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軍,你又寫詩了?”
飛馳的餐車上,沈鐵軍正剝開一個雞蛋,周英說着面帶好奇的坐在了小七的旁邊,四大倆小的六人正好坐滿了一桌子,將雞蛋放進小七的碗裡,點了點頭道:“嗯,回來後寫的,也算是還了個人情,小七快吃,蛋黃也吃了。”
“噎的難受,讓六哥吃吧。”
小七用勺子將蛋黃扒拉出來,小六瞅了瞅沈鐵軍,飛快的用筷子夾起放進了嘴裡,低頭默默的吃飯,不大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梭巡着,昨天晚上他尿了牀後很長時間沒睡成,便聽到了兩人間的對話。
“蛋黃纔是好東西啊,噎住喝點稀飯不就行了?”
沈鐵軍倒是沒發現小七有挑食的愛好了,這才吃了幾個月飽飯吶,說罷指了指周英面前的包子和雞蛋,開口道:“趕快吃,這都涼了,你在哪看的報紙?”
“聽人說的,剛纔路過的時候,隔壁車廂裡有唸的。”
周英夾着個包子吃了口,發現是韭菜的,看了眼雞蛋,也是煮的開裂了的,心中不由暗自慶幸不是大白菜和蘿蔔的,吃着道:“他們怕是想不到你會在這趟車上。”
“那就讓他們想不到好了。”
沈鐵軍沒有顯擺的慾望,在他看來那首詩的傳播速度有些慢了,距離讓吳二金轉交都半個多月了,現在才發出來,說着用手帕擦了擦手,起身到了服務員處結過賬,回到了桌子上。
“同志,看報吧?”
揹着個包的列車員進了餐車,看到這一大家子人,便抱着摞報紙到了面前,沈鐵軍看了看買了份人們日報,飛快的翻了翻,便看到了個碩大的標題:“常委會第十五次會議決定,在羊城的深城、珠城、汕城和福省的廈城設置經濟特區。”
終於來了!
沈鐵軍心中一蕩,號角終於奏響,周英發現他看的入神,開口道:“找到了?”
“沒有!”
沈鐵軍回過神,又翻了翻後,找到了要找的東西:“祖國不會忘記。”
“這是鐵軍寫的?”
白慶娟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鐵軍的詩,以前聽過不少,卻沒有什麼概念,直到這時,看着刊登在人們日報上的小方塊,纔有了深刻的體會,不過她的注意力還是在周英的身上:“小英,你也會寫詩吧?”
“白姐說笑了,以前倒是想着寫過,不過後來就沒寫了。”
微微一笑,周英倒是沒什麼攀比的心思,脆聲道:“就是原來寫的,也都是爲賦新詞強說愁,最近這兩年爲了考大學,可是都扔下了——”
“扔下了好,那些非主流的就別想了。”
知道這老孃們心中有詩人的夢想,沈鐵軍翻了翻報紙沒看到什麼新聞,便折起來收好,未來的十年雖然是詩人的天下,但是這幫子人並不爲上面所喜,按照沈鐵軍的說法便是非主流系列,發表對當下或者以前的不滿:“大家都是苦過來的,好日子已經到來,嚎上幾嗓子除了給自己打上標籤,也沒什麼大用。”
周英是有些好奇,倒是打不准他哪來的自信這麼說:“只是抒發下感情,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吧?”
“在有些人看來只是抒發下感情,對過去不堪回首的批判——”
沈鐵軍小心的措辭道:“可你看看他們的字裡行間,充滿着負面和悲觀乃至於絕望的情緒,從正面來說,這種詩的出現代表着思想上的解放,是區別於過去那種無形桎梏的枷鎖。
但是呢,他們只善於表達和傳播這種負面情緒,不知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現在的美好,還是礙於眼界的問題看不見,亦或者是以詩之名而詩,來向大衆傳播負面情緒,這就不是單純的抒發感情了。”
慢慢的咀嚼着嘴裡的飯,周英第一次發現作詩的背後,還有這麼多的東西,下意識道:“那你認爲詩人的作用是什麼?”
“歌頌美好,勸人向善。”
沈鐵軍是有些緊張的,這老孃們顯然正處在迷茫時期,這個世界的險惡太多,但是美好卻也存在,他可不想自己以後要守着個負面情緒的源泉過日子:“竊慕詩人之遺風兮,願託志乎素餐哦。《毛詩——大序》中記載:“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爲志,發言爲詩”《毛詩》就是詩經,可你看看他們的詩歌是在說什麼?”
周英眼前一亮:“那是不是說,你也會做非主流詩?”
“呃?!”
沈鐵軍愣住了,他哪會什麼詩歌啊,現在這些都是直接拿歌詞來當詩用的,搖了搖頭道:“不,這個是真的有點難度。”
發現還有沈鐵軍不會的,周英倒是沒有奇怪,她還以爲這個筆友是真的無所不能,默默的吃過飯,便感覺有點困了,擡頭看了眼旁邊都吃的差不多了,開口道:“飯錢你給了?”
看她不再糾結於詩,沈鐵軍懸着的心放下:“給過了,吃飽了嗎?不夠再要。”
“不了,謝謝,吃飽了!”
感覺小肚皮有些撐了,周英連忙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個模糊的念頭,回到了臥鋪後補了一覺,時間便又到了下午時分,跟着沈家人又吃了頓飯,便感覺將來和這些人住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吃飯的口味都差不多的。
幾十年的夫妻下來,周英的愛好喜好啥的,自然是都裝在了沈鐵軍的心裡,一路專門點些她喜歡吃的,倒是沈家這一家子,沒什麼挑揀的毛病,反正是服務員端上來啥,那大家就拿起筷子吃啥。
好在,不差錢的沈鐵軍還是很注重比例搭配的,雖然這個時候大家恨不得每人發個肘子啃,再加上這個時候的隨車廚子都是有本事的,一天下來倒是吃的胃口大開。
當然,一天下來,餐車裡的列車員們,也對這一家子有了深刻的印象,每頓飯吃個幾十塊,一天下來花了一百多的大客戶,放在哪個飯店裡,也都是引人注意存在。
所以,當沈鐵軍凌晨時分帶着一家子人來的時候,正打牌的廚子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牌:“小夥子,想吃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