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醒醒,阿羽。
焦急的呼喊聲中君逸羽悠悠轉醒,頭還是重得厲害。我沒事?
“阿羽,你醒了!”驚喜之下,長孫蓉忍不住伸手攬住了君逸羽的脖子。
“哎,蓉姐姐別,我衣服髒!”記得自己一番狼狽躲閃的灰塵和血污,君逸羽下意識的推拒,長孫蓉卻只在他頸間拼命搖頭,不管不顧的抱緊了他。
驚鴻一瞥間注意到了長孫蓉眼角的微紅和她難得的失態,猶豫一瞬,君逸羽終是伸手回抱住了長孫蓉的腰身,安撫的拍打着她的背脊,心中柔軟一片,“對不起,害你爲我擔心了。”
頸間的輕搖,帶起軟軟的鼻音,“不要再犯險了,我不想出去,我們就留在這好不好?”
難得聽到長孫蓉如此孩子氣的話,君逸羽忍不住輕輕的笑了。想到長孫蓉獨身來這尋自己,君逸羽凝眉感動間心頭更添柔軟,口中“嗯嗯”“啊啊”“不會有事”的哄着。
掠過長孫蓉的肩頭,君逸羽不經意的擡眼,眸光驟然一聚,石門開了!
暈倒前讓自己的逃生之路功敗垂成的腦海炸響使君逸羽皺眉不解。極力回想間,君逸羽只覺腦中沉得厲害,似乎多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掃視着圓形大廳的滿地狼藉,君逸羽更添疑惑,望向洞開石門後的黑暗未知時,心頭卻有一道無比明晰的直覺——此處於他,再不會有危險。這念頭太過莫名,卻是讓他更覺蹊蹺了。
得了君逸羽的撫慰,一時情難自禁的長孫蓉很快恢復了過來,尤其想到年長君逸羽一輪有餘的自己,情緒使然下竟然對她用上了頗似撒嬌的語氣,更是微覺臉燙了。
輕輕掙出君逸羽懷抱的長孫蓉很快發現了眼前人的眉間糾結,顧不得心頭窘意,她關心的探尋起了君逸羽的傷口,“阿羽,你的傷怎麼樣,很疼嗎?”血污灰痕出現在這一貫乾淨的人身上,太過刺目,刺得人的眼睛都有些泛疼。
一句“我沒事”,原只是君逸羽順着長孫蓉的關切,怕她擔心,而下意識的開口,出得口來卻讓他一時怔然。真的沒事!明明強弩來得突然,躲閃之間避無可避時臂上被帶出了血痕的!明明弩勁太強,撥擋借力之時,虎口被震出了裂口的!還有,那石柱落下時的擦傷,更是挑動內腑,讓我吐血了的!可是現在,真的是沒事!若非胸前血漬和衣裳襤褸間隱約可見傷口癒合的淺淺痕跡,君逸羽都要疑心自己的受傷是夢中境遇了。運功一週天,更是察覺,便連體內內傷業已痊癒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羽,你這是?”長孫蓉也是不解。
君逸羽搖頭,“我也不知道。”
眼見君逸羽迷惑神色,長孫蓉只轉而提議道:“阿羽,我們出去再說吧,別呆在這了。”君逸羽滿身血污倒地不起的情景,長孫蓉回想起來還覺得後怕,看得君逸羽無事,旁的於她都只是末節,實是不想再要君逸羽呆在這危險之地,長孫蓉故有此話。
“嗯?不···咦?”搖頭間君逸羽不及說完,卻是瞥到了身側的石頭,驚疑聲中,後續的解釋中道而止。
一個“不”字便足以讓長孫蓉秀美輕豎了,語中亦帶上了掩蓋不住的嗔怒,“你剛剛答應我了的,現在還要留在這冒險嗎?!”
沉思之中,長孫蓉的怒語,君逸羽恍若未聞。
說是石頭,不若說是石墩。它就在夜明珠之路盡頭的洞口右側,入得此間時,君逸羽沒來得及留意到它便已鬼使神差的踏入了大廳,觸動機關後,退避不急間氣血翻涌出的那口精血便是吐在了它身上。此刻,引得君逸羽驚疑沉思的便是這石墩,其上雕琢的紋路,原就頗顯玄妙,在血液的滲透浸染下,更是透了絲奇詭氣息。這個好像是···禁石!
偏首大廳,環視打量間君逸羽再度回想起了此前的連環機關。那般機巧的機關設計,似是預料到了闖入之人的每一個應對,想那制定機關陷阱的人若是有心,制人於死地並不是難事,可他這設計,彷彿只是意在將流血受傷的闖入之人逼回石墩所在。憶得強弩來襲時,機關留情的另一面是對面石門處,君逸羽遙遙望去,果然它右側也有個石墩,愈是三分肯定了心中猜想。再加上那絕行陣和不掩不藏的入口,便如此間這奧妙所在,在等待··在等待特定的人到來。
想到這,君逸羽又低頭看向了腳邊的石墩,看向了它的詭秘紋理。那麼··這真是··血禁?似乎··有點··不像。若真是血禁,那溫仁皇貴太妃的身世果真不簡單?或者,她的丈夫?
