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阿斯都畢隔着兵戈,仰望着神聖藍眸中的深邃,只覺那雙與永生天同色的眼睛,也和永生天有着同樣的浩瀚。他恭敬的應道:“阿斯都畢明白了,可是公主,我若是帶走一半護衛,您的安危……”
娜音巴雅爾展顏一笑,兩漠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傲立在刀劍從中,綻放在鮮血之上,原就風華絕代的美人,從容無畏的美麗,連永生天都要爲之驚歎。
“沒有可是,阿斯都畢,剛剛有個人的馬刀砍到了我腳邊,你知道他的同伴對他說了什麼嗎?他說‘先別急着殺死這個女人,不然她的護衛都去追王爺了。’你知道了嗎,大家都留在這保護我,纔會讓他們越要威脅我的性命,還白白放走了榮樂王。再說了,比起兩漠草原的榮耀和塔拉浩特的恥辱,一個公主的性命又算什麼?別再耽擱了,去吧,本宮保證不讓汗兄怪罪你們,而且我不相信大宏的公主會死在塔拉浩克的門前。”
“公主說得有道理,阿斯都畢,你就別像羊羔離不開母羊一樣磨蹭了,聽公主的吧,再不去可真追不上了。就算你帶走了一半人,我們的人也還比他們多,我們會保護好公主的,而且塔拉浩克裡又不是都是死人,我們不會派人搬救兵嗎?”納牙可在娜雅公主近前,神箭手的弓箭發揮不出威力,早已經背在了身後,手上換作了馬刀。
阿斯都畢有娜音巴雅爾的命令,又受了納牙可的擠兌,終於咬咬牙召走了一半人馬。納牙可見了,又找出格擋的空隙喊道:“阿斯都畢,記住,那個榮樂王被我用雪熊箭射中了。”
雪熊箭?看阿斯都畢走後準備坐回車內的娜音巴雅爾動作微微一頓,所謂雪熊箭,箭桿上有放血槽,就算皮糙肉厚的雪熊中了,也會流血過多而死。推崇勇士的猛戈族,其實一般是不認可拿這種卑劣的武器傷人殺人的。箭是娜音巴雅爾要納牙可射的,只是她沒想到,納牙可用的是雪熊箭,但想到不知被那個榮樂王怎麼攪合了的塔拉浩克,雪熊箭能增加拿下鬼面王的把握,倒……也好吧。
“兄弟們,別殺這女的了,不管用了,他們派人追殺王爺去了,我們去追。”阿斯都畢帶走一半護衛後,圍攻娜音巴雅爾的華軍背後壓力大減,只是他們拼殺得太過投入,隔了好半天才有聽得懂胡語的人反應過來。用去帳宮的騎兵有一百多人,在塔拉浩克製造混亂也用去了不少人手,有機會從塔拉浩克北城門混出城的華軍本就不多,在君逸羽之後殿後的人馬,不過寥寥三十來人。但,不愧是大華優中選精的戰士,又有仇恨和榮耀做支撐,提着腦袋揮刀的他們,雖然在短時間內就有了數十人的傷亡,可他們圍攻娜雅公主馬車時的兇悍,成功牽制了所有的北胡護衛一段時間不說,還傷殺了對方几十人!發現圍攻馬車對牽制追殺不再管用時,華軍剩下的人不足十個了,他們當機立斷,撤離了戰鬥。
留下來保護娜雅公主的護衛如釋重負,尤其馬車附近的幾圈護衛承擔了更直接的對戰壓力,看到敵方退走,他們紛紛忍不住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到現在他們都還搞不太清狀況,剛剛那羣西武人,聽公主說什麼鬼面王,難道他們不是西武人,是中原的漢人?可他們明明看起來像西武人啊,而且不是說漢人是任我們猛戈族搶奪的兩腳羊嗎?太兇猛了!不愧是跟着不死王的人!若漢人都是這樣,難怪他們打到了神山口……
“公主,我們現在怎麼辦?”
