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穿好衣服,牽着小優打開大門,眼睛還沒看清,入耳即是一陣快門“咔嚓”聲,定睛一看!公寓樓前已經圍滿學生,此時看她出來,連忙拿手機拍照。人羣擋住了去路,無數低聲話語彙集成嘈雜。“哦,原來是真的啊!”“對啊!這麼明目張膽耶!”“好厲害,還是學校公寓呢,就這麼大膽啦!”“世風日下哦~”……
呆愣之下,她趕緊將臉擋住,牽着小優急忙要走,奈何很多人擋在樓梯口,她根本走不動,只好邊往外擠邊說抱歉,讓讓!
似乎是故意,她走得很艱難,拼命往外擠了好久才幾乎走下幾級臺階。許多手機圍繞着她,有些幾乎要貼在她臉上。她急忙想擋開,混亂中一個不慎,她擋開一隻黑色手機,對方一個沒拿穩,手機脫手摔了出去。
看到的人都是一陣低呼,眼睜睜看着手機摔在臺階,再反彈幾下最後躺在地面散開了架。短暫的寂靜被一聲怒吼打破:“我操尼瑪的!你個臭婊子,把我手機摔壞了!給老子賠!尼瑪的!……”
男音罵罵咧咧,蘇音慌忙擡手阻擋對方想要抓過來的手,疊聲說抱歉,她會賠的!可對方就像聽不見似的,一個勁兒地怒罵,手上還不老實,偏要過來抓住她衣領。場面更加混亂了,突然對方猛地一搡,她突然失去平衡,腳下站立不穩,掉了下去。
圍觀人羣傳出低呼,她瞪大眼睛看見那個推搡自己的男生一瞬間緊縮的瞳孔,猛然她想到手上還牽着小優,這一摔下去恐怕不得了。於是她幾乎在意識到的剎那就鬆開了手!小優抓不住她,急忙喊:“蘇音!”
“砰”視野開始放慢,一切動作彷彿瞬間,又像是慢動作拼接而成。先是右肩傳來鈍痛,下意識地將身體縮緊,依照本能將重要部位保護起來。索性只有十幾階,摔下去躺在地上,她並沒有感到多痛,或許是因爲太緊張,痛感還沒傳達到大腦。
試探着爬起來,手背傳來刺痛,膝蓋也頓頓的痛,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只是一些皮外傷,她很幸運。擡頭看樓道周圍,所有人維持着驚恐的神情瞪着她,場面再度鴉雀無聲。“蘇音!你沒事吧?”小優衝下來,緊張地查看她身上的狀況。搖搖頭,她並沒有傷的很重。
“哼!婊子就是婊子!除了臉皮,哪裡都厚得可以!……”聲音明顯透着心虛,就算是虛張聲勢,也未免說的太狠毒了些!她與他有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說到這種程度嗎!
“可惡的混蛋,你敢推她罵她!看我不揍扁你!嗬啊!”蘇音來不及捉住小優衣角,只說出:“小優,別動手……”就見眼前一陣風過,十幾級階梯,足有兩米高度,小優這小學生樣貌的天真小女孩直接原地起跳,一記飛踢正踹上那男生正臉!男生當即仰頭倒地,鼻血噴濺。周圍觀衆紛紛閃避,小優猶不解恨,單手提起男生衣領,將其上半身提離地面,另一隻手以極快地速度左右開弓,猛扇耳光!“啪啪”肉擊聲,不絕於耳,頻率極快!
很快男生兩邊臉腫成豬頭,可見小優手勁兒之大,足足打了好幾十下,小優才一個起勁兒,直接將人從樓梯上扔了下來,那模樣毫不費力,就好像她扔的不是一個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而是一堆垃圾。
“不!……”徒勞地伸出手,她也無法阻止對方響應地心引力的召喚,義無反顧地滾落地面。“哼!”的一聲,小優操着甜美的童音,雙手叉腰怒瞪樓道周圍的人,喊道:“你們誰還想試試?再敢碰蘇音,我就揍死你們!”
