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仗着領導的身份讓車琴和我離婚,這不是欺男霸女嗎?我過來找他想讓他不要再糾纏車琴了,我兒子都因爲我們離婚住了院,你們這是在助紂爲虐!我要去告你們——”
竭嘶底裡的吼聲在保衛科裡迴盪,以往上班時門口三三兩兩的保衛這時都躲到了對面一邊,沈鐵軍從路上拐進大門便看到了站在保衛科門口的譚紅軍,將車子放好看了他一眼進了保衛科,滿臉通紅的付振海正鬚髮怒張的指天罵地:“這還是共產——是你,是你,就是你!沈鐵軍,車琴說就是你——”
“去,安排人把錄音機拿來。”
沈鐵軍冷冷的掃臉紅脖子粗的付振海,轉頭看了眼旁邊的譚紅軍開過後,後者便點了點頭飛快出門找錄音機去了。
“找錄音機我就怕你了?啊?你找錄音機我就怕你了?!你仗着領導的身份讓車琴和我離婚——”
付振海臉紅脖子粗的彎着腰挺着肚子吼着,好似在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唾沫橫飛的向着沈鐵軍噴去,後者便微微後撤看向了旁邊的保衛科幹事,眉頭一皺他還不認識,接着開口道:“這人的單位通知了?”
“通知了——”
接話的是保衛科副科長蔣文濤,他沒想到自己能夠攤上這個事兒,小心翼翼的說過後開口道:“只是由於是下班時間,他們單位領導一時半會聯繫不上——”
“嗯,能想象的到,太多廠子都是那個風氣。”
沈鐵軍點了點頭,他對這會兒的企業算得上是比較瞭解,從上到下都是人浮於事的在混日子而以,接着開口道:“這貨口裡的車琴是沿西派出所的教導員,你打電話通知他們單位,讓車琴和她的領導都過來。”
“好!”
蔣文濤神情一動,轉身到了電話旁邊,這會兒報警電話根本沒人知道,因爲那都是各個轄區派出所的號碼,當然就這會兒形勢來說,各個單位裡的保衛科和派出所一個性質,有什麼風吹草動那都是聯動的,拿起電話纔想打就聽身後傳來了暴怒的聲音:“你們不光助紂爲虐——”
“小心!”
沈鐵軍瞅着蔣文濤才摸到電話,已經走到近處的付振海便大吼着向他撲了過去,想都沒想的擡腳飛起踹了過去,只聽嘩啦一聲毫無防備的付振海便摔在了地上,回了回神後便是一聲怒吼:“打人啦,當官的打人啦——”
保衛科原本就不大,除了蔣文濤和沈鐵軍外,還有兩個人在旁邊觀察着付振海,預防的便是他這種陡然跳起發難,卻沒想到他這個動作有點是太突兀,畢竟放在正常人來說聽到可以見到離了婚的媳婦,那怎麼也不會激動的,否則跑來鬧事兒所謂何事,就沒想着他能不去打“第三者”而是衝着打電話的蔣文濤撲了過去,兩人這會兒惱他竟然想在自己地盤上撒野,撲過去一人掄起巴掌便抽了起來:“啪啪——”
“唉,不要動手。”
沈鐵軍連忙叫住繼續抽人的保衛,已經拿起電話的蔣文濤默默看了眼付振海,便對着話筒開了口:“我這裡是農業部保衛科,有個叫付振海的人正在鬧事兒,請你們單位的車琴同志和其領導快點來!”
“你們在裡面做什麼?”
一個近乎呵斥的聲音響起,沈鐵軍轉身看了看,就發現門口多了個好久不見的面龐,後者看清他的臉後,語氣飛快放緩:“沈主任——”
“李秘你好,有人仗着自己的無知者無畏想要誣陷我和擾亂單位秩序,我這正在配合行爲人做調查——”
沈鐵軍說着轉頭看向了呆着臉瞅李秘的付振海,探手一指他那貌似忠厚實則狡詐的臉繼續道:“你們看他這個嘴臉,先前裝作竭嘶底裡的村野凡夫模樣,好把自己僞裝成無知的受害者以便獲取旁人或者是路人的同情,用以造成咱們仗勢欺壓善良的假象,付振海是吧?你說我爲了霸佔車琴仗勢欺人,她是什麼時候和你離的婚?”
