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是秋末,暖房裡各色花卉,依舊開得璀璨。這一日的御花園擺滿各色秋花,琳琅滿目,端是熱鬧,只是天公不作美,如此陰冷的天氣中,不管開得如何豔麗絢爛的花兒,看起來都病懨懨的,少了些許精神。
長廊的盡頭,花亭一側,幾個小娘子圍着一朵墨菊嘖嘖稱奇,花亭外還坐着幾個盛裝的娘子三兩一堆,唯有王雅懿獨自坐在花亭裡,顯得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王雅懿的歲數有些大了,若和一羣十三四的小娘子在一起,只怕更顯鶴立雞羣,因尚未成親的緣故,也不能與各家夫人同坐,此時身在這御花園裡,不管身份多高貴,都有些尷尬。王雅懿本就是一等一的家世,自持身高,不願與人虛與委蛇,這般的宴席,當真沒有幾個能說話的人。她雖自小與慕容芙相合,多多少少都有慕容芙自來曲意奉承的緣故,今日慕容芙不曾前來,這才更顯得形孤影隻。
片刻後,許是走累了,賀菱擁着賀蓉一起走了進來。
賀蓉進入亭內,就見王雅懿孤孤單單的坐在角落裡,格格不入又顯的好不落寞。王雅懿遭受這般的境遇,讓賀蓉說不出的得意與暢快,臉上本只有三分笑意,一下成了七分。
“低賤之人,有甚好得意了。”如今王雅懿雖不見得對太子有多重視,但也看不得賀蓉臉上略顯諷刺與得意的笑,忍不住冷言道。
賀蓉的笑意隨即僵在脣邊,側目望向王雅懿,面上說不出的委屈:“王二娘子這是怎麼了?”
賀菱瞪着眼喝道:“你說什麼!”
王雅懿坐正了身形,十分傲慢的抿脣笑道:“我說,莫說現在還未嫁,便是嫁了,也不過是個下賤的卑妾,你有甚可得意的?”
賀蓉頓時冷了臉,緊緊的抿着脣:“這話是怎麼說的?不知是誰得罪了王二娘子,讓王二娘子拿我們姊妹撒氣。”
賀菱冷聲道:“阿姊何須和她廢話!她擺明了就是特意找事!”
王雅懿連看都不曾看賀菱,嗤笑了一聲:“阿姊?呦,我怎麼不知道賀明熙在此?賀家的阿姊兒到底是誰啊?什麼時候換的人啊?”
賀菱道:“父親已將賀明熙逐出族了,我賀氏嫡長女自然不再是賀明熙!莫不是我家要做什麼,還要提前給王二娘子打聲招呼不成!”
王雅懿自小看不慣賀明熙,當年惠宣皇后活着,賀明熙最得意的時候,正是王雅懿在府中日日被欺負的時候。賀明熙即便不喜誰,也肯定不會專門去找麻煩,那時的王雅懿也得罪不起賀明熙,兩個人在面上沒有絲毫的衝突。
但王雅懿心裡也是極爲不喜賀明熙的,作爲王氏嫡女,本該不輸公主的尊貴,但當時的處境與賀明熙相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那些妝飾步搖,華貴裙裳,每走一處衆人擁簇呼奴喚婢,都是當時的王雅懿可望不可及的。王雅懿每每進宮遇見神采飛揚的賀明熙,都會忍不住的難受和憋屈,回家後,便會將自己關在屋中大發脾氣。
如今賀明熙被逐出族去,既沒了世家女的身份,也沒了一絲一毫的依靠,終是成了昨日黃花,這讓王雅懿說不出的解氣。可賀氏的人當真是割了一茬又來一茬,陰魂不散。若婚約不生變故的話,這東宮的第一側妃,又是賀氏嫡長女了,當真讓人猶若吞了蒼蠅般。
“呵,你們賀氏真真好風骨,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當初賀明熙養在中宮,爲得是誰?如今賀明熙生母已逝,自己又被宮中所棄,你們就過河拆橋,直接將人逐出了族譜。繼室佔了原配的位置,繼室女佔了嫡長女的位置,真真是腌臢到骨子裡了。”
“你們賀氏雖是一日比一日沒落,下一次定品,說不得會得下幾品呢。可如今好歹也算一等的世家,做出這般的事來,當真給我們士族抹黑啊,也不怕人嗤笑無恥無德無情無義!賀明熙即便再落魄,可你們就不怕陛下過問此事嗎?”
賀蓉再好的脾氣,也不禁生氣了:“我賀氏的家事,與你何干?”
王雅懿微微一笑:“自然與我無關,可我們都是明白人。陛下御賜一個‘德’字,又是欽定的側妃,這本該是誰的?誰不是心知肚明的事?總有些無恥之徒鳩佔鵲巢,將本該得到一切的人從賜婚中擠了出去,如此還不甘心,惡毒到又將人從族譜上逐了出去,小小年紀心若毒蛇,端是好手段。”
賀蓉漲紅着臉,氣得忍不住的哆嗦,怒聲道:“王二娘子休要口出惡言!你血口噴人!賀明熙去歲臘月離開前,與父親爭執了一番後,自出族譜與我何干!”
