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幾塊破布破瓷,你訛我五千兩?你這死丫頭,不知道我是誰嗎?”方權氣急敗壞。
“方少爺當面,怎麼會不認識?這種形象,也不作第二人之想啊不過……我這個怎麼叫訛呢?”蘇一一嘆氣,“這是實數報銷,一個子兒都沒有賺你。若是方公子隨身沒有帶銀票,那就拿身上值錢的東西抵數也成。我瞧你這玉佩的成色倒不錯,還有你那扳指……唔,沒想到你身上零零碎碎掛着的東西,比我們這裡的姑娘還多啊”
臺下的客人,俱都笑着腸子打結。不敢對上方權,只能埋着頭,笑到肚子疼。
“可惜長相比咱們的姑娘差遠了。”陸瑋和她一吹一唱,“銀票拿出來吧,不就是五千兩麼?難不成方公子比我還窮?逛樓子還不給錢,你當我們的姑娘是什麼呢。”
方權被兩人擠兌得心浮氣躁,掏出身上的銀票,就往地下摜去:“都給你們。”
蘇一一眼尖,看到了票面的金額,忍不住搖頭:“這才一千兩,還差着好些兒呢你把身上的零碎解下來吧,剩下不夠的,就算賣你一個面子。但是下不爲例,再上門砸場子,就莫怪我們不客氣了。”
方權雖然不願,但看陸瑋不懷好意的目光,再加上身後還有一對眼看手底下也有兩下子的兄弟,還是咬咬牙,把氣吞了下去,把身上一把零碎的玉器和金器都摘了下來。
“娘子……”許仙的悲憫喊聲,把衆人從這場鬧劇中再度拉回。原來戲臺上,已經演到了白娘子被壓在雷峰塔下,許仙雙膝跪地,仰天悲嘯。
燈光漸黯,厚重的絲絨幕布,緩緩拉上,最後的一個影像,是雷峰塔裡的白娘子深情凝望。雙袖寬大,微風輕鼓,翩然欲飛。
哪怕不看面容,只看這樣的側影,便讓人魂授色與。
“各位”尤七穿着錦袍上臺,底下自然有人把狼藉成一片的大廳給收拾乾淨,衆人的心思都熱情地看向了他身後出來謝幕的各位姑娘。
“這白娘子……那股子騷味兒,讓我的骨頭都軟了。今天要不能一親芳澤,我哪裡還能睡着着啊……哎喲,我這心肝兒,可全是她啦”
“我倒還是喜歡那小青,瞧瞧人家那腰肢啊,真是盈盈一握間。”
“還是那許仙有味道,明明是女人,倒偏是儒雅得緊。好看,實在好看。”
“法海也好,瞧那帽子一戴,整個人就是眉目如畫。”
…………
衆女恨福過後,便迤邐退場。留下驚鴻一瞥的背影,讓人猶自沉迷。
“多謝諸位捧場,接下來還有一件東西要給各位公子老爺嚐個鮮。”
“是清倌人?”底下羣情激昂。
蘇一一不滿地嘀咕:“瞧瞧,就是男人才是這德性兒。看來,往後這些排練的戲啊,還是讓人家太太小姐來看的好,還能多賣幾條手帕子。”
“這點小錢,你也看在眼裡?”陸瑋雖然鼻青臉腫,但精氣神兒還不錯。
“你記住,大錢也是小錢累積起來的。真要做個地道的商人,你這富家公子的脾性兒可不成。要按着你說,這也是小錢,那也是小錢,到最後就什麼錢也賺不成了。別瞧着這些錢小,但用場多啊。手帕兒、瓜子兒、花生仁兒,還有茶水,再加入賭場裡的抽頭,每天的進賬,不比姑娘們陪客人的銀子少。”
“有這麼多嗎?”陸瑋懷疑地問,“我瞧都只是幾個銅子兒的小買賣。”
“誰說的?你沒見他們點的全是精品茶嗎?一壺可是要好幾兩銀子的呢”蘇一一竊笑,“既然來了這裡,自然是要擺派頭的,所以我們這裡的東西,比外面兒賣的,要貴上七八倍,甚至十倍以上的,還是有冤大頭願意花這個錢。再加上姑娘們叫的席面,全都是幾十兩一桌的,這麼着算下來,你自個兒回去撥算盤。”
“我可不會打算盤,不過聽起來似乎還真是積少成多的意思。”
“對啊,不積硅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咱們賺銀子也是一樣,大錢也是要一兩一兩銀子積起來的。”
陸瑋受教,從此錙銖必較。
蘇一一暗中稱讚了一句“孺子可教”,便示意他看向臺上。自己卻把一雙妙目,看向姬流夜所坐的那一席。縱然是個中年文士,但姬流夜的坐姿仍是別有一番風流意味。幸好踏足這種地方的,免不了有幾個風流人物,配着他那張平凡的臉,倒也不顯山露水。
他身側還坐了個長隨,蘇一一卻認不出是否隨他前往右賢王處的侍衛。看那模樣,倒似練的好一身橫練功夫。
“好香。”此起彼伏的驚訝聲,把蘇一一從沉思裡驚醒過來。
尤七把一罈酒打開,四溢的酒香,頓時飄散開來,讓人嗅之慾醉。尤七的口才,自然無需懷疑,原先便是個能說會道的,這幾年又常跟人磨嘴皮子,就算死了,怕也要被他說活了。這時候打醒精神說出一番話來,讓臺下的人個個都垂涎欲滴,幾乎忘了剛纔還讓人牽掛的白娘子和小青等人。
“我們如今只釀了這十一罈酒,其中一罈,會給你們分一小杯。剩下的十壇,採取公開拍賣的方式,價高者得之。底價兩百,每人限拍一罈。”尤七朗聲說出了規則,底下便響起了一片“嗡嗡”聲。
“兩百兩一罈,這也太貴了吧?”
