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東方敖稍從沉痛中平復,吩咐東方辰,“辰兒,陪父皇回去吧。”
“兒臣遵命!”東方辰攙扶着他彷彿一下子佝僂了許多的身軀,緩緩走下山坡,踏上來時乘坐的馬車,留下東方顕一人繼續在那呆愣。
蹬蹬的馬蹄聲劃破黑夜的寂靜,馬車內,東方敖雙目緊閉,眉頭緊蹙,整個人顯得異常哀傷和悵然。
坐在他身邊的東方辰則星目閃爍,冷冽的俊顏看不出任何思緒。
忽然,東方敖緩緩睜開眼,瞧了東方辰幾眼,自顧低吟,“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再也無法負荷那些繁雜國事,其實早些日子就已定了你繼承皇位,只是一直思量着如何跟顕兒解釋,讓他的創傷降到最低,卻料不到會發生這等事!”
東方辰聽後,頓時愕住,他知道這皇位始終會是自己的,但想不到父皇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
“那個逃跑的蒙面人是誰?是你的人吧?”東方敖突然問。
東方辰身體微微一顫,沒有立刻回答。
東方敖臉上表情開始轉向凝重,語氣深長地道:“陰謀詭計也是帝王應該具備的條件,但父皇要以過來人的身份教誨你,智謀也要酌量而爲,有些事只要踏錯一步,便會懺悔終生,無法追回。”
“父皇——”
“父皇看着你長大,深知你的個性,相信你有能力把皇朝基業發揚光大,故放心把一切交給你。父皇希望你能給顕兒一個機會,別對他趕盡殺絕,畢竟他是你的弟弟,是父皇的兒子。”
東方辰稍作思忖,點了點頭,“兒臣遵命!”
“經過此事之後,朕也無需再煩惱着如何對顕兒勸慰與解釋,五天後是個好日子,朕正式把皇位傳給你。”
“兒臣先在此謝過父皇恩典。”東方辰低首,語氣平淡無奇,並無預期中的喜悅或興奮。
接下來,兩人不再說話,東方敖繼續閉目養神,東方辰則又開始凝視窗外,直至回到皇宮。
第二天,東方敖在早朝上宣佈皇位繼承人爲東方辰,還通知四天之後將舉行正式的傳位儀式。
文武百官、王公貴族,無不感到突然。擁護東方辰的那派,個個滿懷欣慰與欣喜;東方顕那邊的朝臣則均大感震驚、紛紛看向東方顕。
東方顕昂首挺胸腰地站着,一動也不動,目不斜視地盯在金鑾寶殿上,沒人能夠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東方辰依禮謝恩,整個人意氣風發,自信滿懷。
寧菱同樣無比驚訝,她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
整個大殿鬧哄哄的,直到東方敖宣佈早朝結束,大家的交頭接耳和議論紛紛才暫時停止。
東方敖首先離開金鑾殿,東方顕也帶着他的黨羽揚長而去,偌大的殿內只剩東方辰的擁護者在爭相祝賀與恭維。
寧菱無心與此,於是悄然走殿,離開皇宮後並無直接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來到市集,思量着如何把整件事解釋給賽冷斯。
她按計劃騙賽冷斯說自己不再跟東方辰有關聯,還勸他放心去和東方顕合作。賽冷斯經過一輪考慮後答應了她,還把昨晚與東方顕見面的地點告訴她,她便立刻轉告東方辰。想不到這東方辰實在厲害,一夜之間就把東方顕給扳倒。
一直陷入沉思當中的寧菱,繼續低頭走着,以致有人靠近也不覺察,直到耳邊響起一道陰冷的嗓音,“別動!”
她頓時回神,驚覺腰間抵着一樣東西,低頭一看,是匕首,明晃晃地匕首。
“不準叫喊,否則我會刺進去。”那個陰冷的聲音再次傳出。
寧菱不敢動彈,眼角餘光左右掃視,略微驚慌地問出,“你……你是何人?”
那人並沒回答,而是吩咐她,“跟我走!”
感覺到匕首似乎又貼近自己身體幾寸,寧菱額前直冒冷汗,乖乖地聽他指示。他們就那樣走着,慢慢離開熱鬧的市集,最後來到一個僻靜的小巷。
突然一陣疾風掠耳,寧菱馬上跌入一副強健的胸膛,熟悉的感覺讓她不假思索地喊出,“賽冷斯!”但她來不及喜悅,便又立刻轉向恐慌,只因看到數十名黑衣人從天而降。
“別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到你。”賽冷斯摟緊她,隨即取出腰間的軟劍迎戰。他武藝高強,劍法凌厲,黑衣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不需片刻他們當中已有人紛紛倒下。
看到敵人逐漸變少,寧菱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放下,然而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她又發現另一批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賽冷斯也已意識到,於是把寧菱摟着更緊。
又是一陣刀光劍影,賽冷斯憑着高強的武功應付自如,卻仍逃不過敵人的暗劍。驚見那白晃晃的長劍朝寧菱直刺過來,他眸中閃過一絲恐慌,想也不想便舉起右手擋住它。利劍的刺入,讓他濃眉一蹙,他忍住劇痛,用力一甩,取了那人的性命。
剛逃過一劫的寧菱驚魂未定,看着賽冷斯不斷冒血的手臂,更是驚慌失措,“賽冷斯,你的手……”
“沒事,別擔心。”賽冷斯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笑,注意力回到敵方。
敵人前仆後繼,一批一批地涌現,賽冷斯明白不能再硬拼下去,於是用左手抱起寧菱,騰空飛起。黑衣人也紛紛躍起,窮追不捨。
賽冷斯用盡全部功力朝前馳騁着,寧菱心驚膽寒,牢牢摟住他。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發現終於甩掉敵人,疲累至極的賽冷斯這才緩緩降落在一片四周都是濃密森林的空地上。
寧菱一着地,立刻從他懷裡出來,擡起他受傷的手,“你覺得怎樣了?”