“嘩啦”一下,人羣作鳥獸散,離去前都用看怪物一樣地眼神瞪着小優,至於丟給她的眼神,只有鄙視與厭惡,多得是幸災樂禍!
這時躺在地上的男生清醒過來,連滾帶爬起身往後退,邊捧着臉戒備地瞪着她們,邊氣急敗壞地喊:“你們敢打我!好!你們給我等着!”
公寓樓終於恢復了平靜,小優眼淚汪汪地衝進她懷裡,仰頭問:“蘇音,你沒事吧?是不是很疼?”無奈嘆息,又惹事了!不過無法否認,她剛纔確實很解氣!大笑着揉揉小優頭髮,她點頭稱讚:“小優幹得好!真是又厲害又有氣魄!”
葛陸看見她的樣子額時候,嚇了一跳,問她是怎麼回事,她搖頭只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小優在旁邊卻先管不住嘴,義憤填膺地說出蘇音受欺負的事!
蘇音趕緊一把捂住小優的嘴,對葛陸訕笑道:“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了還到處惹麻煩!”葛陸蹙眉看着她,緩緩搖頭說:“我知道,這不怪你!”葛陸找來傷藥,爲她簡單細緻地處理了傷口,叮囑她最近不要沾水。
接着兩人又商量了下這件事,葛陸問她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她只搖頭說沒有。看葛陸有些困擾的神情,她突然很愧疚。想着剛剛沿途走來,到處都貼着那些照片,以及過路學生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衣襬,她輕聲問葛陸:“陸哥,這件事的結果會怎樣?”
葛陸安慰她,只說:“如果查清楚了,因爲情節嚴重,如果是校內人士,會給予退學處分之類的,如果是校外人士的話,學校方面會交給警方來處理!如果沒查出來,那麼校方爲維護名譽,極可能會對你處以退學處分!不過,蘇音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出來的!”
她沒吭聲,點點頭沒再說話。這時候葛陸辦公桌電話響了,他接通後應了幾聲掛斷,轉頭看蘇音,蘇音瞭解地點頭。兩人起身往外走,蘇音交代小優暫時留在辦公室等她回來,小優癟癟嘴,勉強答應下來。等他們走出辦公室,小優趕緊翻身掏出粉色小手機撥通電話:“喂,林銘嗎?……”
學生科門前,這是她第二次進學生科!第一次被捲進命案,第二次又是照片醜聞!哎!這大學生活還不到半年,就已經如此“精彩”,叫人情何以堪!
進去學生科,等在裡面的是三名四五十左右的男人!她認得左邊那個就是學生科主任,至於另外兩個,她沒見過!三人坐在長桌後面,屋子中間一張椅子,看樣子就是她該坐的地方了。
先對着三人禮貌地彎腰問好,中間那個黑呢子大衣貌似地位要高些,點點頭再轉向葛陸微笑着請他坐在靠牆放着的沙發上。
學生科主任對她示意椅子,她自覺地坐了上去,心底深呼吸爲自己打氣!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不能亂!一定要沉住氣!不能激動!
一切就緒,中間那位細長眼睛瞥了主任一眼,主任瞭解地點頭,開始對她的詢問。
“蘇音同學,你已經看到了校園內流傳的不雅照片了吧?請問,那上面的內容是否屬實呢?”
她深吸氣,冷靜回答:“是,照片所拍屬實。”
“那麼,你這算是承認了你私生活不檢了?”
“我並沒有承認!我只認爲這些照片根本無法證明我生活不檢!難道我跟朋友間正常的交往,都算是不合理的,都是生活不檢了?我認爲這是很沒有道理的!”
她說的擲地有聲,話語鏗鏘,倒把三人說得發愣,互相看了看,暗地裡交換眼神。葛陸輕輕扶正眼鏡,溫潤眼底閃過笑意與讚賞。
“有人匿名舉報說你經常與多名社會人士來往,還出入酒吧等場合,這張照片還表明,你男女不忌!曾多次在公共場合做出不雅行爲,有舉報說你敗壞校風校紀!對於這個,你有什麼可說的?”
