
鳳身和諸侯國,究竟孰輕孰重,在他的心中,很快就下好了定論。
“本王怎能信你去了諸侯國之後,便會將娘娘送回?”凌謹遇終於問道。
溫寒勾起脣,再次笑了起來:“這個很簡單……”
凌天清幽幽醒來,一眼看見一邊站着的啞女涵簾。
光線有些幽暗,這是她熟悉無比的地宮。
這裡還沒有被凌謹遇找到?
凌天清一骨碌坐起來,扶住腦袋,她的頭有點疼,像是感冒了一樣。
涵簾看見主子醒過來,立刻給她遞過熱手帕,比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