“就是,咱們的國酒,也只得一百兩一罈而已。”
“不酒倒是醇香異常,若是比國酒還好,兩百兩倒也值。”
…………
不管嗜酒還是不嗜酒的,都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蘇一一也不急,只要嘗過的,自然識得其中的奧妙,她也不怕價錢炒不起來。陸煒安排了幾個托兒,正坐在臺下,準備把第一罈酒的價錢,至少炒到五百兩呢有了這個底價,下面的酒就好辦了。
“其實兩百兩還真是有點貴了。”劉孟海嘆了口氣,“按我們哥兒倆的身價,恐怕只夠賣上一罈子。”
“放心,能坐在這兒的,肯定不是你們哥倆這樣的窮鬼。就是那個方權,我還覺得納悶兒呢,怎麼身上只帶了一千兩的銀子?臨到末了,還抵上了這麼些玉器金器,他簡直是虧大了。我毛估了一下,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兒,價值就不在五千兩以下。嘿,他那老爹,倒還真捨得在他的身上花下血本啊”
“他平常上哪兒吃飯都不用花銀子,那些不過是用來打賞青樓裡的姑娘,一千兩銀子,也夠唬了唬人的了。”陸瑋懶洋洋地笑。
“那你呢?”蘇一一好笑道,“隨身帶多少銀子?”
陸瑋尷尬:“嘿,我比他還少一些。”
蘇一一抿着脣樂。
“反正我老爹給我成千上萬,也給我一天就花沒了。如今他哪裡還敢給我多少銀子,有時候幾天沒一個銅板呢。”
“那是,誰讓你想着法子要算計他的家產呢人家是守家,你這是敗家,還是故意的。”
“哼,早敗了早好。”陸瑋板着臉哼了一聲。
“你放心吧,咱們這一一銷金樓啊,是消息最魚龍混雜的地方,說不定能替你打聽到你爹那個如夫人的下落呢而且,我會派人盯着你爹的,只要他跟那如夫人見面,就能找到地頭兒。”
陸瑋沉默不語,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向了品完酒後,衆人如癡如醉的樣子。甚至有些嗜酒的,已經決定不再迷戀那個白娘子和小青,非要拍上一罈回去嚐個鮮。
“好,現在拍賣開始”尤七雖然沒有內功,但中氣還是很足的。這麼吼了一嗓子,頓時把氣氛給調動了起來。
“二百兩”話音剛少,埋下的棋子就舉起手示意。
“二百二十兩”另一枚棋子也當仁不讓,加了二十兩。
“二百三十兩”這一個,則是真正的觀衆了。
緊接着,十兩二十兩地往上漲,雖然幅度不是很大,但也穩中有升。氣氛之熱烈,倒讓蘇一一感覺意外。
忍不住便眉開眼笑,目光不由自主地再度瞟向姬流夜。
他卻微微含笑,蘇一一忍不住讚歎他易容術的精妙,竟是連臉上的表情,也能惟妙惟肖。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材料,肌膚十分清透,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胭脂水粉。
姬流夜目光微偏,對上了蘇一一,兩人四目相交,蘇一一隻深奧時光迴轉。那些與他在一起的風月,如忘川之水倒流。
記憶裡溫潤如玉的少年,剎那間就和眼前的中年文士疊印在了一起。從六歲時的初見,到以後在大周京城的重逢,再到兩人攜手合作,一幕幕如放電影般地在眼前飛速地閃過,她不由地勾脣含笑,方緩緩地把目光轉至臺上。
他沒事,真是太好了。她的心,彷彿漾着春風,暖暖得十分舒服。
“果然到五百兩了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人,看來下幾壇的價錢也不會低。”陸瑋的驚呼,讓蘇一一回過神來。原來第一罈酒已是塵埃落定,五百兩的價格,正是他們商定的價格。
“是麼?”蘇一一的心思,飄得有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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