“阿斯都畢的人手應該夠用,照料好傷者,我們進城。”娜音巴雅爾看了眼遠處的揚塵,又看了眼近前的血跡,車簾滑落,遮掩了她眼中的憂鬱。北城門處應該能看到這的打鬥動靜,可塔拉浩克遲遲沒有人馬來查看,她也想問一句,塔拉浩克,到底怎麼了……
草原遼闊,若說一開始阿斯都畢還擔心追錯方向,帶着納牙可“雪熊箭”的提醒留心到草上的血跡時,等於一路都有了路標,阿斯都畢對追到榮樂王,志在必得!果然急着逃命來不及發現雪熊箭的關竅,照這個勢頭,只要吊在他們的馬尾巴上慢慢追,就算不追上去,不死王也非得流乾血管裡的鮮血,變成人幹而死!
“大人!看到他們了!”
“嗯,不急,榮樂王功夫厲害,等他的血再多流些,他的人都跑得更累些了,我們再圍上去。”哪怕說得一口好漢語,習得一手好漢文,阿斯都畢本質上也還是猛戈人,這一刻,他草原貴族的血脈全數點燃,化身成了一個稱職的好獵手,有着足夠的耐心。
“大人,後面有人追我們,十來個,好像是之前圍攻公主的那些人。”
“哼,不知死活,之前要不是顧慮公主,草原勇士能讓他們那麼猖狂嗎。留三十個人打發那些蒼蠅,能留就給塔拉浩克留兩個活口,不能留也別客氣。”
……
商隊換來的草原好馬,再怎麼擅跑,也比不過北胡軍隊自留的駿馬,藉着一個山坳突然變向也沒能甩掉身後的追兵,分兵行動幾乎是君逸羽的必然選擇了,若是能有一個夠分量的人吸引全部追兵……最好不過。
“唐晗,接着!裡面是哈日喬魯的頭和帳宮摘來的王旗獸旗,本帥命令你,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北征軍。阿大,你跟着唐晗,等追兵甩開後,帶他們照舊走冬布恩山翻回去,那樣穩當,你會胡語胡俗,幫得了大忙,別的事都等你做完了這件再說。”君逸羽將懷中的包裹扔給了唐晗,不容拒絕的吩咐完,又揚聲發令道:“全軍注意,左右分軍,左邊的跟着唐晗將軍走,右邊的跟我……”
“右邊的跟我走!唐晗將軍,麻煩你拽住我家公子的馬籠頭,別讓他過來。”趙益突然打斷了君逸羽的話,引馬右轉,還不知從哪摸出了一個銀白麪具,往臉上蓋去,“右邊的爺們,帶種的,都隨我走,掩護王爺!”
趙益動作太快,君逸羽被他那個銀白麪具反射的陽光刺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個面具……分明和她在戰場上帶的鬼面具一模一樣!等君逸羽緩過神來,入耳的是將士們一致的“王爺(統領)快走!”和被趙益拋在背後的“公子,你也會胡語,我知道你想自己引開追兵,這事屬下也能幹。”她再想往右出馬,被趙益提點後反應過來的唐晗,早已經拽住了她的馬籠頭,還幫她催了催馬,“阿羽,別辜負了趙益他們對你的一片忠心!”
分兵耽誤的時間,又讓追兵往前追上了一截,趙益刻意偏頭,阿斯都畢的人不單注意到了銀白麪具的反光,也足夠他們看清面具的樣子。“大人,他們分兵了,我們怎麼辦?右邊那個,那是鬼面王帶上他的鬼面具了嗎?”
“看清楚地上,我們不上人家的當,鬼面王中了雪熊箭,一路灑血的纔是真正的鬼面王!”阿斯都畢冷笑一聲,毫不遲疑的帶着全部人馬跟着左邊的血跡追,若是沒有路標,有追錯沒放過,他也只能選擇分頭追擊,但現在嘛,沒必要爲了無關緊要的人分散兵力,榮樂王身邊的人少了,正好!
