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軍這麼想着,做賊心虛的看了眼李貴菊,就見這位正盯着他不知道想什麼,腦海中便浮現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難道共和國式英語的概念,還沒人提出來?”
刷刷,李貴菊回過神後在卷子上劃了個X,翻譯一分沒給,不經意的道:“這個問題一直就有,但是沒好的解決辦法啊。”
來不及細想,才假公濟私報復了姜華,沈鐵軍拿過下面的試卷,嘴上也沒停:“請個外教就可以了啊。”
李貴菊笑了:“那你就把這個當成第二篇論文嘛,共和國式英語的概念,也可以歸爲綜合性論文啊!”
沈鐵軍有些蒙:“這個——”
李貴菊滿臉認真的點了點頭:“嗯,以前我還沒聽說過有人說這個事兒,你是第一個,沒想到你的語言天分這麼高。”
難得的,沈鐵軍臉紅了,搖頭道:“您可別這麼誇我,我第二外語都不好意思見人。”
看他說的認真,李貴菊倒是自己想了下去:“這個論文看似簡單,實際上需要大量考據工作,比如各個地方的發音,總不能空口白牙吧?綜合性的論文,也是要論據的。”
考試成績公佈,原本打算回家的姜華掛了科,看着59分的成績,委屈的眼都紅了。
這不是選修課,這是專業課,第一學期的專業課就不及格,想了想也只能退掉車票,老老實實在學校複習。
聽着劉柱子走時的慶幸,沈鐵軍倒是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陸陸續續當了算是半個月的老師,這心態也有點轉變,59分和60分在老師心中都是一樣的,放在差良好優的時代,屬於良這一個級別。
可對於學生來說,59和60之間的那1分之差,便是天差地別,沈鐵軍考上研究生的初試成績沒見到,後來在蘭教授的運作下,複試也沒出現什麼問題,算得上一帆風順,他又是個上輩子沒讀過大學的,早就忘了初中時的鬱悶。
孟慶來和劉柱子一個考了67分,一個考了73分,算的上是半斤八兩,高高興興的回家顯擺去了,宿舍裡就剩下了沈鐵軍,每天吃飯便成了難題,放假後食堂是不管飯的。
總不能啃上一個月的方便麪吧?
想起接下來的肚皮問題,沈鐵軍就有點抓瞎,第二天早早的爬起來,穿着爛棉襖和補丁褲子黃膠鞋下了樓。
光滑的大腦門上長了點頭髮,形象是怎麼看怎麼像是才被放出來的,好在這年月都窮,衣服上帶個補丁都是基本配置,只要沒有異味就不會討人嫌。
“小師兄,你要出去啊!”
路過門口的時候,新來的白建軍遠遠打了聲招呼。
上次這哥們呢把自己當成了盲流,沈鐵軍記憶猶新,停下腳步到了保衛科前:“白哥,知道這邊哪裡有小飯店嗎,私人開的,不是國營的。”
“哦,有啊,養殖場東牆那邊,這一早好幾撥人問過了——”
白建軍說的地方,沈鐵軍有點記憶,這時候大學還沒形成規模,羊外和家屬院又地處城郊,旁邊還挨着個養殖場,並不是一個開飯店的好地方,因爲正常時間學生老師都吃住在學校,所以他有點打不準。
養殖場的東牆,靠近一片居民區,小飯店的門臉和宿舍差不多,倒是門口擺着四五張桌子上,正人滿爲患,隨着走的近了,頓時響起了片聲音:“小師兄!”
“啊,大家也在這吃飯呢。”
打招呼的是大一英語專業兩個班的七八個人,分成三堆坐在兩張桌子上,每人面前一盤青椒土豆絲配着大米飯,旁邊還有些大二大三的的,這些傢伙們都是恢復高考前的工農兵大學生,在學校裡恨不得讓人無視纔好,所以就態度來說,都和大一狀態差不多,桌子上擺的不是青椒土豆絲便是炒青菜。
“小師兄,要不要一起吃?”
說話的是姜華,旁邊還有形影不離的朱丹和樊琳:“是啊,小師兄一起來吃吧。”
“算了,你們吃你們的吧。”
三個女孩點了兩個素炒,沈鐵軍擺了擺手,現在大家都窮,吃了也不好說誰請誰,進了冒着騰騰熱氣的小飯店,裡面的勺子正響着,探頭往裡面看了看:“老闆,也沒個菜單啊。”
“呵呵,你說笑了,大學生,想吃什麼?”
掌勺的廚子手上不停,他聽到外邊和這人打招呼的聲音,知道是那大學裡的學生。
“你這有什麼啊?”
沈鐵軍說着往裡走,發現旁邊還有人,掃了眼轉過頭來,就感覺有些面熟,再次掃了眼,發現對方也正瞅自己。
沈鐵軍的記憶還是不錯的,登時樂了,走到大廚身邊歪着頭打量了幾眼,確定大廚沒見過,回頭道:“怎麼,你們那些人,就剩你了?”