“我只知道,並沒有校規校紀表明,大學生不能與社會人士來往,不能出入酒吧等場所,更何況,這些只是我與朋友的正常社會交往活動!最後,校規校紀更沒有規定每個學生的性向!”
三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突然中間那位黑呢子大衣手機響了,就示意他們繼續自己出去接電話。這時,學生科主任因爲每每被她嗆住,又無法還口,着實有些憋屈,不免有些不悅,問話語氣也越來越咄咄逼人。
“那你與朋友出入這些場合,有沒有做出越軌行爲也未可知,你有證人來證明嗎?”
她想了想,不可能要陳靈清現在來對質吧!只好搖頭:“沒有!”
“而且你經常不顧場合與同性作出不雅行爲也是不爭的事實!最後,你承不承認你與男同學在校內同居?”
“我認爲,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那隻算是‘借住’,並不算同居!”
“有人能爲你證明嗎?你們在學校,公然住在一間公寓裡,這是事實吧?”
“……是。”一滴冷汗劃過她眉角,手指在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摳住衣服。一旁葛陸憤然起身道:“我能作證!我也算這些照片中的一個!我能證明蘇音同學只是進行了正常社會交往活動,並沒有做出任何妨礙學校名譽的事!相對的,我們應該更加客觀地看待這起事件,我以爲有嚴重妨礙個人聲譽的嫌疑!應該嚴查!”
“葛老師!你先冷靜點!這件事我們自然會嚴格調查,作爲老師,竟然也被捲進這樣的事件當中,自然也要承擔一定嫌疑,在調查過程中,還請你保持沉默!”原先出去的那位這時慢吞吞從外面進來,語調輕飄地說出這麼一席話。
葛陸盯着來者,向來溫潤的眼底,閃過不爲人知的冰冷黑暗。另外兩名老師不知怎麼的,立即沉默下來,頭也低了幾分,額際滲出細密冷汗。他們這些老老師相當於這裡的地頭蛇,混了少說也有二十幾年,很多東西早就摸得精熟,可這上司纔來了幾年,平日裡待人處事看似圓滑,實際上很是來事!這回恐怕要踢到鐵板,他們着實爲其捏着一把冷汗!
葛陸無聲息地坐回原位,蘇音抿緊嘴脣。黑呢子大衣坐回中間,臉色嚴肅,帶着怒意。
“我剛剛接到學生舉報說,你剛纔在公寓樓那裡將同校學生毆至重傷住院,還對周圍多名同學言語恐嚇,有沒有這回事?”語氣陡然嚴厲,頗有氣勢。
她無奈地嘆息,點頭:“是!但絕沒有到重傷住院的程度!而且我會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是他們……”
“不論什麼原因,你的行爲已經造成事實,並且給其他學生造成身體兼心理傷害,公然鬥毆更是違紀違規!”
蘇音一愣,被這麼“屈打成招”,她不知道該怎麼分辨纔有用!心底陡然升起焦躁情緒,她漠然反駁道:“那他們公然侵犯我的肖像權,胡亂造謠生事,不分青紅皁白毀損我名譽,加上將我推下樓梯,對我的生理和心理造成的傷害又該怎麼算?”
黑呢子大衣大掌拍上桌子,發出巨響,細長眼睛裡怒火熊熊:“你這是強詞奪理!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就是這樣尊師重道的?我看你的德行很有問題,足夠給你記上一過!你……”
“誰的德行有問題?又給誰記上一過啊?”屋內衆人應聲看向聲源處,屋子門口,正站着一大一小三個人,蘇音驚訝,來人正是林銘,小優,居然連顧允也來了!
第一百零七章
見林銘等人不請自來,還很有氣勢,黑呢子大衣不安地挪動了下屁股,才假裝鎮靜地扶扶金絲眼鏡,嚴肅地問:“你們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爲她作證?”
