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柯凝歡呆愣了半天,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陸緒平眼睜睜看着她細牙死死地咬住了下脣,一縷血絲一點點滲出脣線。然後,那雙憤怒的大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逐漸在眼角形成兩道溪流緩緩流了下來。
陸緒平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連忙伸手捏住她的下顎,阻止她咬自己那仍有些蒼白的脣。
“鬆口!”他生氣地逼迫道。
柯凝歡使勁兒地搖着頭,想極力擺脫他的鉗制,無奈被他箍得死死的,兩頰被他的大手捏的生疼,眼裡的淚水如清泉般緩緩而下流入鬢角。
陸緒平第一次見到這般倔強的女孩子,明明兩頰被他捏得已經泛紅了,卻仍是牙關緊咬一聲不吭,只是默默流着眼淚。
陸緒平如被人猛地往胸口搗了一記悶拳般,又急又疼,忙鬆開手俯身把她摟抱在懷裡,再一低頭便吻住了她。
柯凝歡的驚呼尚未發出,他靈活的舌尖兒就已經趁機探進了她的口中,全然不顧她花瓣般嫩脣上的絲絲血腥,肆意輕掃着她沁香的領地,品嚐着她的甜美。
柯凝歡再理智冷靜,也只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她青澀的反映讓他懷疑她和她那個未婚夫之間婚約的真實性。
陸二少已經是芳齡三十有二,雖然不能說是閱遍花叢,但身邊從來沒有缺少過各式的女人,加上他那強勢霸道的掠奪,柯凝歡即使武裝到牙齒,也不是他的對手,加上肩胛處的的傷口不允許她奮力掙扎,一會兒她便癱軟在他的懷裡,蒼白的臉上早已經染上了一層緋色。
陸緒平稍稍鬆開了口,溫熱的氣息呵在她的頸間,帶給她一陣酥麻。
“別鬧了,我會負責的。”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話音剛落,陸緒平只覺得懷裡的軟軟的身子瞬間僵硬。
他略把她推開點距離,只見柯凝歡那雙剪水般的明眸閃着羞憤,右手緊緊抓住他西裝的前襟露出了她的緊張和不安。
“小歡,別怕。”他的大手輕輕的撫摸着她汗漉漉的背部,然後用修長的手指梳理着她額前被汗水打溼的短髮,露出了她那張嬌悄的巴掌臉。
小歡!這是隻有父母纔會這樣喚她的小名,如今天從他口裡溢出來竟然讓她有着莫名的驚慌失措,他臉上鬱結的某種情緒讓她恐懼和害怕。
這個男人,這個危險的男人他要幹什麼!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慢慢闔上雙眼不再睜開。
“請你,放開我。”她低低的顫聲道。
陸緒平瞬間被她臉上的脆弱擊倒。
在女人面前,陸緒平極少失控,此時,他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子,是一個對他的家世和他的財富不屑一顧的女孩,她對他的排斥是與生俱來的,若不是礙於母親的面子,她根本會拿他當賊一樣防。
真令人氣餒。
他頓了一下,然後輕輕托起她,將她平放在牀上躺好,又爲她輕輕拉上被子。
這是個他無法褻瀆的女孩,和他以前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
在她挺身擋在母親身前的剎那間,臉上的閃過的那抹決絕讓他驚駭;她拔槍擊落槍手手中的槍械時的那股沉靜自信,讓他從內心裡折服。
整個槍擊事件發生不過十幾秒鐘,他幾乎,是呆愣着看着現場發生的一切。
此後他便聽到她快速而清晰的發出幾道指令:讓首長上車,讓戰友帶領車隊撤離,封鎖現場,切斷網絡,直到把自己的職責履行完畢。
他身邊的女人多是那種手上紮了根刺都會尖叫着讓他給喊醫生的千金小姐。
他從未看到過這樣臨危不亂,思維清晰,指揮若定的女孩子。
他清楚地看到槍手的那發子彈擊中了她的左肩,她那單薄的身體被子彈的衝擊力帶得扭咧了一下,但也就是在那瞬間她手中的槍響了。
陸緒平覺得那幾槍,把自己的心打破了一個洞,也徹底打碎了他三十多年來建立起的世界。
當他從身後抱住她的時候,真切地感受到了血從她身體裡一點點流失,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但她仍然笑着對那個盧局長說,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他覺得那一抹笑容,燦爛如早上點鐘的太陽花。
所以,他不顧一切,想辦法帶她回來。
其實他剛剛的話只有一半是事實。
她受傷後,手術確實是他籤的字,也是他堅持到A市陸軍總院做的手術,醫生換藥時,他檢視過她的傷口,更多的,他當然沒有做。
他還自認爲是君子,對於柯凝歡這樣的女孩子,他認爲任何一點邪念都會玷污了她的純和真。
