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裡，路書秋對着鏡子使勁瞧，經過剛纔的冰敷，腫成核桃大的眼睛已經消了一大半，但是湊近一點再仔細看的話，眼皮的腫脹還是依稀可見。
沒辦法了，再耽擱下去要遲到了。
她快速收拾好久出了門，心裡打定主意，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昨天沒睡好吧。
路書秋到了辦公室，遠遠就看見柯令茹和甘露在位置上有說有笑，她微微一愣，然後笑起來，看樣子她們和好了啊。真好。
邊上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擋着路了。”
聲音聽着耳熟，路書秋轉過頭，剛好和身後的人四目相對。
兩人互視了幾秒鐘，同時叫出聲。
路書秋，“你昨晚哭過了！”
江童，“你昨晚熬夜了！”
話完，兩人稍微一頓，又各自皺着眉頭，仔細回顧着剛纔的話。
路書秋，“我沒有熬夜。”
江童，“我也沒有哭。”
額……
兩人頓時無言以對，又呆站了一會兒，忽然相視一笑。
路書秋側過身，微微彎了腰，“江小姐，請進。”
江童依舊是冷冰冰的表情，點了點頭，簡單應着，“嗯。”眼角眉梢卻有淡淡的笑意。
路書秋也爲這個插曲笑起來，然後邁步進入裡面，走到自己桌子邊，對着柯令茹和甘露說了聲，“你們早啊。”
已經和好的姐妹花極有默契地轉過頭來，一齊開口，“早！”然後兩個人笑成一團。
路書秋看着也笑起來，心裡一直給自己打氣，對，就是這樣，笑，還要笑得燦爛。
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上午一結束，路書秋就飛快地收拾東西，將手機丟進包包。動靜大了些，對面正看着文件的江童擡頭問，“出去？”她最近一向是犧牲午休時間加班加點的，有時候一忙乾脆連午飯也省掉，現在卻一副要外出的模樣。
路書秋剛背上包，聞言一愣，“額……”
正好回到座位的甘露和柯令茹同樣好奇地湊過來，“出去？誰出去啊？”
甘露看了路書秋幾眼，眼睛曖昧地眯起來，“小秋你要出去啊……該不會是和白副經理約會去吧？”
柯令茹吃驚地張着嘴，模樣有些滑稽。
江童則是一副等待回答的樣子。
路書秋有一種被嚴刑逼供的錯覺，“額……這個問題，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嗎？”她後退幾步。
有貓膩。甘露八卦的雷達立刻開啓，檢測到她的不對勁，兩隻眼睛恨不得粘到她身上去。“真的是白副經理啊？”她湊近幾步，一雙眼睛圓碌碌，充滿期待。
“這個問題……”路書秋還是那一句話，“我可以依舊選擇不回答嗎？”
她一直迴避，其實就等於默認了。甘露激動地大喊出來，“哇塞！”
分貝太高，路書秋又離得太近，耳朵裡嗡嗡嗡，直吵得她的腦袋有些發暈。
“所以你們是確定在一起了嗎？是不是，是不是？”
“露露，你冷靜點……”
“啊！太好了！”甘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白副經理誒！多少女人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優質精英男！”她兩眼放光地就要撲過來，“你真是太幸運了！小秋……”
路書
秋連忙側身一躲，她撲了一個空，又起身對她陰笑，“咯咯咯咯……不要害羞嘛，來，我給你一個愛的鼓勵！”說着對她張開雙手。
眼見着就要被她撲住，路書秋火速一個轉身，也不在乎自己穿着高跟鞋，踏踏踏踏，轉眼就到了門口。
丟下一句，“我先走了！”
甘露不甘心地在後面喊，“回來一定要找我哦！我要知道你們約會的全部細節！全部！誒，小秋，你聽到沒有？”
路書秋聽到了，但是她假裝自己沒有聽到。
她到達目的時，白印懷已經等候在那裡。看見她來，對她輕輕點頭示意。
路書秋開心地對他搖搖手，又覺得這舉動有些傻，很快放下，做出淑女的姿態，步伐平緩，微笑着走過去。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白印懷淡笑着說，“不會。”禮貌地打量了她一眼，說，“你今天很漂亮。”
路書秋聽在耳裡，心裡很開心，又不斷告誡自己要矜持要淑女。
於是她紅着臉低頭笑着回他，“謝謝。你今天也很帥氣。”
她說完有些害羞地坐下來，等了一會兒，對面卻沒有再開口。她覺得奇怪，擡頭卻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她立刻伸手摸自己的臉，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白印懷一愣，很快回答，“沒有。”怕她放心，又補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同樣的讚美兩分鐘內重複了兩次，路書秋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更開心，可是她沒有。
她覺得，今天的白印懷有些奇怪。但哪裡奇怪，她又說不上來。
“要吃什麼？”
“哦，我沒關係的。你點吧。”