王雅懿笑道:“賀明熙又不在,如今還是不空口白牙,怎麼說都成。”
賀菱高聲喝道:“怎麼叫隨意說的!年祭開族譜時,父親曾將賀明熙手書傳閱給族老與族人,這才徵得帝京內族老的同意,劃去了賀顧氏與賀明熙的名字!此事我賀家衆人都能作證!豈是你可以隨意誣陷的!”
王雅懿把玩着指甲,淺笑道:“庶出的賤婢,就是缺少教養,什麼場合,什麼地點,大吼大叫的,真真是上不來臺面的東西。”
賀菱猶若當衆被狠狠打了幾個耳光,掐住了嗓子,整張臉紅得快燒起來了。雖是如此,但這話確實不好反駁,因賀菱的生母就是賀李氏身邊的丫鬟,即便爲妾也是賤妾。賀菱雖看似與賀蓉是姊妹,但平日裡相處卻如上等的奴婢,事事以賀蓉馬首是瞻,爲此才得了賀李氏的青眼,有了如今的體面。
賀蓉上前一步,咬牙道:“好好的說話,王二娘子爲何總也出口傷人?”
王雅懿嗤笑了一聲:“我何時出口傷人,哪裡說得不對?妾就是妾,即便活得再體面,也是上不來臺面的東西。如今能來此賞花的娘子們,可都是正室所出,將來也必然會成爲別家的大婦或宗婦,誰會下作的去做個牛馬不如的妾室。”
“你!”賀蓉怒喝一聲,沉了口氣,“平日人都言王二娘子溫厚賢淑風雅有度,堪稱帝京第一名媛,如若太子殿下得見此時此刻的王二娘子,不知會有怎個感想?若王二娘子對陛下的聖旨有意見,可對陛下說去,如今對着我說這些話,說來說去也不過是羨慕妒忌罷了。”
“呵,我是什麼身份,會羨慕妒忌一個妾室?賀二娘子也端是一副伶牙俐齒!可見平日裡的溫柔婉約,也沒有幾分真的。不過你來說說,我堂堂一等世家王氏嫡女,爲何要羨慕個每況愈下賀氏女?”
賀蓉掩脣一笑,輕聲道:“聽聞阿姊已是快至雙十年華,只比殿下小了兩個月,這番的年紀這婚事當真是艱難的很,也不知那謝……”
王雅懿尖聲喝道:“賀蓉!別那麼有恃無恐!什麼話你都敢拿出來說,真當我王氏無人了不成,莫說是你,你整個賀氏又算什麼東西!你今日同我呈口舌之利,你會有什麼好下場!”
隔着一條走廊,泰寧帝與皇甫策站在轉角處,不知已有多久了。
當聽到此處時,泰寧帝微微側目,挑眉望向似面無表情的皇甫策,目光在他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嘴脣上停留了片刻,這才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聲道:“年輕就是好啊!這精力好似怎麼都用不完一樣,當真是讓朕羨慕啊!”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皇甫策聽。
“陛下駕到!太子殿下駕到!”隨着這一聲尖聲高喝,三位娘子急忙起身行禮。
泰寧帝顯得十分和藹,緩緩垂眸看向三個人,笑道:“咱們大雍沒有那麼規矩,自家人不必拘禮,都起來吧。相請不如偶遇,你們幾個正好碰見了,時辰尚早,可在此就好好的說說話。”
“謝陛下。”三女同時謝道,而後退到了一側。賀蓉有些忐忑的偷瞄了皇甫策一眼,隨即垂下了頭。賀菱的臉上比方纔還要紅,雖是極力忍住不擡頭看,最終還是忍不住悄悄的斜了一眼皇甫策。唯有王雅懿倒是波瀾不驚的,嘴角含笑,十分大方的看着皇甫策。
泰寧帝的笑容越發的真心,側目望向皇甫策,滿是慈愛的開口道:“已是許久不得見了,太子不必着急過去,應酬之事朕自會做個妥當,這附近的人,朕會讓貴妃給你們支走的。”
皇甫策垂了垂眼眸,面無表情道:“謝皇叔。”
泰寧帝見此更是開懷,上下將皇甫策打量了個來回,忍不住的大笑一聲:“傻孩子,跟朕還客氣!”話畢帶着衆人施施然的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有收到具體出版日期,但是不管他們了,咱們日更吧。
可是暫時不會放出結局。(不要那麼相信淘寶啦!上次淘寶還說八月有貨呢!)
因爲手裡還有些《一世安寧》和《胭脂河》,所以有時候看見留言,或是心情好會不定是的送書。
所以有想法就說,可千萬別指望罵作者得送書啊……
小雨石來找我一下把!
要是新浪私心不方便,咱們弄個□□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