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生,咱們五千萬的遠期支票中只兌換出了一千兩百萬不到,其他人要麼拿不出錢來,要麼就想用其他公司的股票抵償,礙於您的要求我沒有接受,但是現在這邊已經亂了,到處都是要求兌現支票的人,到處都是哭天搶地的,還有——啊。”
皮吉林沙啞的聲音猛然被一聲尖叫打斷,沈鐵軍下意識的將話筒拿開了耳邊,他現在是無比的懷念擁有外放的電話機,不過等這聲尖叫過後,再把話筒拿在耳邊時,裡面只剩下了嘟嘟的斷線聲。
“這是斷線了?”
旁邊坐着的孫立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開了口道:“我聽到了股票兩個字——”
“他那麼大的聲音,你要是聽不清才奇怪,嗯,你那一千萬的國庫券我要晚點買了。”
經過上次的玉石交易,沈鐵軍對這順着杆子爬上來的貨也有了初步的瞭解——臉皮厚,可想想這位現如今混的就和上輩子賣保險和利安似的人見人厭,沒個厚臉皮也是幹不了的:“上次那十噸我還沒挑完,下次等等看了。”
“不急不急,我知道鐵軍你是君子之言,這次來是有別的事兒。”
孫立泰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溫文爾雅的看了眼門外的方向,轉過臉後聲音有些低:“我聽說魔方在紐約有——”
“鈴鈴鈴——”
急促的鈴聲再次響起,沈鐵軍屁股擡起到了電話旁邊,飛快的拿了起來,就聽裡面的皮吉林聲音傳了過來:“這邊全亂了,沈生,我還要等下去嗎?”
“不用了,你直接回港島吧,留下賽義德收集消息。”
沈鐵軍說過便掛上了電話,股市的崩潰他沒親眼目睹過,可聽說跳樓的應該都要排隊,想想那個駱駝市場沒什麼高大的建築,要找棟建築物應該費不少勁纔對,轉過身來瞅着孫立泰開口道:“你怎麼想着問紐約的事兒了?”
“呵呵,咱們銀行要開辦紐約分行——”
孫立泰說着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不想沈鐵軍眨了眨眼,飛快的跟着笑了起來:“那倒是要恭喜孫哥了。”
“領導器重罷了——”
孫立泰也沒避諱的說客套話,而是收起了臉上的笑繼續道:“不過這個好事兒說到底還在兄弟身上,要不是年初兄弟拉了哥哥一把,這個事兒也沒咱的份兒。
唉,這不咱兄弟倆也沒外人,哥哥過去的事兒已經是定了下來。你那一千萬要是還有報效國家的想法,哥哥就幫你介紹一下,你要是有別的用就算了,我現在就在想着過去怎麼打開局面,別的不強求,就想得個開門紅——”
以前孫立泰在人們銀行裡面沒啥攬儲的任務,現在一傢伙要升上一級,並且還是外派到了世界一極去當副行長,陡然間也就變的壓力山大了,他的英語是沒問題的,覺悟上因爲家庭的原因也經得起考驗。
現在有了攬儲的壓力,孫立泰是發動了全家人扒拉了圈通訊錄和關係,結果發現自己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那位年輕到髮指的“兄弟”纔有可能幫的上忙,於是乎生怕被人捷足先登的連夜上了門,不想便聽到了個消息——不知道哪裡的股市崩了。
當然,等到孫立泰一週後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到達紐約,在接站人員的接待下走出肯尼迪機場上了出租車時,便聽到了車載廣播中傳來的消息:“科威特駱駝股市的總成交量超過三十億股,市值達到了八百五十億美元之巨,僅次於全球最大的紐約華爾街股市和東瀛的東京股市,但是這家股市近乎百分之九十五的企業沒有發佈過財報。
另有百分之七十五的企業沒有辦公地點,而且科威特商務部也從未對這家股市進行過監管,以至於在上個月的中旬,一家來自魔方公司價值一千八百萬元的支票無法兌換,從而導致了這場瘋狂泡沫的破滅。
經過科威特財政部針對股票交易中出現的可疑支票清理,共計計算出無價值的股票總面值高達760億美元,平均到每個科威特人身上的話,不管是老人還是青年,男女還是孩子,全都爲這次瘋狂投機行爲承擔了七萬五千美元的損失——”
坐在車上的孫立泰有些似懂非懂,因爲這段廣播的詞彙中夾雜着大量的專業詞彙,比如財報,比如市值,比如華爾街和東京的簡稱,然而這並未影響他對這件事的關注,畢竟作爲一名銀行的行長,哪怕是副的,也不會在聽到八百五十億和七百六十億這兩個代表着天文數量級的資金而無動於衷,更別說這筆資金的單位還是美元:“這是哪家股市崩了?”