“鐵軍主任,錄音機來了——”
譚紅軍正好拎着個大錄音機跑來,滿頭是汗的看了眼門旁的李秘,作爲辦公室的非專職秘書,他自然是認識自己曾經的“偶像”樑興國的專職秘書李秘,不用說他能出現也代表着幹部大人正在哪裡關注,點了點頭進了辦公室。
“現在開始錄音。”
沈鐵軍皺着眉看了眼大錄音機,譚紅軍便插上電源按下錄音鍵後點了點頭:“可以了。”
付振海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沈鐵軍,他感覺這個事兒有點脫離自己計劃的兆頭,面前這位看着年齡實在是不像個領導,便感覺自己先前說的有點過了,瞅了眼錄音機也明白一旦自己說了,那話也就可以都被錄下來了,他這裡正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不想這會兒邊上的七八個人,包括李秘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眼瞅着他這麼個神情和模樣,也就知道沈鐵軍說的是八九不離十,眉頭一挑開了口道:“這位同志,你說沈鐵軍主任仗勢欺人讓你媳婦和你離婚,你和你媳婦是什麼時間離的婚?”
驚異的看了眼李秘,沈鐵軍接着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個笑意,他沒想到作爲幹部的秘書,這位哥哥是如此的幫忙,雖說他不一定稀罕,可人家的橄欖枝這算是遞了出來,轉頭看向地上的付振海,擡了擡下巴道:“付振海,我再重複一遍我的問題,你指責我爲了霸佔車琴讓她和你離婚,你們是什麼時間離的婚?你可以保持沉默,因爲這是你的權利,但是我相信可以查的到!”
“七,年前——”
付振海面色大變後說了,他是真的很不想說的,因爲他知道自己想的是太簡單,他以爲怎麼著作爲一個副主任,那年齡少說也得三十往上纔對,卻沒想到這會兒看着眼前年輕到匪夷所思的沈鐵軍,面對着旁邊一圈的圍觀者,也就只能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卻不想心中那點僥倖很快就被門口那人給打散了:“沈主任七年前還沒高中畢業!這個誣陷真是太惡毒了,你們保衛科一定要嚴肅處理以儆效尤,以還沈主任清白!”
“是!李秘書!”
在場的保衛科副科長蔣文濤飛快的應了聲,他一直聽說沈鐵軍的年齡不大,可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年輕,接着目送李秘轉身離開,便聽見沈鐵軍開了口道:“由於涉及到對我的誣陷,我也不避嫌,我要求你們一定要對他進行嚴肅處理,以儆效尤!紅軍把錄音帶帶走!”
“是,沈主任!”
蔣文濤轉臉看了眼還在眨巴着眼的付振海,大聲應聲後瞅着沈鐵軍和譚紅軍離開,衝着旁邊兩個手下道:“捏造和誣陷領導沒有的作風問題足以夠的上誣陷罪,給他上措施把他控制起來,過會等到他媳婦——前妻過來再通知處理結果。”
“是~”
“不~我,我沒有誣陷他~”
付振海的怒吼聲傳來,出了保衛科的沈鐵軍推起摩托車進了車棚,由於各個部門少的都是主要領導,放在車棚來說還和以前差不多擁擠,這會兒他來的又晚了些時間,便把車子靠在了旁邊。
車琴比想象中來的要快,當然陪着她一起來的,還有個沈鐵軍從未想象過的人,餘國光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哈,鐵軍主任你忙呢?”
沈鐵軍面前放着的,是從首都到魔都之間幾個省的行政地圖和交通地圖,手上拿着的是向統計局要的去年這些地方的糧食產量,他讓人把預算增加了那麼多,還說要圈定三到五個點出來進行考察,褚繼奎還把發展規劃以及督促落實都給了他,這會兒是正比對着地方上標註糧食產量,就聽門口有人喊他,轉過頭看了眼滿臉好奇,兩人中午可纔在一起吃過飯:“你這是下午不上班?”
“哪能呢,我也是被人叫出來的,你這不是說事兒的地兒,咱們出去說說???”