看到她如此緊張,賽冷斯心窩一暖,安慰着她,“應該沒什麼大礙,那劍沒毒。”說完把劍丟在地上,撕下自己衣袍一角,包住傷口。
雖然他已止血,寧菱卻仍滿面愁容,心疼愧疚地看着他。
賽冷斯仰望一下漸漸西斜的太陽,對寧菱說道,“天快黑了,我們離開這裡再說。”然而,受傷失血加上剛剛逃跑那麼長時間,使他渾身疲憊,再也沒有力氣可用。
“我們今晚就在此過夜吧,養好精力明天一早再回去。”寧菱理解地道。說完,她安頓賽冷斯坐下休息,自己則四處走走,無奈怎麼也找不到一點充飢的食物。他們又渴又餓又累,最後雙雙靠在一顆大樹下。
由於失血過多,賽冷斯面色蒼白,嘴脣乾裂,正在虛弱地喘着氣。寧菱心疼不已,不知所措。
四周十分寂靜,一羣蜜蜂突然在他們頭頂嗡嗡盤旋。賽冷斯擡頭,發現蜂羣是從樹縫裡鑽出來,於是腦門一激靈,連忙取出隨身所帶的擊火石,叫寧菱撿來一些乾柴,迅速點着,然後舉着火棍對準大樹裂縫燃燒。
剎時,火焰從樹縫進去,燒燬了整個蜂巢,一股芳香味立刻撲鼻而來,晶瑩的蜜汁自樹縫裡面滲流出來。賽冷斯首先用手蘸嘗一口,確定無毒後才吩咐寧菱用樹皮把流出的蜂蜜全都盛起。兩人總算解決了飢渴。
黑夜開始降臨,地面點起火堆,寧菱靠在賽冷斯肩上,看着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愧疚地道,“賽冷斯,對不起。”
“傻瓜,怎麼又說對不起?”
寧菱猛地坐直身子,注視着他,幾次欲言又止後才把自己與東方辰的計劃告訴了他,“我想今天那批人應該是東方顕派來的。”
賽冷斯聽後,驀地緘默了下來。
“沒事先跟你講,是因爲你說過不想靠我報仇。對不起,我並非存心利用你,我只是覺得東方辰的分析很有道理,覺得只有他才能幫你報仇雪恨。”寧菱輕咬櫻脣。
忽然,賽冷斯摟住她,在她光潔的額前印下一吻,柔聲地道:“我明白你是爲我好,我不會怪你。”
得到他的諒解,寧菱心情豁然開朗,心潮澎湃。靜靜地依偎在他胸前,回想起第一次與他的見面,還有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他。伸手環住他結實的腰腹,她對着眼前火光暗暗發誓,將來無論他遇到什麼困難,她都會用整個生命去解救保護他,不僅是要償還他的恩情,更因爲愛。
“還有四天東方辰就繼位了,到時他一幫你報仇雪恨,我們立刻離開京城,開始我們的旅途。”寧菱眼神迷離,無限憧憬。
賽冷斯凝望着她,深眸閃爍不斷,算計詭異的光芒似乎在眼中一閃而逝。
就那樣,他整夜抱着沉睡的她,自己則徹夜不睡,直到天亮才帶她離開深林,送她回到住處。
“不如進去洗一洗傷口,順便搽點藥。”寧菱仍是不放心地勸着賽冷斯。
賽冷斯搖了搖頭:“師父留給我的創傷膏比任何劍傷藥膏都好。況且那劍沒入不深,不礙事的。”
“那……好吧。”寧菱眷戀地瞥了他一眼,轉過身去,剛邁出幾步卻又回頭,“你幾時再來?”
賽冷斯先是一怔,繼而回答,“明天吧,明天晚上我來找你。”
不知怎麼的,寧菱總覺得有股不祥之感,好像有事要發生,好像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見他。
見她呆愣着,賽冷斯不禁催促一下,“怎麼了?快進去吧。”
“你明晚一定要來啊。”寧菱認真叮囑,得到他的承諾後才依依不捨地再次踏上石階。
賽冷斯目光一直追隨着她纖細嬌小的身影,深不可測的眸瞳閃爍不斷,直到她跨進大門,他才收回視線,疾步離去。
寧菱剛進大院,便見月華匆忙走來,“小姐,您總算回來了!您昨天下午去哪了,晚上怎麼不回來睡覺?”
寧菱秀眉微擰,考慮着如何解釋。
不待她做聲,月華又說道,“對了小姐,皇上要您進宮見他。”。
“皇上讓我進宮?”寧菱不由一陣納悶。最近全國各地都平安無事,過幾天又是東方辰登基的日子,東方敖早就下令暫免早朝,因何忽然宣見?
“小姐昨晚一夜未歸,奴婢甚是擔憂,黃護衛更是心神不定,最後連夜進宮稟告皇上,皇上交代黃護衛說您一回來就進宮見他。”月華的解釋解開寧菱心底的困惑。
原來如此!寧菱恍然大悟!這時,兩人正好回到主屋,在月華的服侍下,寧菱換上一襲乾淨的衣裳,早膳過後便精神抖擻地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