孫立泰還是第一次聽到科威特股市這個單詞,畢竟從小生長在國內的他可是從未想過,那個建國才二十年的彈丸小國的股市又怎麼能混成全世界第三的,這已經超乎了他對經濟的瞭解。
待到接站的銀行經理解釋了這是個國家違法股市後,孫立泰的腦海裡才浮現出個隱約的想法,車載電臺裡便又傳出個聲音:“下面是來自於魔方速轉和魔方關卡挑戰賽的報道,來自愛德華州的伯尼·卡普以零點三五秒的領先成績擊敗了來自於夏威夷的芭芭拉·蓋特晉級到魔方速轉半決賽。
魔方關卡挑戰賽中來自於阿肯色州的拉蒂·法格,用十三分鐘四十七秒五六的成績刷新了來自於加州的亞歷山大·卡萊爾的98關十四分鐘五十五秒二三的紀錄,兩人距離決賽的十萬美元僅有一步之遙,到底是誰能奪得這筆堪稱鉅額的獎金,請繼續關注來自於萊特頻道的報道,我是萊特——”
“噢,難以相信,卡普竟然又將時間縮短了零點三五秒,怎麼可能這麼快,他是機器人嗎?”
開車的司機發出了鼻音濃重的抱怨,孫立泰默默的打量着喋喋不休的出租車司機,他已經沒功夫去看外邊車水馬龍的轎車洪流,滿腦子都是先前炸響在他耳畔的十萬美元獎金,瞅着旁邊老神在在的自家經理滿臉好奇:“這個魔方速轉是什麼?”
“就是那個東西。”
金絲鏡後不大的眼睛順着經理的視線掃去,孫立泰就見前面擋風玻璃下面一個色彩斑斕的方形玩意,有些蒙了:“那個不是玩具?”
“是玩具,如果你能把他用最短的時間恢復成一致,就能去參加這個挑戰賽,獎金從幾千到幾十萬美元不等,當然前提是你能擊敗其他參賽選手,全球總冠軍的獎金高達五十萬美元,當然不包括國內。”
沈鐵軍將手中的空心同向魔方放在桌子上,任由余國光拿起來轉了轉,不過等他轉了兩下再想恢復原樣,也就有了手忙腳亂的感覺,想着自己先前明明就是轉了兩下,再倒着轉也恢復不過去,手上的動作也就大了起來,可惜的是任由他擰來轉去的,六個界面沒個能夠復原。
默默的打量着餘國光的動作,沈鐵軍探手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了根菸,自顧自的點上感受着窗外傳來的寒意,十一月下旬的帝都已經開始大幅度降溫,樹枝上還有些發黃葉子倔強的迎風搖擺着,往日裡嘰嘰喳喳的無名小鳥,也好似知道了冷空氣要來而早已離開。
距離去年進京到現在,一年了。
沈鐵軍抽完一根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餘國光額頭上已經浸出了汗漬,便將指間的菸屁股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探手奪過已經被轉亂的魔方,看了看幾下轉了,旁邊的餘國光小臉頓時就有些發綠,圓睜着雙眼瞅着他又轉了幾下,眼瞅着毫無規則的魔方恢復成了一致的顏色,只得默默的豎起了個大拇指:“嗯,不愧是博士生——”
“這就是我設計的,送你了。”
沈鐵軍將魔方塞進傻眼的餘國光手裡,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這都到下班時間了,後者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玩具,再擡起頭時依舊是滿臉的驚詫:“你設計的?”
“嗯,空心同向魔方,比十字結構的要難三倍到四倍。”
將茶杯塞進包裡挎在肩上,沈鐵軍戴上了雙手套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你這個情報工作者做的不到位啊。”
進入十一月底,街面上的人們紛紛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圍脖,沈鐵軍則是一襲黑色的羊絨大衣,裡面依舊是西裝三件套,倒是髮型上保留着沈大梅婚禮上的油頭,一副年輕有爲的少年華僑模樣,只是等他把車子推出車棚後,瞅着黑色大衣的餘國光徑直開了旁邊的綠色小鐵驢,不禁挑了挑眉毛:“不錯啊,鳥槍換炮,不過你用外匯買這個,你家老爺子沒抽你?”
