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到!”
抑揚頓挫的吆喝聲中,沈鐵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神情肅穆的走進了靈棚,便見斑駁的桌子上擺着些祭禮,在正當中的地方,一張鑲嵌在相框裡的黑白照片,神情肅穆的男人頭戴大蓋帽,穿着身白色的警服,在嗚嗚的哭泣聲中,雙眼有神凝視遠方。
“一鞠躬!”
沈鐵軍鞠躬致敬,只是直起身子準備再鞠躬時,旁邊的禮儀開了口:“二鞠躬!”
嘴脣動了動,沈鐵軍瞥了一眼,他很想說你這個二貨哪有二鞠躬的,只是想着主家都沒有異議,便跟着鞠躬致敬,一連三個行完禮,心中的沉重便淡了。
人死如燈滅,不論死後有什麼,都和活着的人沒了關係,沈鐵軍等着雙眼紅腫的男孩回完禮,旁邊傳來了個聲音:“小夥子,你是趙亮的?”
說話的女人雙眼通紅,三十多歲的年紀留着齊耳短髮,手中拿着疊厚厚的錢,神情不定的看着沈鐵軍,剛纔管事兒的找來,說有人上了一千的外匯券,怕是趙亮的什麼朋友,不想見了人發現竟不認識。
從錢上收回目光,沈鐵軍看了看手上的腕錶,開口道:“大嫂,趙哥可能沒和你說過我,我和他是朋友,這錢是我給孩子的心意——”
沈鐵軍還是那副打扮,羊絨大衣加西裝三件套,領帶皮鞋腕錶啥的入眼,女人只看這個模樣,也知道這人肯定有身家的,腦海中閃過先前弔唁簿上的名字,緩緩的點了下頭:“小沈,那嫂子就代你趙哥謝謝你了——”
“行,嫂子您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沈鐵軍告辭轉身離開,女人遲疑的看着錢,旁邊飛快響起了個聲音:“羊外的沈鐵軍,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他是小亮的什麼人,怎麼能給這麼多錢?”
女人的眼神閃爍:“媽,說是趙亮的朋友,給孩子的。”
“你這麼糊塗?什麼樣的朋友你都不知道,就收人家這麼多錢?給我,只留五塊,我讓人送過去。”
老人飛快的招來了個晚輩,嘀咕一番攆走了,不想這個晚輩跑了一趟,回來氣喘吁吁滿臉驚異:“這個沈鐵軍已經畢業離校了,嬸子你知道嗎,他就是那個最小的碩士研究生,現在說是去帝都讀博士了。”
同一時間,沈鐵軍告別了父母家人,跟着祿教授坐上了出租車,順着已經熟悉的羊外路繼續往西,默默的打量着外邊飛逝的道路,記憶已經回到了1978年的7月,那是他第一次到羊外參加複試,距離此時已然過去兩年零四個月的時間,他也從一個高中畢業生,一躍而成爲碩士畢業生。
18歲的碩士畢業生!
祿教授轉頭看了眼沈鐵軍,說實話他心裡是有些忐忑的,因爲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哪怕從牛棚裡被放出來時,也沒想到過會有這麼個際遇,隨着出租車停在機場的門口下了車,玻璃門大廳裡便跑出了個女人:“沈生,您的行李和車已經通過鐵路發走,最晚會在三天內到達帝都,請隨我來。”
“老師,咱們走吧。”
沈鐵軍轉頭招呼了下祿教授,另一邊的錢正和鄧彬看到,飛快的拎着隨身的行李進了大廳,眼花繚亂的看着從未見過的大理石地面,彷彿鏡子般刺着眼睛,穿着淡藍制服的工作人員正招呼着井然有序的人流,到處一副繁忙的景象。
此時的白雲山機場還地處羊城的郊區,只是這兩年隨着改開變的繁忙起來,一躍成爲了共和國三大機場之一,就在這一天的午後時分,一架體型迥異的飛機慢慢降低高度,而航站樓裡的喇叭卻悄無聲息,候機大廳的工作人員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忙活着手上的事兒,像這樣的飛機不是沒有,而是很少。
跟着朱琳娜到了專用通道面前,沈鐵軍在經過檢查後,看向了錢正和鄧彬:“錢哥和鄧哥把行李打開,讓工作人員檢查下。”
“好,好的!”
錢正和鄧彬都是祿教授的碩士研究生,作爲80級的錢正今年28,79級的鄧彬卻是32了,兩人手忙腳亂的放下行李,任由工作人員檢查過後,跟着沈鐵軍進了登機通道。
“我以爲私人飛機不用做登機檢查呢。”
沈鐵軍接過大衣,看着面前滿臉警惕的女孩說了,旁邊跟隨的朱琳娜飛快開口道:“這次登機的外人比較多,免檢手續跑起來太麻煩,如果他們不在的話,咱們人的手續是沒問題的,再說又是咱們的飛機,先前把行李辦了託運,就是爲了省這個麻煩事兒。”
朱琳娜的普通話說的是字正腔圓,沈鐵軍看到祿教授檢查完畢過了安檢,便開口道:“這是魔方實業蔣總的秘書朱琳娜小姐,咱們可以登機了吧?”
站在安檢通道看着外邊體型小巧的飛機,沈鐵軍的心頭一陣火熱,淡藍的機身上漆着魔方倆字,這便是魔方有限公司的私人飛機,來自於灣流III機型,帶翼翹的後掠式下單翼後面機身上,各有五個舷窗。
兩臺勞斯萊斯157Spey發動機分部在機身後部,可以提供給飛機高達31.615噸的最大起飛重量,使得乘員達到了23人之多,並且可以以每小時850公里的速度連續飛行8個小時,去紐約的話只要加一次油就夠了。
“要是不加油就好了。”
想想中間還要加油,沈鐵軍便感覺到有些麻煩,只是當楚大招聽到時聲音悠悠:“當時咱們的資金不夠,只能照着小點的來買,現在咱們賬上不缺錢了,完全可以換個A300來進行改裝,增大燃油容量後想飛哪裡飛哪裡。”
朱琳娜飛快的垂下眼簾,後退兩步離開會議室,沈鐵軍面上的笑便僵硬了許多,上次那袒露心扉的質問過後,兩人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便感覺有些尷尬了。
“上次我和你開玩笑的,你這麼小,我怎麼會喜歡你?”
楚大招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着沈鐵軍,轉身出了會議室的門,一個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裡:“那就按照你的要求來做了,嗯,看樣子咱們是要組建個航空公司才行,要不然光航線申請就夠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