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港島,是亞洲四小龍之一,在大多數人的心中,這是一個秩序伴隨着混亂的地方,一個是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銷金窟,一個是刀頭舔血兩肋插刀的是非地,更有着港督都觸探不了的城寨,成爲諸多男兒嚮往的燦爛天堂。
可這還不是最亂的時候,港府還有把這塊地當成自己家的心理,廉政公署才辦下了總警司貪污案,將港島最高的警察長官送進了大牢,港督出面保證對以往的貪賄既往不咎,穩定了人心的同時,又強調了廉潔的重要性,直到進入下一個十年,隨着迴歸的臨近。
楚大招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瞅着沈鐵軍的眼神有些閃躲,飛快的轉向了旁邊:“我是個商人…”
在資本主義國度裡面,商人代表着的是一個羣體,作爲世界上的經濟自由港之一,這個羣體纔是港島發展和輝煌的基石,沈鐵軍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完成了身份的轉變,默然開口道:“但是你的身份有些特殊,這邊把你當成港商,那邊把你當成這邊的棋子,這雖然能夠保證你大多數時候的安全,但是卻防不了小偷小摸和亡命徒的惦記——”
小超人都被人綁了,還跑去大超人面前拉走了十億港幣。
雖說是下一個十年纔會發生的事兒,可未雨綢繆是沈鐵軍現在思考最多的:“就這麼說定了,魏一凡的事兒不要去管,他泄露了咱們資金渠道我還沒找他算賬。路,可都是自己選擇的,不就是兩千萬嗎,讓他去科威特IPO一次就行了。”
“沒想到你也是個普通人。”
端起面前的杯子,楚大招笑了,兩人相處以來,這還是沈鐵軍首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另一面,非常具有人性的一面:“我以爲你不會在乎呢,他是很想去科威特IPO,可咱們那時已經留下了公司主要股東的情況。我聽魏一仙說,現在科威特駱駝股市已經不接受IPO了,而是控制在現有的規模上,現在已成爲了一個很像樣的OTC店頭市場。”
OTC又稱爲場外交易,目前這家交易所上市的都是像巴林、卡塔爾這樣其他海灣國家的股票,魔方算的上是最爲遙遠的一家非科威特國家的股票,所以也就不用向部門申請什麼上市許可,也不用接受相關法規和部門的監管,於是企業有了發展資金,土豪們也玩的很開心,皆大歡喜。
如果沒有遠期支票,那麼這個股市不會出多麼大的簍子,但是出於信仰而要遵守的誠信,使得這些遠期支票並不會被人們重視,因爲沒有人會違背自己的諾言,那樣不光會無法立足,還會讓家族蒙羞,只是土豪們並不知道,這在股票的範疇內,叫槓桿。
“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
折騰到現在,沈鐵軍算是徹底無憂無慮了,學習上的告一段落,事業又蒸蒸日上,回頭再把周英追到手,美滋滋的想着,便有種夢幻般的不真實:“就這麼說定了,你回去後先抓這個事兒,王盛奇找的怎麼樣了?”
搖了搖頭,楚大招面現優柔:“找了幾個線索,過去後都是一場空,我看他精神頭倒是不錯。”
“汪~汪~”
兩聲狗叫,沈鐵軍看向了院子,這個時候不是飯點,上次他看到有剩的飯菜要扔,便順口說了句養條狗就好了,結果齊磊不知道從哪找來兩條半大土狗,由於大了,認識不認識的看到,都要吼上兩嗓子。
齊磊手裡拿着掃帚,驅趕着要上前的土狗,這倆貨除了飯點會拴上,其他時間都是放養的,護着身後的人進了院子,沈鐵軍連忙站了起來,滿臉興奮:“回來了?”
王樂點了點頭,將身後的編織袋放下,讓出了身後的老頭:“李師傅帶着我們跑了不少地方,才知道這些玩意,爲什麼那麼值錢。”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老話說死的。”
李老頭說完纔看到屋裡坐着個女人,穿着高跟鞋抹着口紅,一身打扮和那些洋婆子沒什麼區別,面色陡變:“你要把這些東西帶出去?”
王樂和李老頭處了幾個月,知道他的心病是什麼,連忙開口道:“小師兄,李師傅走的時候就說了,這些東西不能出去,要不然他也不用等到這會兒了,當年直接給了小鬼子,不比這時賣還賺?”
“給了小鬼子你纔是後悔。”
沈鐵軍指了指地上的編織袋,鼓鼓囊囊的看着塞了不少東西,實際上王樂一手拎起來,他就知道這個袋子並不重,心中充滿了期盼:“我又不像你缺錢,爲什麼要讓這些東西出去?”