“那就來今天的特色菜吧。”
“好。”
路書秋笑着說，白印懷回她一個笑。然後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兩人再無言語。
直到服務員將菜端上來，路書秋用力一聞，對着他說，“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白印懷淡淡地應着，“嗯。”
“你要不要嘗一嘗。”她用筷子夾着一塊鮮嫩的魚肉，伸手就要遞到他的碗裡。
他沒有端碗接，甚至連頭也沒有擡，只說了一句，“不用了。”他不喜歡吃魚。
路書秋的手和筷子以及筷子裡的那塊魚肉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她很快收回手，面上訕訕地說，“哦。”心裡有些不舒服，他一向是溫柔體貼的，今天是故意讓她難堪嗎？
不會，他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爲什麼呢？是不是因爲她沒有及時迴應他的表白？
好像是吧。她遲遲沒有答覆貌似很傷男人的自尊……
路書秋越想越覺得對，她擡頭看了看面前面容平靜如水的男人，心裡有些彆扭。
要說嗎？要她先開口嗎？女方主動開口提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關於那個答案，她其實還沒想好。
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兩人自顧自地吃着，卻無一人言語。周圍都是來吃午飯的情侶，一對對都甜甜蜜蜜的，襯得他們這一桌更加怪異。
路書秋伸手夾菜時，兩人的筷子碰到一起，她擡頭時他正好也望過來，兩人終於眼神對上，她正要展開一個笑，他卻面色不變地收走筷子夾了邊上的菜，然後微低垂
着頭接着吃飯。
她的笑容來不及展現就僵在臉上。
尷尬地收回手，路書秋低頭望着自己的碗，她忍了忍，終於開口，“那個……”
手機的鈴聲響起來，她的話被打斷。
白印懷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從上衣口袋取出手機，她看着他做勢要按掉，連忙說道，“沒關係，你接吧。說不定是要緊的事情。”
他的手勢一停，隨即站起來，“那我出去接。你先吃着。”
路書秋點點頭，“你去吧。我沒關係的。”
白印懷走了出去。他身姿挺拔，溫文爾雅，走出去的時候邊上很多女人都頻頻側目，引得她們電男朋友有些不滿。
路書秋看着他的背影遠去，放下筷子，嘆了口氣。
沒關係嗎？她當然有關係，很大的關係。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冷淡，還趁她不在意地時候頻頻打量。
她讓他等太久了嗎？
哎，等下他回來，自己要怎麼開口呢？
她想了很多，最後還是決定暫時把矜持放在一邊，主動開口好了。
路書秋做好決定，坐在位置上等他回來。
服務員過來，問她要不要加菜，她看了看桌子上的幾個菜有些幾乎沒怎麼動，便笑着搖頭，“不用了。謝謝。”
服務員禮貌地微笑，“好。有需要叫我。祝您用餐愉快。”
“謝謝。”
服務員前腳剛走，白印懷後腳就出現了。
路書秋笑着說道，“你回來了。”
白印懷匆匆點頭，面色有些遲疑，微微停頓還是開口，“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
路書秋的笑容第二次僵在臉上。
白印懷看了她一眼，“書秋？”
她連忙收拾表情，擠出笑臉問，“怎麼了？公司有急事？”
“不是。是我的個人私事。”
私事啊。他明顯不願多說，她只能壓下心頭的失望受傷，儘量平靜地說，“這樣啊。那你去吧。”
“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吃完了自己會回去。”說着重新拿起筷子做勢要夾菜。
白印懷又看了看她，說了句，“也好。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路書秋嘴裡塞了許多菜，聞言也不擡頭，只是敷衍地點頭應着，“嗯，嗯。知道了。”
然後他就走了。
路書秋低着頭一直吃，周圍的人有些好奇心重的一直不停看過來，她統統無視。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菜都被她動了一遍。她吃啊吃，直到再也吃不下了，握着筷子的手終於停下來，她擡起手背用力擦一擦眼角，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一滴眼淚也沒有。奇怪，她居然沒有哭。
路書秋面無表情，盯着一桌子的狼藉看了一會兒，乾脆把筷子一扔，提了包起身離開座位。
人也見了，飯也吃了。他早就丟下她走掉，她又何必再留在這裡丟人現眼。
白印懷，你到底在想什麼？
路書秋不明白，她唯一明白的是，自己身爲女人本就微薄的自信今天又削弱了一些。
喜歡她？
這就是他喜歡她的方式？
呵呵，路書秋一路苦笑着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