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射中了淳安郡王妃?!”薛博急切的提起了薛宏的衣領,面上怒色難平。
“大哥,你放手,咳咳,不是我射的,是他們射的。”
“那也是你帶去的人射的!”
“可,不是我要他們射的啊,我叫他們住手的,他們不聽我的!”
薛太師給管家一個眼色,着他帶走了堂內衆人,只留他們父子三個。看着兩個兒子糾纏一處,薛太師唯覺心中憋悶,好容易緩過氣來,聲音都透上了幾分虛弱,“別鬧了,別鬧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你們還爭這些作甚!”
“父親?能有什麼大禍事,二弟蒙面去的,便是那小子死了,他與二弟的過節過去了這麼久,誰能想到二弟頭上。”薛博不解反駁,又咬牙道:“只是你小子,淳安郡王妃又沒有得罪你,誰讓你···”
“糊塗!”恨鐵不成鋼,薛太師的手都有些哆嗦,“他那是僱的什麼人?分明是入了人家的套啊!不信你問問這孽障,老夫訓斥過他,他與那翼王世孫的過節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之前相安無事,如何又去找他不自在了?!”
“是啊,二弟,父親都說過翼王家不好得罪的,這都過去四個月了,你怎麼突然又想教訓那世孫了?”
“我··那小子出一次風頭外頭人便笑孩兒一次,尤其他中秋與那□一起又大出了一回風頭,孩兒在茶樓聽到了,那些刁斗小民話裡話外將孩兒好一番笑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孩兒氣不過···後來就有人找孩兒,說只要價錢給得好,不管什麼人得罪了我,他們都敢替我出氣,孩兒就···就···”
“這···”聯繫後來,薛博也終究覺了事情的不尋常,“父親,應該沒那麼嚴重吧。那世孫小子還不一定死了沒死呢,便是死了,他說好聽點是王孫,是皇親,說難聽點也不過是僕婦之後走了狗···”在薛太師的瞪眼下薛博轉了口,“翼王府一向委曲求全,不會拿二弟怎麼樣吧。”
“二十多號人,還不知從哪兒找來了弓弩,那些人處心積慮的,死不了?那小世孫是神仙不成?!僕婦之說休得再有,襄城侯的前車之鑑還不夠你們警醒嗎?若不是長平大長公主舍掉臉面求到了翼王府,定下個不尊皇妣的罪名,漫說閉門思過半年,便是丟爵丟命也是可能的。”
“父親大人,那,孩兒該怎麼辦?”
“怎麼辦?如今不單是你怎麼辦,而是我薛家該怎麼辦。太上皇登基時老夫見他北來無根便站錯了隊,藉着你孃的潘家,多方周旋纔到了這太師位上。前番女主登基,老夫又是錯看。如此,老夫囑你們少惹是生非,今上雖是女子,但顧全大局非是無端生變之人,你們但凡是夾起些尾巴做人,憑着老臉面尚可保我薛門富貴。可你這孽障··中秋皇宴上陛下才因着翼王府因着那世孫向自己的親姑姑動了狠心,你還如此不知死活的往刀口上撞!這不是打陛下的臉嗎!再有那翼王府,他們身份尷尬,處世小心,你們便因此小覷了它的權勢?翼王府便是再委曲求全,害了他唯一的嫡子嫡孫,他們能輕易放過嗎!還有,還有淳安郡王妃,長孫府與翼王府的聯姻是太上皇安排的,傷了她便是壞了天家的棋!你們說說,你們說說,如此這些,於情於理,別說是那兩府,便是聖上和太上皇,能輕易放過我們嗎!可笑老夫辛苦鑽營大半輩子,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薛家氣數,至此,怕是··盡了。”言盡至此,薛太師頹然坐倒,竟似瞬間蒼老了許多。一石二鳥,這是誰要我薛家的命呢!他一時間想不出關竅,卻也無心再想了。
“父親,沒那麼嚴重吧。不說爹的面子,便是衝着舅舅家,陛下也不能···”
薛太師心下苦笑,“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我們沒有與潘家的親緣可能還好說些。”見兒子全然不解,無奈嘆氣又道:“你舅父家的面子若還好用,潘固漕運失職,何至於論罪問斬?新皇得了孫家,沒了以往的顧忌,如今正是樹立權威,需要找人祭刀的時候呢!”