“王爺,他們沒被騙走,全都在追我們,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君逸羽眼前間或有些發黑,她甩了甩頭定神,摸了把受傷的左肩,發現肩頭都被血水浸溼了。之前急着逃走,只匆匆砍掉了箭尾,君逸羽只當是箭傷受馬上顛簸,不知何時開始流血了,無空處理,便隨手點了處夠得着的肩頭止血穴。回頭看去,果然如唐晗所言,追兵沒有減少,而且愈發近了,君逸羽已經能勉強看清,領頭的是阿斯都畢。難道阿斯都畢真從背後就能認準我……等等!不對!箭傷滲血怎麼會這麼多!
再次探了探左肩,君逸羽不動聲色的往左後側的草地瞟了一眼,握回馬繮的手,略緊了些。
君逸羽連續兩次查看傷口,唐晗想不注意都難,“王爺,你怎麼了?是傷口疼嗎?”
“我沒事,唐晗,我們還得再分兵,我剛剛看到了,後面追我們的人,就是認識我的那個阿斯都畢,只有我才能引開他們。”
“怎麼會這樣!是哪個該死的認出你了,我回去殺了他!”
“唐晗,你別做蠢事!他們的人比我們多幾倍,你知道,殺回去是不可能的!”
“阿羽……”
“就這麼說定了,阿晗,答應我,一定要把哈日喬魯的人頭和那些王旗獸旗帶回冬布恩山口,他們的用處,不下於十萬甚至二十萬大軍,我們得讓死在塔拉浩克的兄弟們死得更值!”君逸羽偏頭避開了唐晗眼中的淚光,擡手安排起了人馬。
“那我們加速,下了前面那個山坡再分開。”
君逸羽點了點頭,她知道,唐晗是指望多甩阿斯都畢一截了讓他認不出人,血液黏糊的左肩卻告訴君逸羽,甩再遠,阿斯都畢也跟得準自己!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駁回唐晗的好意了,沒得引了他的叛逆,反而不肯配合了。
唐晗怕君逸羽反悔,幾乎君逸羽才點頭,他就招呼人催起了馬來。
“差不多了,就在這分開!”君逸羽決然引馬,分出了一半人馬。
“阿羽,保重!山前再見!”
“王爺(統領)保重!”
“大家都保重,一定要把兄弟們的戰果帶給陛下!”
“分兵一次不管用,還不長教訓,以爲催馬跑遠些了再分兵我就認不出你,就不知道追哪邊了嗎?哈哈哈,分得身邊只剩下了十來個人了,榮樂王,你這是自己找死啊!”阿斯都畢高興得拍打馬鞍大笑了幾聲,吆喝道:“勇士們,鷹兒敖得差不多了,我們上,把華朝的榮樂王帶回去,我們都會是塔拉浩克的功臣!什麼不死王,鬼面王,都會是裝飾我們戰刀的寶石!兩漠草原會爲我們驕傲的!”
“統領,他們都往我們這邊追來了。”
“嗯,兄弟們,我把你們帶來了塔拉浩克,可能沒辦法把你們活着帶回去了。”
“統領說的什麼話,都是我們自願來的!”
“是啊,王爺,我們都不怕死!”
“王爺別這麼說,能和您來塔拉浩克幹了這票痛快的,咱們纔不算白活了一遭!”
君逸羽滾了滾喉嚨,“大家……都是大華的英雄。”
“王爺,我們殺回去吧,比起被他們窩囊的追死,我寧願回去拉兩個胡狗墊背。”
“是啊,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了!只是……”可惜王爺了……
“好!我們再跑一跑,幫唐將軍他們把這些追兵再引遠些,本王的箭傷一直在流血,也得處理一下才好殺敵。”君逸羽答應得毫不含糊,只是按了按胸口的玉佛,在心底留下了一句:蓉兒,我可能得食言了。
“啊!真的!好多血!”
“地上也有!他們一直跟得這麼準,會不會不是跟的王爺,是跟着血來的?”
“統領,你早知道自己在流血了?”