在她昏迷的這些天裡,雖然他很樂意親力親爲,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特別護士在照顧她。她由於身體極度虛弱,總是出虛汗,他怕她身上難受,便都是由特別護士幫她擦身;最多,他告訴秘書她的尺寸,讓秘書送來合適的衣服。當然,這衣服也不是什麼禮服套裝,而是,內衣睡衣。因爲病牀上的她,是用不着那些華服的。
他剛剛那樣說,實在是被她眼裡的防範和疏離傷到了,她就像一個小刺蝟一樣,稍一觸碰,便炸開了全身的刺兒,扎得他難受。他就是想把她身上的刺兒一根根給剝掉,卻不想竟激起了她這麼大的反映。
她眼裡的羞憤交加讓他的胸口有些悶疼,看着她大眼睛裡不停流淚時的委屈和脆弱,竟然讓他覺得自己十惡不赦,卻又是那麼的情不自禁地想品嚐她的美好。
經過這一場鬧騰,柯凝歡似乎耗盡了力氣,安靜地躺在那兒,閉着眼一動不動。
原本帶點嬰兒肥的圓潤臉龐已經消瘦的露出了尖尖的下巴,長長的眼睫毛覆在下睫,尾端上翹着,隨着她微弱的呼息微微顫動着,纖細的身體窩在被子裡,扁扁的一層,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這裡躺着一個人。只胸口微微的起伏着,表明她此刻心情的激憤。
陸緒平就這樣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打量着這個女孩子,靜靜地想着心思,房間的空氣裡流動着消毒水的味道,卻讓他覺得這一切安靜而美好。
這一刻,他願意放下身上所揹負的所有世俗的東西,守着這份美好到永遠。
他覺得她那個未婚夫是個傻子,守着這樣一份美好卻不懂珍惜,卻寧肯和那個什麼主持人攪在一起。
當柯景州走進病房,看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女兒時,這才明白自己被老首長陳伯康點名到京城述職的真正目的。
柯凝歡咋一看到父親也是吃了一驚,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僅隔了一天父親就來到自己面前,竟如同在夢中般不真實。
她已經有快一年的時間沒有看到父親了,一身將官夏常服穿在身上也沒有了往日的嚴肅,現在看起來竟然蒼老了許多。
柯景州在女兒的牀前坐下,大手輕輕地撫上了女兒的額頭,忽然就眼眶溼潤。
“爸,您怎麼來了?”柯凝歡輕輕地問着,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仿若受了許多委屈的小孩子。
自從父親帶着繼母去了N市,她幾乎就沒有在他面前流過淚,住校時生活清苦,她那麼想家,特別是節假日的時候,就格外地想爸爸,也想媽媽,卻一聲不吭地咬着牙呆在宿舍看書學習,從來不流一滴眼淚,可是隻有現在,她才覺得自己也會哭,也需要父親把自己抱在懷裡拍着,寵溺地哄她。
“我來開會,你陳伯伯說帶我來看個人,我也不知道你受傷了。”柯景州內疚地說。
這個女兒對他的再婚有心結,他不是不知道的,但她從來不說,也沒有公開反對,再加上她對自己親生母親的死,仍是有怨言,父女倆個便是生疏了這些年。
握住了女兒的手,他才發現女兒瘦的厲害,一雙枯瘦的手,纖細的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一張巴掌臉,沒有了原來的圓潤和粉嫩,蒼白的厲害;一雙剪水般的眸子深深地陷在眼窩裡,越發顯的大了。
柯凝歡握住了爸爸的大手,只覺得心情也好了許多:“爸,我沒事的。”她寬穩着父親。
柯景州當然知道女兒是做什麼的,受的又是槍傷,做爲職業軍人,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問的,他只是問了問女兒的傷勢,治療的情況。
柯凝歡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受傷的具體情況,便也只好學着昨天小護士的話,說傷到了韌帶,暫時活動受限,進行復健治療後會好的。
雖然柯凝歡輕描淡寫,但直覺已經讓柯景州知道事件的嚴重性。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過把女兒扔在了A市,看着女兒那燦爛的笑臉,他竟然覺得女兒的笑比哭還讓他難過。
他緊緊的握着女兒的小手,用自己的大手輕輕地摸着女兒的頭髮,像小時候常常做的那樣,眼裡滿是寵溺。
此刻他那麼想把她抱在懷裡,像小時候一樣,告訴她疼就哭出來,累了就休息,不要這樣勉強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女兒身上那股堅忍,比她的母親更甚。
即使她心裡那般不贊成他再婚,但是爲了他,她都不多說一個字,只是很平靜的說,爲了給他和阿姨一個空間,她要去住校。
在他想起來,仍是心裡充滿了矛盾和痛苦,他的女兒啊,他前妻留下的唯一骨血,他竟然眼睜睜地看着她離他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