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了,陳姐站在李博的公寓門口,不斷的和他說話,希望他能夠把門打開。陳姐的行爲驚動了鄰居,鄰居把小區的保安和警察都招來了。保安和警察看着坐在門口說話的陳姐,兩個人誰都不想先開口,他們把陳姐當成老瘋子了。
陳姐根本就沒注意這些人是衝着她來的,她依然把車軲轆話說了一遍又一遍,“我是媽媽,你把門打開,我保護你,不會有人傷害你的,你要相信我。逃避不是辦法,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保安和警察還有鄰居聽得雲裡霧裡的,鄰居先說話了,“這位大姐,你都說了三天了,我都能背下來了,你到底在和誰說話啊?”
陳姐沒理會鄰居,這是她和兒子之間的事情,和任何人無關,她繼續全神貫注的對着兒子的大門說話,“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也是這樣,心裡不痛快不高興了,就把自己關起來。媽媽也是這樣坐在門口和你說話,說着說着你就睡着了,說着說着你就醒了,醒了就餓了,就會給媽媽開門了。”
警察先忍不住了,他蹲在陳姐的面前,耐心的說:“老太太,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陳姐這個時候才知道身邊的這幾個人是要幫助她的。她對着警察搖頭,“沒有。這是我的家事。”
警察繼續耐心的說:“這都三天了,您這不吃不喝的,門裡面有人嗎?”
陳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就是想安靜的和兒子說幾句話,這些人怎麼就不放過他們母子呢!她看着警察的眼睛說:“我在和我兒子說話,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很正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謝謝了,你們走吧!”
警察看見一雙驚醒的眼睛,他提着的心放下來了,“您確定不需要我們幫助嗎?”
陳姐認真的點頭。警察走的時候還是不放心,他把自己的名片硬塞到陳姐的手裡,並且和保安一起守在這一層的樓梯間裡。警察對鄰居說:“你回家吧!看來不是瘋子,應該是家裡遇到什麼難事了。”
鄰居點了點頭,“看着怪可憐的,這兒子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保安搖頭,“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兒孫不孝,老人遭罪啊!”
陳姐沒有聽到鄰居、保安和警察的話,她一直對着門,就像是對着兒子的臉一樣。陳姐不厭其煩不知疲憊的說着,除了喝水她連一步都沒有挪過。陳姐知道李博就在這扇門的後面,她有信心,兒子一定會爲她打開這一道門的。
李博的臉緊貼在門上,母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到了,或者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心靈。李博現在的大腦已經完全脫離了理智的束縛,他在天馬行空的奔跑着。他的世界裡沒有蕭婧沒有吳悠然沒有母親,只有他一個人,安全清新自由自在。
就在李博和陳姐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的時候,蕭婧和鄒衛軍也開始了一段從未有過的冷戰。
蕭婧覺得鄒衛軍對於李博事件的處理有些過分了。但是鄒衛軍堅持以惡制惡的方式,惡人就要受到懲罰。他大聲的告訴蕭婧:“任何事情都必須付出代價,而且代價面前,人人平等。”
蕭婧也用同樣的大聲告訴鄒衛軍,“我不接受你的理論,我不是在爲他,我是爲了你。我不想讓我的丈夫變成一個惡人。”
鄒衛軍忍無可忍的怒瞪着蕭婧,“你真的這麼看我嗎?我是惡人?蕭婧,你想清楚了,我是惡人?”
蕭婧也覺得自己用詞不當有些過分,但是兩個人都在氣頭上,蕭婧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低頭認錯。所以她有些強詞奪理,“我沒說你是惡人,我是不想你變成惡人。”結果就是越抹越黑之後,鄒衛軍抱起被子和枕頭,到客房睡覺去了。
蕭婧和鄒衛軍結婚兩年多了,兩個人有一段時間總是吵架。但是自從蕭婧懷孕之後,鄒衛軍就處處遷就她,就是有時候拌兩句嘴,也會讓着蕭婧,主動哄她給她道歉。這還是第一次丟下蕭婧,摔門而去。
蕭婧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看着空蕩蕩的雙人牀,眼淚一下子就涌進了眼睛裡。她有力的吸着氣,不斷的和自己說:“我沒錯我不哭,鄒衛軍,你走就走了,有能耐永遠都不要回來。”說着說着,蕭婧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大顆一大顆從臉上滑下來,彙集到尖尖的下巴上,墜落在她的手背上和被子上。
晚上兩個人誰都沒睡着,半夜都溜到嬰兒房裡。蕭婧推門進入嬰兒房的時候,鄒衛軍已經趴在漢漢和朵朵的小牀邊上很久了。鄒衛軍看見蕭婧,眼睛裡不但沒有服軟和道歉的意思,反而更加冷漠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從蕭婧的身邊走過,就像沒看見她一樣。
蕭婧眼睛紅紅的看着鄒衛軍的背影,心裡想:“是不是這一次你真的不哄我了,你要我怎麼辦呢?”想着,眼圈又紅了。
漢漢和朵朵在小牀裡睡得香甜而安穩,蕭婧對着一對寶貝好好的哭了一場。所以第二天,所有人都沒有見到蕭婧的眼睛,因爲她的鼻子上多了一副巨大無比的墨鏡,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就算吃飯的時候,蕭婧也堅決不摘下來。
不過在餵奶的時候,蕭婧遇到了麻煩。漢漢閉着眼睛只管自己吃飽,倒是對蕭婧臉上的巨大墨鏡沒什麼意見。但是朵朵睜大了眼睛看着蕭婧,剛開始是抵死不讓蕭婧抱,後來就開始大哭起來,哭得天崩地裂掏心掏肺的。要不是蕭婧在自己家裡,還以爲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人販子了呢!