林銘勾脣一笑,狀似悠閒地走過去,斜靠在桌上,自顧自伸手從那一大疊照片中拈起一張,放在三人眼前,細長手指點點照片裡的人:“這個人,就是不才在下我!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我可以證明,季蘇音同學的所有行爲都有正當性的理由。”
林銘直起身從外套內袋裡掏出兩張名片,將其中一張放在照片上,笑道:“這是我的名片,各位可以看看。”
接着,另一張名片被疊放在第一張上面,“至於蘇音,她早就是我特別科的上層重要成員,當然了,爲了任務需要,我相信她的一切行爲都是合情合理的,合乎組織要求的,各位覺得是嗎?”
三人在看清第一張名片的時候,就各自露出驚訝神情,主任更是不時扶扶老框眼睛,緩解緊張情緒。在聽到蘇音是特別科成員後,不只三人,連葛陸和蘇音本人也掩不住驚訝情緒。
毫不在乎自己所造成的效果,林銘陡然肅了臉色,氣勢轉眼間變得冷冽逼人,“可我怎麼聽我的屬下說,貴校有學生散發不實謠言,惡意中傷我科成員,進行人身攻擊,剛纔甚至有學生將我科成員推下樓梯,造成其生理傷害!我想,貴校是不是需要從嚴處理呢?還是你們需要人當場作證?顧允!”
“是!我馬上派人將嫌疑犯帶來!”顧允一板一眼地說明,轉頭往外招呼一聲,立即從屋外進來兩個臉色冷硬,身板剛直,眼神銳利如刀的軍人。
一見着這兩軍人,蘇音就慌了,再看主任三人,眼睛已是直了,黑呢子大衣額際已經見汗,每個人臉色都變得緊張和難看。眼看顧允就要下達指令,一時情急,蘇音喊出了聲:“等等,顧允先生!”
顧允立即淡着一張臉,轉頭看她。她看着林銘,無聲地輕輕搖頭,林銘看了她半晌,室內陡然陷入寂靜。這時主任終於反應過來,立即擦擦冷汗,陪着笑說:“哈哈,林科長啊!何必搞得這麼嚴重呢,您放心,敝校一定會嚴加處理此事,一定還蘇音同學公道!您看這樣如何,給我們寬限些時間,我們一定嚴加排查。”一旁黑呢子大衣與另外一位老師也立即附和着,對林銘是官話套話一起上,誓要先將他安撫下來,再從長計議。
見蘇音再次無聲搖頭,林銘嘆氣,也不想再糾纏……
從學生科辦公室出來,一行人沉默地走過校園,一路非常顯眼,引得學生紛紛駐足。嘆息,她都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了呢!這回恐怕會被傳得更加糟糕!
再次將頭低下幾分,她低頭看路,嘴裡卻無奈地說:“林銘,這樣是不是太過招搖了點?”林銘擺出無辜神情:“有嗎?”顧允搖頭:“不清楚。”蘇音黑線,原來無感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嗎?
“這件事,你希望怎麼處理?按我說,就該給他們一個教訓!‘流族’中人,怎麼能任人欺侮!是吧,顧允?”
“恩!”顧允一貫言簡意賅,對於族人利益,自然要誓死捍衛!“這件事中小優表現的很不錯哦!真棒!”林銘笑眯眯地抱起小優,不停誇讚她保護有方,小優揚着小拳頭狠狠地用童音說:“哼哼,那些傢伙要再敢欺負蘇音,我就揍死他們!”“晤哦!小優好厲害!……”
一路沉默,直到走進葛陸的私人辦公室,蘇音才站在門前道:“這件事,我希望能和平解決。”所有人看着她,還是林銘最先開口,一如既往笑嘻嘻地說:“只要是你決定的,我都會去做!好了好了,來看看,這是你的身份證明哦!不過這只是對外的身份證明,對內你的名字已經入了族籍!從今往後,你不再是人間界的季蘇音了,而是術界‘流’族的季蘇音!來,收好!”