李老頭有些不敢相信,目光在楚大招身上踅摸着,後者便站了起來:“那這個事兒就先到這裡,我走了。”
“回去找點車子的資料給我,我讓你自己買,你肯定也得糊弄。”
沈鐵軍跟着楚大招到了院子,用腳趕着撲過來的兩條小狗:“防彈的,記住了,近距離五米內,要防的了AK步槍彈的連續射擊,並且還不能失去行駛能力。”
記憶中的港島社團和亡命之徒,最重的火力便是各種突擊步槍,不說遠處世界各地的戰爭,便是近在眼前的南邊,也肯定會流出去不少,沈鐵軍現在不差錢:“我可不想讓人拿出一個小砸炮,就把你給綁走了。”
捋了捋耳畔的長髮,楚大招點了點頭,出門上了出租車走了,沈鐵軍轉身回到屋裡,老頭正從編織袋裡往外掏東西,報紙團一個接一個撕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這個是洗,也就是咱們說的盤,盤口崩了點,五百塊收來的。”
“這個是荷花碗,八百塊收來的。”
“這個是盞託,上面應該是個杯子,四百五十塊。”
“這個是鉢,最貴,一千塊。”
一樣一樣的拿出,李老頭小心翼翼的取出放在桌子上,指着鉢道:“你曾經背的,便是這種,那幾個村子生活在窯址周邊,不時會發現些東西,我也是憑藉這些東西,才確定那塊地方是窯址的,現在倒是都便宜了你。”
幾個月不見,李老頭已經沒了先前垂垂老矣的老態,一身湛藍的土布褂子比教授還像教授,說話中氣十足背也直了不少,便是神情間有些沮喪:“這盛世來了,古董也沒了價。”
“您老可說差了。”
沈鐵軍摸着比吃飯的搪瓷缸大了一圈的鉢,站在門口太陽下端詳着,記憶中的一幅幅畫面閃過,轉身放回了桌子上:“每個人的需求是不同的,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現在大家餓的前心貼後背,吃都吃不飽,再用錢去買這些東西,那等不到它漲價的那天,人就餓沒了。”
李老頭瞅着桌子上的四個物件,想起自己還是因爲一口飯才和這位相識,這幾個月的奔波路上,哪家不是窮的叮噹亂響,所收來的這些東西,也是人家都知道是好物件,纔不捨得賣便宜了,倒也不是他存心多給錢:“那你下面會怎麼辦?”
“我下面,當然是好好放起來了。”
沈鐵軍坐在桌子邊上,把玩着小小的盞託,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些陌生,腦海中關於這些玩意的形制,只能說是相似,開口道:“不知李師傅下面,怎麼辦?”
李老頭有些愣神:“我?我,我還是去要飯…”
王樂嘴皮子一動,旋即緊緊閉住,幾個月的時間來,他被李老頭所講的那些深深吸引,如果說沈鐵軍給了他溫飽的條件,那麼李老頭便給他打開了又一扇大門。
行走在那片自古以來的中原大地上,聽着歷史的變遷,感受着無處不在的滄桑,很可能眼前看似不起眼的土丘下,埋的便是曾接受萬衆朝拜的帝王。
沈鐵軍微微一笑,這老頭還在端着架子,便決定敬老一回:“您也看出來了,我雖然有能力買來這些東西,但是對於怎麼保管,就一竅不通了,您也不希望哪天因爲保管不善,啪的聽了響兒吧?”
李老頭面色一黑:“那你就是罪人,這些東西大多都是孤品,很可能存世就這一件…”
雙手一攤,沈鐵軍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咱們也別試探了,我想讓您幫我打理這些東西,看看怎麼保管爲好,不知道您有什麼條件?”
李老頭神情一動,看了眼旁邊的王樂,指了指他道:“我想收他當我的徒弟。”
“就這?”
沈鐵軍有些傻眼,看了眼已經呆滯的王樂,開口道:“我又不是他的家人,可做不了他的主。”
緩緩搖頭,李老頭開口道:“我知道你有批手下,在這條鐵路上幹營生,而王樂是你的半個傳話筒,現在他如今有的,也都是拜你所賜。這小子眼活手巧,雖然大了點,可對於這一道很有些天分,你想請我很簡單,只要我嚥氣兒後,能讓他繼續打理你這些東西。”
沈鐵軍登時無語,盯着王樂開口道:“你們這一路,看樣子是把我賣了個底兒掉?這些個事兒也是能亂說的?”
李老頭扯了扯麪皮,笑道:“咱爺們當面,你也別玩這一出了,他們嘴巴很嚴,可幾個月的生活下來,我聽到了不少,你是研究生,還是詩人,幫了他們又找了條活路,現在把手伸到了港島,那女娃既然不是收這個的,就是你在港島的傀儡吧?”
沈鐵軍默默的點了點頭,開口道:“那您現在可以更新下我的資料,就在今天,我的研究生論文通過了答辯,現在是碩士畢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