隱隱有人猜出了君逸羽自我犧牲的選擇,看向君逸羽的眼神崇敬更甚。
君逸羽只是歉意的笑了笑。治傷需要時間,有那功夫耽誤,都夠人家追上來了,加上被阿斯都畢認了出來,與無私無關,無論她想不想,能引開追兵的都只有她,而她若是自己一個人,必會引人生疑,所以啊,也只能連累這十幾個大好男兒了……
“我們的敵人好像沒有耐心了,可以準備戰鬥了。”和唐晗他們分開有一段時間了,君逸羽回頭發現阿斯都畢一行越追越近,而且陣型隱隱有分散包抄的趨勢,若再拖延,只怕連衝殺的優勢都要失去了。
“我們再往前跑會兒,從前面那個坡衝回來,姜騰,來幫本王控一下馬繮,本王治傷。”
君逸羽招呼來離自己最近的一位戰士,隨後撕了塊衣襟捲起來塞到了嘴裡,整個上身都伏在馬背上,反手握住左肩殘餘的箭頭,用力拔了出來。
“嗯!”箭頭離體的瞬間,君逸羽眼前發白,多虧身體的重心壓得低,纔不至於摔下馬來。
姜騰看得心頭一跳,忍不住幫君逸羽放緩了馬速,其他人以追隨君逸羽爲本職,見了之後,自然整隊人馬的速度都慢了下來,而阿斯都畢那邊看到君逸羽只有十來人後就早已經在催馬了,這一快一慢,兩邊的距離,很快縮短了。
君逸羽手握箭桿,感受到了上面的凹槽,擦了把額頭的虛汗,強打起精神來。那位北胡的公主殿下,不單眼睛毒,人狡猾,心也夠狠啊。其實她一早就鎖定了我吧,嘴上喊着“西武商人”麻痹人,手下放出的箭竟然還帶着放血槽,草原上不是崇尚勇武,瞧不起下三濫手段的嗎?
沒有時間多感慨,馬蹄擂地的聲音昭告敵人的臨近,君逸羽從懷中掏出瓶止血藥全倒在了傷口上,竭力壓抑着疼痛拉直了身體,伸手拔出了馬刀,“殺!”
“統領,我們先去,您先歇歇吧!”
哪裡還有人歇息的空間?君逸羽搖頭,“我沒事,兄弟們,衝!”
以卵擊石的戰鬥暴發時,被君逸羽想起過的娜音巴雅爾,咬牙切齒的也在想君逸羽。
多變的六月,不知何時起,烏雲籠罩了塔拉浩克的天空,陰沉的天光透過帳宮大殿的天窗落入,這座無數草原人神往的殿堂,輝煌不再,滿地的無頭屍體,只有衣衫陳說着它們生前的尊貴身份,還有殿壁上鮮血淋漓的字跡,猙獰可怖!
娜音巴雅爾從站到大殿門口起,整個心就涼透了,她的目光機械的滑過地上的屍體,直到最後停在汗座後的影壁上。血寫的罪惡文字讓她渾身都開始顫抖,她終於知道了,那些讓榮樂王一行暴露的行囊,圓圓滾滾的,究竟裝了什麼!
“來人!來人!納牙可!帶人去追榮樂王!阿斯都畢怎麼還沒回來!告訴阿斯都畢,榮樂王若是活着離開了草原,你們就都不用回來了!”這一刻,娜音巴雅爾完全拋開了對雪熊箭的本能芥蒂,若是早知道帳宮裡等着自己的是這樣的場景,別說雪熊箭了,只要能將榮樂王碎屍萬段,什麼手段都使得!
“榮樂王,你是英雄,你手下的人也是,他們都死了,你放下武器跟我們走了,草原佩服英雄,我們不會爲難你的。”阿斯都畢不知道娜雅公主怪罪自己的辦事效率,滂沱大雨沖刷出來的翠亮草地上,與君逸羽一起的十幾個大華士兵都已經躺在了上面,與之陪葬的還有三十來位北胡護衛,阿斯都畢看得有些肉疼,說出來的話卻算真心誠意。
不知是不是天空流失的雨水提點了自己身體流失的血水,君逸羽在戰鬥的過程中不時有些眩暈感。阿斯都畢的話讓君逸羽覺得有些好笑,她一語不應,繼續催馬揮刀。的確不會爲難,因爲“爲難”的分量不夠!若是知道帳宮大殿的事,你們非得把我剝皮吃肉不可!