一張身份識別卡被放進她伸出來的掌心,呆愣愣地望着那張小小卡片,她知道從今往後,有很多事情都會不同了!不止是她,一旁的葛陸更是一臉複雜。林銘對上葛陸視線,立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葛陸眼神陡然由溫和變得凌厲,林銘完全不受威脅,反而笑得越發開心。
“首長,與希瑟先生會面的時間到了,請馬上準備出發。”顧允看着手錶,一本正經地提醒林銘,林銘馬上苦下臉來,怨恨地瞪了顧允一眼,只好與蘇音告別,起身往外走。
蘇音去送他們離開,等林銘上車了,顧允突然側頭對她說了一句:“既然入了族,就要做好準備,很多時候一味忍讓毫無用處,該捨棄的時候就要果決一點!還有,叫我名字,別喊先生了!”說完,顧允上車後車子很快開動駛離。
徒留蘇音站在原地,一面驚訝顧允素來冷淡,這次卻跟她說了那麼多話,雖然語氣毫無起伏,可是仔細品味,她歪歪腦袋,這算是,安慰和開導?
還有,顧允讓她喊他名字而不是顧允先生,是不是表明讓她不必這麼客氣,都是自己人?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笑,一直以來烏沉沉似暴雨來臨前般壓抑的心情,也變得輕鬆溫暖許多。轉身往回走,她得出結論,其實顧允這人表面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其實還是挺溫柔的吧!
手才搭上門把,後面就傳來狂奔的聲響,轉頭對上來人,她愣怔,之語以狂暴的姿態滾滾而來,一看見她,立即雙手大張,誇張地飆淚大喊:“蘇~音~啊~!”
“唔額!……”身體被狠狠夾住,頭被緊緊壓進之語豐滿到一定程度的胸脯。之語一個勁兒地嚷嚷,問蘇音有沒有怎麼樣,一大早就聽說了這件事,她急忙從王家本家趕回來,到學校卻聽說蘇音被領進學生科了,殺去學生科那三個老頭子又說蘇音已經回來了!想了想蘇音和陸哥肯定在一塊兒,她就直奔這兒來了。
聽之語一個勁兒的嘰裡呱啦,蘇音下死力氣掙扎,她快要窒息了!還是葛陸聽到響動出來,實在看不過去才無奈地對之語說:“有什麼話先進來再說吧!”之語立即笑靨如花,點頭如搗蒜:“好啊!”甫一放開,蘇音立即捂着脖子喘氣。小優擔憂地拉拉她袖子,問她有沒有怎樣,她只能搖頭,有氣無力!
對於這件事,之語反應很激烈,她本來就是這種火爆性子,見不得自己在意的人被欺侮。之語表示一經查出來,一定要狠狠修理那個無聊傢伙。蘇音雖然很高興之語這麼護着自己,不過她並不想再多說這件事。只好將話題轉至齊修這裡,一提起這個,之語的情緒立即冷靜下來,連葛陸也露出沉默深思的神色。
葛陸雙手攏在脣前道:“齊修被抓回本家,是因爲‘那件事’嗎?”
之語難得嚴肅地點頭:“應該是的!陸哥應該已經被叫回過本家了吧!”葛陸蹙眉點頭:“恩!”之語露出擔憂神情:“你還在想小生的事?”葛陸嘆息,卻不回答。
一旁蘇音聽得莫名其妙,正急着呢,之語才終於轉向她道:“蘇音,你加入‘流族’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既然你已經入了術界的門,有些事情還是要多瞭解一點的好!”蘇音瞭然,點點頭等之語繼續說下去。
“在術界有一大盛事,那就是每十年就會舉辦一次的比賽,我們稱之爲‘族選’。族選,顧名思義,就是族內進行挑選的比賽。每道宗族下面各門各派會挑選優秀弟子參加,派與派之間比拼,族與族之間較量,從而分出優劣,特別優異的弟子會得到整個術界的認同,也會被默認爲是下一任繼承者。當然,能參賽的宗族不一定是三大家族名下的,但一定是得到認同的,在術界有着正統地位的,而且,每族參賽人選也是特定的,勝者,不僅可以得到認同,也可以爲家族獲得榮譽與地位,就算失敗了,也可以在比賽中提升自己的能力!再者,作爲激勵,在比賽中參賽者可以獲得術界寶物,總之,族選是術界無數人趨之若鶩的賽事!”