“阿羽?”
“蓉姐姐,這兒對我,應該不會再有危險。”
“應該?”
三天後。
山南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臨近山腳,亂石錯落,似是維持着天地有始以來此間固有的原始姿態。山月映襯下,更顯清寂。
“轟隆隆隆”的聲響,打破了自然沉寂,卻是山間一處亂石堆滑落,露出了一處孔洞。
“咳咳”聲中,自那新開的山間孔洞中翻出了一個灰頭土臉的身影,看那身形打扮,疑是男子。漫天灰塵中他咳嗽不止,忍不住揮袖撲打着面前揚塵,衣衫破敗間卻也難掩舉手投足間的灑意可觀。
好在此時正值夜半,此間荒涼偏遠,平素亦少有樵夫獵者涉足,否則,這般奇特的場景,還不知要傳出什麼山精故事。
待得撲扇之間塵埃落定,那人這纔回身,向着孔洞柔和喚道:“蓉姐姐,沒事了,出來吧。”卻是小心接出了一位女子。
後出女子的衣衫面容上也帶着些塵土痕跡,但比若先出男子的狼狽,不知強了多少。細看女子樣貌,明月光輝下更顯秀美,卻是面上的些許灰痕遮掩不住的。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長孫蓉!如此想來,那率先自孔洞中走出的“男子”,灰頭土臉着難辨面貌,卻應是君逸羽無疑!
“哈,根據那秘道地圖來看,我們應該是出了絕人谷了。”
細聽君逸羽的聲音,總覺得缺了告別未知絕地的欣悅之情,尤其說到“秘道地圖”時,他忍不住擡手瞟了眼手心血痕,眉峰聚攏間又是糾結。照說,他按照血禁的猜想,試探着已在那秘地任意穿行了一遭,並且與長孫蓉一道平安無險的出來了,便該認定那是設的血禁纔是。可想到禁石紋絡似有似無的差異,他無法肯定。尤其想到發現“秘道地圖”處那疑似靜室的所在,想到踏入那處靜室,看清那處的簡潔擺設時,他充盈胸腔壓都壓不住的滿身悲慼,他更是疑心。
搖搖頭,那般難以掌控自己的感覺讓君逸羽本能的拒絕再想。以那殘缺的秘道地圖,他便知道那秘地還有秘密,可他無心去窺探。如今,他和長孫蓉一起,平安出了絕人谷,就很好了。便當它是血禁吧,管它是與曾祖母溫仁皇貴太妃有關,還是與曾祖父的血脈有關。爺爺爹爹他們都是廟堂中人,不會與這有關係的。總不能··與我有關的。
體察到君逸羽的困惑,長孫蓉雖也覺秘地境遇神奇,卻保留着有限的好奇,言語中再不提及。想到出了秘地,再不用君逸羽“滴血開道”了,長孫蓉搖頭間上前,取了早已經備在袖內的絲帕替君逸羽包紮手上刀口,“先裹着,等會兒尋水洗乾淨了,快些上藥。”
君逸羽帶傷的右手任憑長孫蓉包紮擺弄,左手卻是下意識的伸出,想替長孫蓉擦掉臉上灰痕,可他卻是忘了自己的“黑手”,只能“越描越黑”!
看得自己落手之處長孫蓉的面頰添了黑印,君逸羽尷尬的收回手來在衣服上亂擦一氣,又吐舌指了它道:“蓉姐姐,你自己擦,擦乾淨。”
餘光瞥見君逸羽孩子氣十足的動作,秀口輕抿間,長孫蓉嘴角的笑意愈發分明,手下堅持給君逸羽包裹完畢後,卻是玉臂輕擡間又給君逸羽擦拭起了臉上灰漬,絲毫不介意君逸羽的“灰貓臉”會蹭髒衣袖。
“不用!我臉上灰太多了,等會找水洗就好,蓉姐姐你擦你自己就好。”許是長期的女扮男裝不適應這份親暱,君逸羽有些不好意思,辭開了長孫蓉的好意,又行到孔洞邊開始將散落的碎石填塞回去,極力恢復此間的自然模樣。
君逸羽突然後退,讓長孫蓉雙手落空有些發怔,回過神來發現君逸羽的動作,又疑惑問道:“阿羽這是做何?”
“把這填上,省得有人誤闖了。旁人怕是沒有我們這麼好的運氣,吐血誤打誤撞的對上了這的血禁。只看那地圖上標註的機關,若是啓動,闖入的人便麻煩了。還有,不知何方高人費心營造了這秘地,我的血既然能應了這血禁平安出來,便是緣分,能爲他守一分秘密也是好的。”說到這,君逸羽擡頭,“蓉姐姐,這兒的秘密就和我的身份一樣,不要說與旁人,可好?”
“好”長孫蓉毫不遲疑的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