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蘇音冰寒面目漾起笑意,如雪初融,直將三人看得發呆,禁衛更是心頭無端發憷,原來溫柔的笑靨也能叫人害怕如斯。她擡起右手撫上他面頰,他下意識往後閃躲了一下,還是馬上回了來,膽戰心驚地對上她雙眼。
“你做的很好,現在,你先在這裡跟之語呆在一起,我和齊修先出去有點事兒,你要乖乖的,明白?”她平淡地開口,卻透出不容置疑的神色。禁衛想開口反駁,可看着她臉色自覺就縮了回去,緩緩點頭。
蘇音轉身,淡漠地往外走,長髮拖了一地。蹙眉不耐地看着這一地黑髮,她轉向之語問:“可有剪子?”之語愣愣點頭,總覺得蘇音突然之間變了個人一樣,眼前這個,讓她不由自主要遵從而不敢稍加違逆。
拿起剪子毫不猶豫地對着頭髮就要剪下,卻被齊修一把捉住:“爲什麼要剪掉?”她淡淡瞥他一眼,輕而易舉躲開手上鉗制,淡道:“麻煩!”話落,“咔嚓”一聲,一地黑柔秀髮。
無所謂地撥撥及腰長髮,還是原來的尺度比較習慣。招呼齊修,她頭也不回出門。
坐上齊修的車,她問:“紀華麗現在在哪裡?萬桐呢?”齊修如實回答:“她被送去精神病院,萬桐被帶回本家禁地修養!”
她點頭,淡“嗯”一聲,“帶我去紀華麗那裡!”萬桐與她盟誓,有沒有事她自然知道,這次無非是受了她牽連,受了重創!恐怕要修養十天半個月。
齊修一言不發,開車送她去目的地。再次來到精神病院,她沒了初次的恐慌,應該說現在已經很難有什麼能激起她額外的反應。隔着鐵門上的透視窗,她看見了紀華麗被四個人狠命摁住,卻還在狂躁地掙扎嘶喊:“她是殺人兇手!……兇手!……快去抓她啊!快去啊!……不然她會殺了我的!……她會殺我!她會殺我!啊!啊啊啊!她在那兒!在那兒!……她來找我了!救命!”
紀華麗看見了她,本就堪比牛眼的眼睛更是瞪得如銅鈴一般,其中滿布驚恐!她忍不住露出笑意,這一舉直接刺激得紀華麗歇斯底里,醫生護士沒辦法,只好給她注射鎮靜劑!……
離開精神病院,齊修送她回去,半路上她終於忍不住問他:“你不問我幹了什麼好事?”齊修面色不改,淡道:“是她咎由自取,該有此劫!”蘇音突然呲笑:“你不怕我已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季蘇音了?”
齊修臉色劇變,她看得津津有味,終於破功了,“你怕?……爲什麼怕?……你不是不在乎?”齊修猛地轉頭看她,眼底複雜:“蘇音……”她狠狠打斷:“住口!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季蘇音了!你記住!停車!”
齊修臉色很難看,卻還是停下了車,蘇音從車裡下來,毫不猶豫關了車門。“我們就此別過,張家二少!”齊修急忙追下來,想要攔住她:“蘇音,你到底怎麼了?”
她黑沉雙眼閃爍從未有過的冷光,嘴角勾起弧度,冷笑:“沒怎麼,只是我和你,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罷了!張二少!”“蘇音……”齊修伸手要捉住她手腕,被她迅雷般躲開,齊修驚訝。
“蘇音!”熟悉的一聲喊,兩人齊齊轉頭看去,竟是陳靈清從車上下來,正望向他們。陳靈清淡淡笑道:“要我載你一程嗎?”齊修臉色驟變,蘇音毫不猶豫邁步往前走,上了陳靈清的車。
眼看車子疾馳而去,徒留齊修留在原地,手心幾乎鑽出血來。
坐在車上,蘇音心亂如麻,卻是沒心思管陳靈清要帶她去哪裡了。當車子停在駛上山頂別墅的時候,她才轉頭對他道:“我今天沒心思看景!”陳靈清興味一笑,道:“今天,我們不看景,我們看人!”
眉頭狠狠蹙起,她不明白陳靈清想幹什麼。進了裝潢豪華的客廳,轉過玄關,看清那被七八名黑衣保鏢團繞,跪在華貴羊絨地毯上瑟瑟發抖的那個人,她瞬間明白了!
是顏芬兒!此時雙眼通紅,衣着暴露,竟是狼狽非常。顏芬兒看見她,便是極爲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全身上下抖得更是厲害了。她居高臨下睥睨顏芬兒,逼得顏芬兒視線左右亂晃硬是不敢與她對視!