之語一番解釋下來,蘇音只得到這樣的印象,那就是,這族選相當於繼承人資格鑑定比賽,勝者爲王,敗者寇!程度比之人間界【上界】的夏季奧運會和世界盃!而且,參加比賽,不論能不能贏都可以得到寶物!寶物啊!蘇音不知道所謂的術界【下界】寶物對個人修行有什麼用,但肯定都是天地靈寶,大多是古董,光這一點就很值錢!
之語並不知道自己一番解釋下來,蘇音腦子裡會這麼想,不然估計得氣死!
擦擦口水,蘇音回過神來問:“這跟齊修有什麼關係?”之語嚴肅望着她,開口道:“齊修是張家二少爺,現在張家名義上的順位第一繼承候選人!”
蘇音愣怔:“什麼?他不是姓齊?”之語看看葛陸,葛陸沒有表示,她才繼續說:“這件事外人不好多說,其中淵源,你只能去問齊修本人!我只能說,他公開叛出家族,丟棄了張姓,隨了母姓!”
蘇音不解:“既然他都公開叛出家族了,那張家幹嘛還窮追不捨,硬要他回去?”之語嘆息,搖搖頭:“蘇音,你想得太簡單了,那只是他單方面的做法,張家並沒有承認!更何況他自幼便附有‘天才’陰陽師之名,張家愛惜人才,自然決計不會放手!”
蘇音無言,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人家這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呢。只是,她受多年自由思想教育,對於這類宗族繼承思想還是不太能理解。想做什麼就去做,就算不成功至少也動手做了,像這樣從出生就揹負着家族包袱,不能進行自我選擇,“那不是很痛苦嗎?”
之語葛陸突然聽她這麼說,不免有些愣怔。蘇音卻自顧低頭沉思,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呢?修道之人,不是更該看淡世間聲色犬馬,千百年頓悟,只爲超出世外嗎?爲什麼她看見的,完全不一樣呢?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淪落了?
“不如這樣吧,蘇音!我帶你去找齊修,你去見他一面怎樣?”雙手被抓住,對着之語那莫名閃爍興奮光芒的美麗大眼睛,蘇音訥訥的。葛陸卻出聲喝止:“之語,別再胡鬧了!”之語卻不以爲意:“這怎麼算胡鬧,我只是幫蘇音去見齊修一面而已,確定他的狀況,你不是也想知道嗎?再說了,我帶她去不會出什麼事的啦!”葛陸無奈,知道之語決定做什麼,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也就隨她去了……
再說這邊廂,學生科辦公室。眼見着蘇音一行人終於離開了,三人立刻鬆了好大一口氣。學生科主任扶扶眼鏡,吐氣道:“這件事,看來不好善了啊!”黑呢子大衣立即鐵青着臉,冷哼一聲:“沒想到這小女子來頭也不小啊!”看他笑得不懷好意,很有些不肯善罷甘休的意味,另一人立即提點他:“我說老嚴啊!你就收手吧!這小孩子家打打鬧鬧的,不是時常有的事?就隨便記個過,把這事了了不就好了?”
學生科主任也勸道:“是啊,老嚴!別爲了這麼點小事,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黑呢子大衣有些茫然:“哪有你們說的這麼嚴重?難道我們老嚴家還沒人了?”主任無奈地擦擦汗,繼續勸,這時候他們三個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些事說開了,讓人明白些,也不至於受到連累:“我說老嚴啊!你怎麼連葛老師也敢開罪啊?”黑呢子大衣更加不解了:“怎麼了?”他堂堂一個校級領導,如今連個小小的代課老師也不敢開罪了?