王蘭芝無奈的對蕭婧說:“你不要和孩子較勁,把墨鏡摘了。”
蕭婧拼命搖頭,“不,打死誰我都不會摘墨鏡的。”
“朵朵不肯吃奶,這樣會餓壞的。”
“壞就壞了,壞了再修,反正我不會摘得墨鏡的,想都別想。”
“小婧,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王蘭芝指着蕭婧的手指微微顫抖着,蕭婧在墨鏡後惡狠狠的瞪着哭得很認真的朵朵,“都是女兒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我看這個女兒根本就是我的剋星。”
朵朵委屈的哭着,長眼睛裡都是對蕭婧的控訴。蕭婧向朵朵下了最後通牒,“要麼你就餓着,要麼你就閉上眼睛吃,你自己選吧!”
王蘭芝被蕭婧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對朵朵說:“朵朵不着急,姥姥給你衝奶粉去啊!”
朵朵滿臉是淚的看了看蕭婧,又看了看王蘭芝,左右衡量之下,朵朵閉上眼睛對着蕭婧伸出了小手。蕭婧得意的笑了幾聲,接過朵朵,“算你小丫頭片子識時務,安靜的給我吃飯。”
朵朵躺在蕭婧的懷裡,狠狠的閉着眼睛,使勁吃着屬於自己的飯。王蘭芝不客氣的敲了一下蕭婧的額頭,“你又犯什麼病?跟小軍吵架了?”
蕭婧兩隻手抱着朵朵,沒空去揉自己的額頭。她相信自己的額頭,現在一定又紅又腫了。她低着頭有氣無力的說:“他都不來哄我,竟然讓小李和我說,他這幾天忙,不回家住了。”
“你倆這是要鬧哪樣?說!”
“媽,這一次不是我的錯,他做事有點……反正他開始變壞了。”
“不就是李博的事情嗎?你這一次怎麼這麼較勁啊?”
“不是。媽,其實我是有些害怕。害怕小軍有一天變得我都不認識了,他要是變成壞人,我和漢漢、朵朵要怎麼辦呢?”
王蘭芝坐在蕭婧的對面,認真的看着女兒,“我明白了,你是覺得小軍這一次不夠善良和寬容,對嗎?”
蕭婧想了想,點頭,“他說代價面前,人人平等。”
王蘭芝嚴肅的看着蕭婧,“我認爲他說的對。小婧,我們一直把你隔絕在世俗之外,想保留你的那一份單純和善良,不想讓你看到太多的殘忍。我想小軍也是這樣做的。可是,小婧,你不能永遠都是一個孩子,你應該學會面對生活。”
“生活裡我們不應該是善良的嗎?人和人之間不應該是友善的嗎?”
“當然應該,但是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你不能對誰都善良。”
蕭婧不說話了,她不是不知道生活中的醜陋,她是不願意承認這些殘酷和醜陋的事情。王蘭芝繼續說:“小婧,你可以不走出你的象牙塔,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生活在象牙塔裡。”
蕭婧擡起頭,猶豫的說:“這一次是我錯了嗎?”
王蘭芝搖頭,“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你愛不愛他的問題。愛他就不在乎誰先低頭,愛他就全面信任他支持他,愛他就把他找回來,不管用什麼方法。”
蕭婧眼睛閃亮亮的看着王蘭芝,“媽,你好棒哦!你比我們都懂感情。”
“少拍馬屁,趕緊把我女婿找回來。”
“我說我不是你親自生的吧!到這個時候,你還是向着別人。”
“小軍不是別人,他是你的丈夫,家人。小婧,你要懂得心疼他,畢竟除了我們,他沒有別的親人了。”
蕭婧小心翼翼的把朵朵放進小牀裡,看着睡夢中的兩個心肝寶貝,蕭婧低着頭輕聲說:“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