“來,蘇音,坐下再說!”陳靈清殷勤地虛扶她手臂,坐在正對的長沙發上。她瞄了陳靈清精緻笑臉一眼,沒說話順勢坐了。
“來,喝茶?紅茶好不好?你看你手都涼涼的。這是你最愛吃的蛋糕,你晚上還沒吃吧。這是……”陳靈清異常熱情地照顧着她,對眼前地面上破柳絮樣的女人,連看一眼都欠奉,殊不知他越是這樣,地上女人越是神情緊張,害怕得不知所以。
面對陳靈清突如其來的熱情,蘇音無動於衷,手裡端着精緻小白瓷茶盞,眼睫垂下來遮住情緒,熱茶氤氳模糊了她的面目。
終於,顏芬兒受不住精神壓力,一聲哭喊撲倒在她腳邊,雙手捧住她腳踝聲淚俱下。
“蘇音!蘇音!……嗚嗚嗚……你原諒我,我是被逼的,是紀華麗叫我做的,對,就是她!……你也知道,她喜歡齊修,可他偏偏喜歡你!她懷恨在心,所以才……”陳靈清臉色微凜,一腳踢開了顏芬兒,顏芬兒倒也執着,立馬爬起來又巴住她,繼續苦苦哀求,臉上濃妝全花了。
“蘇音!蘇音!是我對不起你!嗚嗚……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還有個生病的母親要養,我不能沒有工作,更不能丟了性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啊!嗚嗚……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纖細白嫩手指,慢慢將茶杯放在一邊,然後慢慢伸出兩指掂起顏芬兒削尖下巴,左右微側細細地看。顏芬兒對上她迷離沒有情緒的眸子,嘴脣顫抖着,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她湊近顏芬兒耳邊,低聲說道:“那我問你,那日超商內推倒調料架的,是不是你?私底下通知曉語媽媽的,又是不是你?你說紀華麗出於嫉妒才威脅你,你又何嘗不是?顏芬兒,你是不是很恨我啊?還是,你怕我會曝光你是妓女的事情,讓你沒臉再做人啊?”
她說話的語氣越見輕飄,到最後竟似囈語了!猛然腰間被什麼硬物頂住,她僵住幾秒立即放鬆下來。耳邊傳來與方纔截然不同的冷諷語調:“你說的沒錯!季蘇音!我確實很討厭你,比紀華麗還要討厭你!我不僅討厭你,我還討厭黃曉語!你們都這麼虛僞!全都讓我噁心!不如都去死算了!”
顏芬兒畢竟在風月場所混跡,還有幾分膽識,鎮定地起身箍住她脖子,一手拿着裝飾簪子抵在她脖頸,一手指着陳靈清,聲音有些顫抖地高喊:“你!你馬上放了我!不然,不然我現在就要了她的命!”
場面寂靜,沒有一人動彈,陳靈清甚至挑高一邊眉毛,眼底有濃郁諷刺。顏芬兒慌了,聲調忍不住拔高:“你沒聽到嗎?快點放了我!不然,不然我就動手了……”頸側傳來銳痛,應是傷到了,因爲陳靈清臉上已滿布殺意。
她終於忍不住冷笑:“呵呵!就因爲這個?顏芬兒,你沒有更正當一點的理由了嗎?就因爲你自己卑微渺小,污濁不堪,你就要全世界爲你陪葬?不免太過不自量力!更何況,就算你現在逃出去了,你又能去哪裡呢?你的母親還在住院吧?”
頸側手狠狠一抖,緊貼着她的身軀開始抖如落葉!“顏芬兒,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她伸出手,捏住簪子,竟是“碰”一聲脆響,生生一掰兩段!喝!在場衆人,除了陳靈清,全數露出不可置信神情。
“啊!”她一手捏住顏芬兒脖頸,手上施力,竟是將顏芬兒從地面提了起來。因爲痛楚,顏芬兒臉頰漲得發紫,雙手使勁兒撓着,雙腿也不停踢踹,她卻是紋絲未動!
“碰!”蘇音沒有表情地將只剩一口氣的顏芬兒丟在地上,側頭對陳靈清淡道:“你來處理!我不想再看見她!”陳靈清立即眉開眼笑:“好好好!蘇音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們都聽到了?”轉向廳中,又變爲冷酷威嚴面貌,四下人神色一凜,連忙低頭:“是!”
一行人退下,在頭領也要下去時,她才輕聲加了一句:“不用傷及性命!”頭領一驚,連忙低頭應是,轉身走了。
陳靈清似乎不滿,捉着她手細細搽藥:“蘇音爲什麼留她性命?這樣的女人,怎麼能留?”她使勁兒抽出手來,冷道:“這與你無關!”陳靈清立即溫笑,攬她入懷,爲她處理頸側傷口,邊道:“是是是!與我無關!蘇音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傷口處理好了,蘇音想起身脫開他的懷抱,卻被狠狠摁回懷裡。她咬牙:“放手!”陳靈清放浪形骸,竟一改往日有禮有節形象,直接將臉埋進她頸側深嗅,邊模糊不清道:“不放!……蘇音,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再這樣與你在一起……”
她猛然怒意,“噌”一下子站起身,背對他冷道:“你想與誰在一起?佩媳?哈哈哈!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早就不是那個佩媳了,我今生今世,名爲季蘇音!”
“啪”一樣小物事被甩進陳靈清懷裡,拿出來一看,竟是他當初送她的價值連城的小藥瓶!“你今日之情,我往後必當回報!作爲舊識,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再跟我扯上關係!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我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她轉身要走,卻叫他一句話釘在原地:“你想去哪裡?我要給你看的,你可還沒看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