另一人苦笑,只好跟這位腦子有些缺的新上司隱晦地說着其中利害,只見這新上司是越聽臉色越僵硬,到最後才露出後怕神情。急忙端正態度,他畢竟混了這許多年,論圓滑他還是有些段數的:“老劉,老方啊!這可多虧了你兩的提點啊!以後,還望你們多多提醒着些,我初來乍到,日子淺了,好多事情都不太清楚,爲了大家方便,我就仰賴二位了!”兩人急忙擺手作謙虛狀。三人又是一番太極,臨了主任明着對他說,這事得儘快處理,季蘇音是萬萬碰不得了!黑呢子大衣連連點頭稱是。
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黑呢子大衣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還是不放心地掏出手機打過去。
“喂,嚴立嗎?……你還敢問我!我都跟你耳提面命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邊兒惹是生非!你是聽不懂嗎?……別說了!這件事你不準再插手,從今天起你給我乖乖呆着,別再外面給老子瞎折騰,不然老子打斷你的腿!”……
外表華麗的紅色跑車內,之語正給她交代待會兒的作戰計劃,看着手中的地圖,她有些汗,顫巍巍地問之語:“你確定,這是齊修他家?”之語笑眯眯點頭,她黑線,大地主啊!去他家找他,居然還要用到這地圖,而且換算看看,這佔地面積足有兩百多畝,要不要如此土豪!這還是在a市範圍以內嗎?
隨同前去的還有葛陸,說是一起去看看,也好防備出什麼意外,多一個人也多一份保險。之語巴不得他能一起去,蘇音看葛陸鎮着場子呢,也安心許多。
看着兩人在這裡瞎鬧,葛陸也不阻止,只是在之語無數次對蘇音強調“千萬要跟着地圖上畫的路線走,一步也偏差不得”的時候,他有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用手撐住下巴,轉頭看窗外沒說話。
車子已經駛在郊外,沿途已是人煙稀少,大片大片田野,早過了豐收時節,只餘灰黃色秸稈,田埂間不時有南飛的大雁停下歇腳。曠野間,稀稀拉拉幾棵樹,樹枝橫疏,光禿禿沒有葉子。
又開了一段時間,這時周圍方圓幾百米以內,連間茅草屋也見不到了。車子轉彎,開上一道小徑,小徑很窄,只容一輛車通過,周圍是灌木叢環繞,雜草叢生,看着很沒有存在感!可是駛進小徑以後,約莫三四分鐘車程,車子便駛上了平整開闊的水泥大道。眼前一片豁然開朗,蘇音驚異地四處張望,原來這裡別有洞天的麼!
只見大道寬闊,足夠三輛車並排而駛,大道兩邊每隔兩三米便栽種着需兩人合抱的梧桐樹,梧桐樹冠蓋巨大,互相聯結着,遮天蔽日。時值初冬,這樹上紅葉熱烈如火,一片片隨性飄落下來,鋪了滿路,自然有一番靜美姿態。
蘇音驚歎地向窗外張望,大道通向遠處,白茫茫看不見盡頭,她也沒瞧見任何建築物的棱角。這秋葉飄零,紅焰漫天的景象已經深深震撼了她的心,她無暇顧及其他,只顧癡癡地看,以至於她都沒注意到,爲什麼這麼大片的高大梧桐,這麼鮮豔的漫天紅葉,在外面卻連一點影子也沒瞧見!