王昌盛有些緊張,面上露出個諂媚的笑:“他們,他們在市裡找了個地方,我跟着看了幾天,就想着喊我哥弄了家,來,你請坐。”
王昌奇將菜盛好送到外邊的桌子上,瞅了眼這個勞改犯般的大學生,疑惑道:“你們倆認識?”
“這個,楚大招就是聽他的,纔不搞那些東西,自己在市裡弄了個飯店。”
王昌盛咬着耳朵,王昌奇點了點頭,笑道:“那算是自己人了,大學生想吃點什麼,肉只有鴨子,這玩意不要票,其他的都要票,素炒的話一毛五一份,米飯五分錢二兩。”
“那來份素炒和二兩米飯。”
沈鐵軍心中有數,這廚子口中的票是肉票,菜是不要票的,米飯也要票,整體下來兩毛並不便宜,在學校裡面能吃份葷菜,可比國營飯店要便宜多了,米飯貴五釐,算是價格實惠。
素炒速度很快,桌子上吃飯的人速度更快,因爲是中午,冷到是不冷,就是風吹的涼爽,沈鐵軍匆匆吃過付了錢和票道:“口味一般,勝在實惠,這麼着,六點左右能給我送過去嗎?”
王昌奇眼睛一瞪:“給你送過去?”
“老闆,來份辣子雞,還是昨天那個標準來。”
一聲吆喝傳來,沈鐵軍點了點頭:“宿舍樓506室,保衛問的話,就說送給小師兄沈鐵軍的,錢我可以提前給你。”
“好嘞,您幾位先坐啊~馬上就好。”
王昌奇衝着門外幾人打過招呼,擺了擺手:“我們忙不開,送不了。”
“哦,那算了。”
沈鐵軍也沒多說,轉身出了門,外邊的桌子上,又新坐了一圈男女,看樣子很熟悉了,桌子上的殘羹剩碗劃拉到一邊,正高談闊論:“那些猴子就該揍,佔了咱們多少地方了?那炮彈據說都落到咱們國境裡,這不是戰爭行爲,是什麼?”
“按我說啊,就直接平推過去得了,和美利堅打了場游擊戰,哦,就特麼的不知道姓什麼了?咱可是游擊戰的老祖宗。”
說話的年輕人收拾完桌子,轉眼看到個光禿禿的後腦勺,再瞅那補丁棉襖,下意識開口道:“大師兄?”
“我靠!”
沈鐵軍停住腳步,回過頭滿臉鬱悶:“周志超你個傢伙,給你說幾遍了,啊~”
“哈哈~”
周志超也不怕他,哈哈笑着站起身道:“我記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吃過了?來來來,咱們一起坐坐?”
瞅着那一桌子,不是圍脖便是大衣的,沈鐵軍擺了擺手:“我吃過了,你們慢吃。”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沈鐵軍沒有削尖腦袋去湊那個圈子的想法,一是自恃身份,不說後知四十年的重生者,便是研究生也是令這些二代們需要仰望的,前些日子,把兒子弄去燕園的封疆大佬被人告發,一擼到底後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裡。
二是沈鐵軍不會進入體制,這是他在準備考學時便做下的決定,夢醒前那層出不窮的意外和自殺事件,巡視安全工作的書記竟然因爲不安全墜亡,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知道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的,知道了也沒啥用。
周志超訕訕的回到了桌子邊,旁邊的男子嘿笑道:“你這傢伙,既然人家讓你改口了,你還不改,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小周和咱們的研究生關係不錯,你怎麼不知道研究生的心裡正暗樂呢?”
另一邊的男子解開大衣,拽了個凳子摺好放下。
“咱們羊外第一個研究生啊,我也只是在當面喊他大師兄,私下裡也都是以小師兄相稱。總是感覺成熟的很,就是他的學習,人前人後沒人說半個不字,李貴菊老師讓他代了大一半個月的課,看樣子是在下力氣培養他。”
起身到廚房裡找來七八個碗和筷子,周志超又拎了壺熱水燙過,然後再分到衆人面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擡手一指幾人面前的碗筷,繼續開口道:“怎麼樣?小弟這個做派是不是很有牌面?”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點頭:“是有點味道,特別是你說話間做了,給人一種——嗯,擡舉的味道。”
“這還是我跟他學的!”
周志超說着敲了敲桌子:“那次在飯堂裡遇見,看到他和蘭教授李老師吃飯,便是這個做派,愣是看的我沒敢靠過去。”
“各位,菜來了~”
王昌奇將一大盤辣子雞放在諸人面前,用脖子上的手巾擦了擦臉,回了廚房後,招來了王昌盛:“楚大招和他怎麼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