“咱哪有外匯啊,自打你上次提醒我後,我都是繞着秀水路那邊走,這是在四青那邊淘換來的。”
餘國光輕輕的發動了下摩托車,四青的農民上次到東瀛和當地的農民切磋了下,沈鐵軍作爲農業部門辦公室的副主任,是對於他們帶回來的東西也有所耳聞,人家幾乎是半賣半送的,哪怕明知道這羣傢伙不懷好意,可面對動輒便九十度鞠躬的嗨咿,也只能笑臉以待的迎入家門,更何況買的五聯動機牀協議都進入發貨階段了。
兩人一前一後一白一綠兩輛摩托車出了大門,便發現街面上以暗色係爲主的自行車大軍中,竟然有一抹紅色的光芒夾雜在其間,腰間束起的大衣勾勒出了令人心動的曲線,旁邊的餘國光看到便是放慢了速度,沈鐵軍對這貨見到女人就拔不動腳的情形早就習以爲常了,便保持着前進的速度飛快越過,帶起了一票下班衆的目光回到了家裡。
與開着門開着窗戶的單位一樣,沈鐵軍的家裡也是開着門開着窗戶,這兩天氣溫有些高,15號開始供的暖沒有損耗的通過熱力管道進了家,要是再關上門和窗戶,那就和蒸桑拿差不多。
“陶青說我要分配了。”
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沈大梅挺着個隆起的肚子出現在堂屋門口,自打她出嫁後沈老實和沈王氏離開,家裡就剩下了齊磊尤志偉和沈鐵軍三人,偶爾王樂會跟着李老頭和趙老頭過來,可也沒有在家裡過夜,而齊磊有時白天要出門踅摸房子,所以家裡面也就空的厲害,她便不時的跑過來,就和回孃家差不多。
“你還想着去外交方面呢?”
沈鐵軍放好車子,從肩膀上拿下了包才進了堂屋,整個人也就愣住了:“張姐,你來也沒提前說聲?”
張鳳春穿着個黃色的格子褂,裡面套着個高領的毛衣,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的紮在腦後,使得比例完美的臉型更加刺眼,這時一雙細長的眼眸掃過沈鐵軍的穿着,莫名的便感覺到有些緊張,她曾經小看過這個男人並懷疑過他說的話,然而直到在魔方科技工業園區辦理完入職手續,才真正的感受到魔方實業裡面一位行政主管的分量,整個園區的編制都是給人家單位服務的,於是在想了個月後選擇了北上:“鐵軍——”
“坐下說。”
沈鐵軍進了堂屋將皮包掛在衣帽架上,然後解開身上的呢子大衣,露出了裡面精緻的西裝三件套,再脫掉西裝外套露出裡面的揹帶褲,轉過身後取下襯衫袖子上的釘釦,他是有些不適應這種可以取下的按鈕釦子,然而楚大招說這纔是襯衫穿着的方式,便將釦子塞進了褲兜裡,卷着袖子到了圓桌前拿起咖啡壺給自己倒了杯,側頭看了眼張鳳春面前的杯子,便端着咖啡壺到了她的面前,給她續上了杯:“那邊工作怎麼樣?不過我是不想讓你去的,那邊比較亂,你這樣的過去,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旁邊,一直在沈鐵軍和張鳳春身上踅摸的沈大梅聽見,飛快開口道:“嗯,張姐是長的漂亮,可深城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三姐你沒去過,我可是在那邊過了好幾年,王盛奇的弟弟就是在78年被害的,夜裡讓幾個人堵到了牀上。”
沈鐵軍說着眉頭皺了起來,他很奇怪怎麼自己會說到王昌盛,瞅了眼俏臉微白的沈大梅,也就飛快發現問題處在哪裡了,這家最近也是太空了些,纔想開口就聽到外邊傳來了陣摩托車的聲音,接着開口道:“我朋友餘國光,三姐你讓尤志偉把菜的分量加大一下,今天他要在家裡吃飯。”
“三姐。”
他這話音未落,已經進了堂屋的餘國光和沈大梅打過招呼,目光就停在張鳳春臉上挪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