薛博臉色慘白,薛宏害怕的膝行到薛太師面前,哀泣道:“父親大人,孩兒真的只是聽人笑得難聽,氣不過想教訓他一番,沒想要他的命啊。那些人,那些人根本就不聽孩兒的,父親你也說孩兒是入了人家的套的,父親你想想辦法···”
薛太師無力擺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我是你爹,我信你,也得看他們信不信你。便是他們也信你,可你終是存了害人之心,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也得看他們放不放過我薛家啊!”
“好啦,好啦,萱兒不哭,不然你羽皇兄回來不喜歡你了。”
“是了,我們家萱兒最乖了。”
“皇爺爺保證,過幾天羽皇兄一回來就要他來陪你玩好不好?”
皇極宮的寧康宮中,安坐一旁靜看自家父皇逗弄哄勸小女兒的君天熙眼底暗暗生了些暖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提起那人,她的心尖便會自發生出些柔意。說來,今兒二十一了,自中秋夜後,六天沒見,萱兒都開始想她了呢。
想到中秋夜,君天熙又有些咬牙,自創了曲牌,跑去與那千落一起表演倒也算了,後來竟還與那嬌娘摟摟抱抱的。雖然說的是姐弟,可這麼大的人了,半點不知道男女大防避避嫌,難怪人家放那些閒言碎語在你身上。等回來了,非得好好教教你不可。還有尊卑禮序,也得好好教教。總和妓家走得親近,有失皇家體統。
“來人,帶小公主下去休息。”將君若萱交給她的教養嬤嬤後,君承天返身含笑,“也不知爲何,幾個孩子與阿羽這麼投緣。萱兒這麼小的孩子,幾天不見竟就哭着鬧着要見他。佑兒這幾天在尚書房也學得懨懨的吧,珊兒玩得也不高興,怕是還在不滿阿羽去寺裡不帶上她一起去玩吧。只看泰兒大些了是什麼光景。照這樣下去啊,咱們這皇宮,怕是離不得阿羽了。”
君天熙聽罷,只合着自家父皇的興致,攜了絲笑意淡淡點頭。她絕不會承認,私心裡,她覺得父皇最後一句玩笑很有道理。
接了君天熙奉上的茶盞,君承天淺飲一口,又笑道:“阿羽生辰的事,內侍監和王府那頭接洽着算是安排上了,只這十年來第一次給阿羽操辦生辰,熙兒,你這做皇帝做姑姑的,準備給她什麼禮物?便衝着阿羽給你帶着三個孩子爲你省了不少心,你這禮怕就輕不得呢。”
聽得父皇話裡用上的“皇帝”字眼,君天熙自是明瞭,亦早有準備。擡手在桌間輕劃四筆,君天熙挑眉,“父皇意下如何?”
君承天微有訝色,偏頭一思間便撫掌笑道:“中秋宴的事我也聽說了,世孫的名號怕是壓不住陣腳,如此,甚好,省得再有沒眼的看不出斤兩。”語到最後,眼角卻是閃過抹寒光。
“皇伯府上爲全大局委屈太多。兒臣也有此意。”
“嗯”君承天點頭,“只是熙兒,如此,須得有個檯面上的說法纔好。”
“漕運事上阿羽出力甚多,只是不好聲張。兒臣之意,宗室事宜,外臣不會多說。”
君承天搖頭,“爲帝者當賞罰有道,如此,臣者謹身向上。刑賞示人以公,於阿羽本身,也纔是真的愛護。”
君天熙正色起身,“兒臣謹記,謝父皇教誨!”
“哎”君承天擺手間將君天熙拉回座位,“咱們父女隨便說說話,拘這些虛禮作甚。”
“以父皇之意,這賞賜理由?”
揮袖遣退了殿內宮人,君承天才道:“熙兒你被人下藥之事,阿羽救駕有功,既然已經追查不出來了,拿出來正當用。”說話間,君承天眼帶深意的看向了北方。
君天熙一驚,她自是明白父皇此舉的另兩層用意,只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他暴露在了人前!“父皇,阿羽他···”
君承天擺手,“不管那幕後之人是誰,若是聰明人,他必已知道事情敗露與阿羽有關了,多不過不確定罷了。若不是聰明人,以阿羽的機智再加我等看顧着,必保他平安無虞。”
君天熙還是有些猶豫,“可是父皇,皇伯和逸皇兄他們似乎不想讓阿羽牽扯進這些。”
“我知道。你逸皇兄是愛子心切,至於你皇伯,我也知他功成身退的心思。”君承天稍有嘆息之意,“只是熙兒,阿羽亦是我皇家君姓!七月之事,我們體諒他還是個半大孩子,從沒有人強加於他,可你看他,不也自己走進來了嗎。”
“父皇說的是,就照父皇說的辦吧。”君天熙終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