餘國光也有些爲難,左右瞅着辦公室裡雖然沒人,可架不住外邊的是女性,帶進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裡邊人多眼雜的——”
沈鐵軍也沒多想,他還是以爲這貨來找自己又想要點什麼,穿着馬甲西褲皮鞋的出了辦公樓,便被大門口處的兩個人影吸去了目光,轉頭看了看笑的後槽牙都露出來的餘國光瞪了瞪眼,後者便飛快的點了點頭收起了臉上的笑,瞅着門口站着的兩個女人開口道:“咱們算起來也沒外人,車姐的父親在陣前起義後成了趙叔叔的老部下,那個時候被翻出來舊賬關進牛棚就沒能出來,那個姓付的他爹走過遠路的,只是在國家建立後舊傷復發,這貨還沒斷奶人就走了,沒了爹的孩子就被他娘慣成那個樣——你消消氣!”
“呵呵,趙哥他媳婦都出面了,我還能繃着讓他去蹲大獄?”
沈鐵軍心裡有些塞,然而這個事情不是以他心情的好壞來做決定的,餘國光說這麼多也是爲了在撇清他在這個事兒裡面的關係——我只是個傳話的,叫你出來另有說請人給你叨叨,這會兒準備給他叨叨的趙遠一的媳婦已經招起了手,便幾步到了門外看向了眼睛通紅的車琴,眉頭便是一挑:“車指導你知道他說什麼了?”
“屁的個指導,喊姐,車姐~”
趙遠一的媳婦根本沒把自己當外人,探手戳了下沈鐵軍的肩膀,接着就看向了旁邊的餘國光,後者飛快的點了點頭,一雙眼睛落在了沈鐵軍的臉上,開口道:“對,沒外人,這個車姐是趙叔——”
“我知道他說什麼了,我也知道他的用心險惡,如果你是個普通的領導,這會兒怕是就已經傳得閒言碎語了——”
車琴抹了抹眼角,擡頭望着沈鐵軍的眼睛,鼻頭間吸了吸氣繼續道:“他昨天看到咱們倆打過招呼,他只是不善於控制自己的脾氣,我這麼說也不是爲了幫他解釋,我只擔心我的兒子偉偉,他要是沒了這個爹,就和付振海沒了爹似的,他那個娘又是個沒讀過書的鄉下婦人——昨天他怒氣沒地方去,把孩子的尾椎骨都踢骨折了,我是才知道。”
“付振海這種人在我看來是有些偏執狂的傾向,說實話你要是不提孩子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他的,因爲咱們認識的時間有些短,確切的說包括趙哥在內的人都不知道,我這個人對於任何事物都喜歡朝壞的地方去想。
這樣做的後果是我會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去迎接當某件事情朝着最壞方向發展後的結果,比如這次我看在付偉偉的,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兒子應該叫這個名字,我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去原諒這次付振海的險惡用心。
當然,這也是看在趙遠一他媳婦的面子上做出的決定,雖然我明知道這次原諒他很可能會給將來的自己帶去麻煩,但是下一次如果他再出現在我面前,想要用他那可憐的智商來和我玩心眼的時候,我可以向你保證他會把牢底坐穿——”
沈鐵軍的聲音很輕,輕到旁邊的自行車鈴聲傳來時都能遮住,然而由於他的聲音很脆,這就保證了在場四人的耳朵裡有遺漏的話,那也能夠串起來,當然這個話落在趙遠一他媳婦以及車琴的耳朵裡時,兩個女人的表情頓時有些發黑,就在旁邊的餘國光神情一變看向趙遠一他媳婦時,便聽到了沈鐵軍話鋒一轉開了口道:“兩位姐姐不要生氣,這也是我看在咱們的關係上才這麼說的,因爲這個警告便是代表着一次機會,而對於外人來說,我這個人不喜歡廢話,反正都是要乾了,那還浪費口水做什麼?”
趙遠一他媳婦眨了眨眼,一雙眸子掃過沈鐵軍年輕到令人羨慕的面龐,她雖然才見過兩次這位,然而在家裡聽到的次數卻是不知多少回,是深知老人們對他的印象是真的不錯,想到這裡便探手推了下車琴,將她的視線扯過來後使了個眼色,硬是擠出了個燦爛的笑開口道:“車琴,鐵軍這麼說就是同意了,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謝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