“榮樂王你既然不識擡舉,我們就不客氣了。”公主的意思是死活不論,可帶活的回去還能弄死了,死人卻是變不活的,如果可能,阿斯都畢還是想活捉君逸羽,可看到君逸羽獨自一人,還在短短時間裡生生砍死砍傷了七八人,阿斯都畢是真的撐不住了。他現在手下全須全尾的人也只剩下六七十個了,照這個勢頭消耗下去,就算最後能活捉榮樂王,場面上也太難看了!不愧是威名傳上了草原的鬼面王,要知道,他之前就失了一路的血啊!
君逸羽本已是強弩之末,阿斯都畢下令不再留手後,應對起來艱難很多。又一記彎道朝自己腦門砍來,旁邊還有人伺機而動,君逸羽只能選擇迎頭抵擋,可惜再次眼前發黑,這次甚至連手都跟着軟了。眼看君逸羽的腦袋要被人一分兩半,一隻馬刀飛來砸偏了彎刀,讓它大失準頭,只砍中了君逸羽的肩膀。
“休傷公子!”
“阿大嗎?你們怎麼回來了?沒人追你們就該走的,回山前報信的人越快越好。”不知道是雨簾太大還是傷痕累累的機體到了極限,君逸羽怎麼睜眼都看不清來人的臉,聲音倒是聽出來了。
“公子放心,有人去報信,其他人都是自願跟我回來救你的。”除去兩個去冬布恩山前報信的,趙益帶回來的人馬還是之前分出去的那些,人不多,只有二十六個,但他們突然冒出來,打亂了阿斯都畢的戰陣。趙益到了君逸羽身邊,也不管大雨會衝着多少藥粉,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就往君逸羽身上大小可見的傷口上倒。
“有人報信就好,女皇陛下,會抓住機會的吧……不過,你們不該回來的……”
“不,我們一對二、對三,都是大華的軍中精英,沒準能贏,總比公子你一個人好。公子你先走,西邊有一條河,找一個水窄的地方過去,回頭我們去尋你。”
“不行,阿大,我做不來逃兵……”
“不是逃兵!公子,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而且你傷得這麼重,留下來沒用,反而會拖累大家的!”
趙益急急說完,不讓君逸羽再說話,索性一刀紮在了君逸羽的馬屁股上。君逸羽那馬兒不比天馬子爭飛,它馱着君逸羽又是逃命又是對戰,本來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的,受了趙益那一刀,可憐的馬兒悲鳴一聲,瘋跑起來,速度出奇的快。
強行送走了君逸羽,趙益收回了投在南面山坡上的焦慮目光,也提刀參與到了阻截阿斯都畢的人馬上。大華的精英將士,一對二、一對三,的確還有渺茫得幾可不計的生機,可若是再多……鋪天蓋地的暴雨,遮掩了馬蹄轟隆,誰也推算不出南面山坡上浮起來的影子,到底是多少人馬,趙益唯一確定的是——留下,唯存死地!
拖累嗎……沒想到,這輩子還會用上這個詞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被趙益戳穿了逞強,君逸羽連對付瘋馬的力氣都拿不出來了。她在馬背上被簸得好像整個身體都在破碎,眼前一直在泛黑,在馬背上趴都趴不穩,更別提選路了。
在一次馬蹄飛起的時候,君逸羽再不願意,也無法阻止自己從馬蹄上滑落。背後隱約有胡語在喊什麼,可惜她的大腦,已經無法再分解母語之外的語言了。
身軀砸落,水花四濺。
是地上的水呢?還是阿大說的河呢?河吧……
女皇陛下……北胡不是你的敵手了……
蓉兒……
這一次……我真的要食言了……嗎……
……
“阿斯都畢,看你差事辦得,我們怎麼辦!”
“能怎麼辦,回去告訴公主,榮樂王掉進斡拉河,屍骨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