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車有些緊張,裹着狗皮帽子爛棉襖蹲在路邊,目光掃着滿大街上不時穿行而過的自行車和公交車,旁邊的高鐵頭一個激靈:“來人了,那邊騎自行車的。”
崔和車目光掃去,發現是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穿着綠色的棉大衣,卻不是自己昨天見過的那個,從眼前過去後直奔身後不遠的大門,啪啪的砸了起來:“沈鐵軍,沈鐵軍,小師兄!”
“沒人吶,那去哪了?”
砸門的年輕人推起自行車走了,崔和車蹲下後一屁股坐在路邊,不想沒過多久,遠處的大馬路上飛快開來輛沒見過的大黑車,在不遠處轉了個彎停在了身後的大門前,一個彷彿畫報中的女人出現,到了門口瞅瞅看看,倒是沒喊的又鑽回了車裡,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鐵將軍把門!
昨天帶着那個老頭看了東西,崔和車便感覺到漫天飛舞的票子在向自己招手,知道那個玩意的不多,可每個人都夢想着能賣出去,只是由於來頭太大,大家都生活在四九城周邊,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便是那些東西那些人和事兒,誰還不知道那東西是皇帝才能用的?
可惜老太監什麼都沒說就死了。
“這幾個人是——”
高鐵頭的聲音響起,崔和車就看到三四個人從遠處走來,當先的年輕人入眼,連忙從地上翻身站起,目光投向了他身後的老頭:“李師傅——”
李老頭面色一變,目光落在了他的面前:“你怎麼來了?”
“啊,這個,我昨天晚上回去,又在家裡找了找——”
飛快的俯身拿起個包袱皮子,崔和車自然也不是傻得,蹲了兩年大獄又走街串巷的年把時間,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有可能給人一種我記住你家的感覺,雖然他就是這麼想的,可寧要人聽莫叫人見,飛快道:“這不就送來讓您瞅瞅?”
這是讓人記住了。
沈鐵軍轉頭看了眼李老頭,當先衝着兩人點了點頭,便徑直到了路虎車前,朱琳娜看到他出現,飛快的打開車門,從手包裡摸出了疊照片:“沈生,昨天的照片已經沖洗出來了,我也將您關於觸摸屏的要求傳真給魔方北美分部,但是咱們在JP那邊沒有人手,需要港島派人過去。”
李老頭不知道這貨的話是真是假,可算上林陽四個人忙活了一早上啥都沒見到,對於這人帶來的東西也有些好奇:“你打開我看看。”
瓶瓶罐罐破銅爛鐵,李老頭蹲在包袱前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接着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六十五,賣的話我都要了。”
“成!”
崔和車心中默算一遍,這些東西收上來花了大概有四十來塊,算上昨天的最少賺了一百八,從旁邊的年輕人手裡接過錢,腦海中雖然涌動着那個東西的念頭,可不知道爲什麼,感覺要是開口說的話,搞不好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那要是我還有的話,要不以您說個方向,我去幫您踅摸?”
“瓷器和古畫。”
李老頭蹲在地上整理着包袱皮子,瓷器是沈鐵軍指定的,他不知道這貨爲啥只喜歡瓷器,還嫌棄古董傢俱佔地方不好保存,不知道他那些遍佈鐵路沿線的房子,準備擺什麼玩意:“不管你多少收來的,只要是真的,我會加錢收——”
“你們要古董啊?”
崔和車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林陽看到李老頭將髒兮兮的杯子遞給王樂,便脫掉手上的棉手套,跟着忙活起來:“我朋友家有要返還的古董,你們要嗎?”
“現在不是還在讓人去辨認?”
李老頭對這個倒是並不陌生,他這輩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些玩意,知道當時運動興起,紅巾軍們便開始了破四舊大業,瘋狂的砸了三個月後上面開始注意這塊,發出文件要求查抄後再砸,於是乎原本介於不黑不白的行爲便成了理所當然,查抄出的東西被集中辨認後,一部分封存入庫,另一部分便要麼葬身火海要麼粉身碎骨。
紅巾軍上門,自然不會給你準備的時間,該搶的搶該砸的砸,稍微有點反抗那直接就打倒在地——要不然怎麼叫橫掃一切牛鬼蛇神,也就不要說各家各戶記得清單。
現在國家撥亂反正,就讓各家各戶去認,距離最近的都好多年沒見了,更何況當時的老人死的死殘的殘,好在國家給留了個口子,可以提前去辨認,拿着寫有你家名字的條子去貼。
王樂聽到後,已經傻了:“那不是想怎麼貼就怎麼貼?”
“你貼我也貼,那就屬於爭議了。”
沈鐵軍倒是想起了傳言,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有爭議的,那就說明不是你的,只有沒有爭議的,也就是一個人貼的,那纔是你家的東西。”
沈鐵軍說的隱晦,林陽倒是聽明白了,不屬於你的東西自然不可能給你,那就是國家的了:“那些玩意要回來也沒地兒放,就是想換成冰箱和洗衣機,宅子說是還回來了,實際上裡面住的人家根本不願意搬走。
當年可是國家安排他們進去的,現在讓人家搬出去,人家根本不理你,就和沒還差不多,只是多了個收房租的名義,以後不用將錢交給房管所了,每個月有幾十塊的房租。”
林陽的朋友,還牽扯到了查抄返還,沈鐵軍不用問也能腦補出許多情節,潮流大勢下的悲歡離合,饒是那種逆天強人,可以憑藉一時榮耀百年之身扭轉半分,可還是要被雨打風吹去,最終落得個遠遠大於的評價。
“順勢而爲——”
李老頭矯健的背影消失,沈鐵軍還是頭一次發現自己有些患得患失,原本以爲做好了放棄金印的打算,只是先前看到崔和車的身影,心底的蠢蠢欲動便生根發芽,這纔多大會的功夫便成長爲了好奇,一股控制不住的念想迅速膨脹:“那可是清朝傳位的象徵,皇太極,康熙,乾隆這些皇帝們用過的,他們就是在這一方金印的見證下,完成了帝位的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