約莫七八分鐘,之語說道:“到了。”她趕緊往前望,迎面是一座高大門樓,三間制的,中間的門樓最高,上面用古體題寫“古樓”二字。整個門樓,四檐揚起,看着應該歷經歲月風霜,可顏色還是很豔麗,應是勤於修繕保護的結果。
蘇音很驚訝,因爲她不知道這門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好像憑空出現一樣,而且從門樓往裡看過去,同樣白茫茫一片,沒有什麼建築物的痕跡。之語在經過門樓時停了下來,因爲就在剛剛,蘇音發現門樓兩邊是有人駐守的。
駐守的人穿着制服,深藍面料,立領直肩束腰及膝筒靴,左腰掛着手槍,右腿上卻綁着短劍。好奇怪的制服,打扮也很奇怪,有點像軍服又不太像。
之語將車窗打開,門衛恭敬地問候:“王三小姐,葛大少爺,這位是?”門衛看見蘇音,臉上露出警惕。之語隨意介紹:“這是我家女傭,跟着我來拿東西的,要檢查就快點!”門衛急忙板直身子點頭:“是,得罪了。”
說完,有其他門衛遞上來一件儀器,蘇音看不懂那是什麼東西,只能靜觀其變。那儀器有一個液晶顯示屏,只有撲克牌大小,門衛拿儀器對着之語眼睛,很快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門衛點頭道:“麻煩小姐了,沒有問題。”接着是葛陸,最後是她!輪到她的時候,她很緊張,只將眼鏡輕輕上擡露出右眼,只感覺右眼被一道紅光閃過,便結束了。
檢查過後沒有問題,他們被放行。車子開動過後,蘇音覺得眼前能見度突然變得很低,好像突然起霧了一樣,車子前面半米之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之語悶不吭聲開車,她感覺之語像在玩一樣,一時左拐一時右拐,蘇音很奇怪,卻沒問什麼,葛陸卻說話了,淡淡溫潤的語調:“這是五行八卦陣中迷惑敵人的陣法,一定要按特殊的路線走,不然會陷入幻術迷障。”
蘇音嚇一跳,總覺得跟拍電影似的,隱隱有不真實的感覺,只好點頭:“哦~”
終於,他們走出了陣法,再一次,蘇音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只是看着眼前一片大理石鋪就的平地,延伸上去的二三十級階梯,寬約十幾米,再上面即是一棟莊嚴殿宇,真正的廊檐飛起,雕樑畫棟。
蘇音下巴掉地,懷疑地看着之語:“你確定這裡還是凡間?這明明就是一間宮殿!”之語哈哈大笑,拍着她肩膀道:“別被它的外表唬住了,只是一棟年代久遠的老房子罷了!”
三人下車,很快有專門的人將車子開走,那些人穿着很像電視劇裡的老牌香港傭人,女的斜襟白上衣,男的是對襟白襯衣,下面是寬鬆黑長褲,也許在室外工作比較冷,他們在外面還裹着一件厚厚黑色大衣。
她還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四處亂看,反正有眼鏡遮住也沒人知道。三人緩緩布上階梯,老遠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棉質厚唐裝的老人站在殿前,現在近了纔看清,那是個六七十左右的老頭,鬢髮皆白,身板卻硬朗,臉頰凹陷下去,眼神卻凌厲,精光內斂。
之語迎上去笑道:“管家伯伯,好久不見你,身體還好嗎?”葛陸也上前問好,老人立即笑呵呵的,頓時沖淡了嚴肅面色,一團和氣,“好!好!伯伯身體好着吶!小語和小陸怎麼有空來啊?”
之語上前一把摟住老人胳膊,狀似親密:“管家伯伯,我好久沒來見你和夫人,想你們了嘛!這不,我連陸哥都喊來了呢!”老人笑得眯了眼睛,拍着之語胳膊:“好!好!好!知道想就好,你以後嫁過來了,咱們天天低頭不見擡頭見,怕是到時你就厭煩見了我這糟老頭啦!”之語搖晃着老人胳膊,裝作不依。
頭一次見到之語這麼小女兒嬌態,那吳儂軟語般的嬌嗲,蘇音實在承受不住,狠狠抖出一身雞皮疙瘩,之語跟眼睛長後腦勺似的,拿手在身後揪住她胳膊,狠狠扭。她憋住氣,開始望天望地望門板,就是不吭聲!
強迫自己研究門板,她發現這整座殿宇都是用紅木做的,左右對稱,對開門扉左右延伸,足有幾十扇之多,不過只有這正中一扇門開着,對着外面放着一扇紅梅傲雪畫屏,她只能看見殿裡黑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鑑人,其餘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老人終於開口要他們進去:“好了!好了!咱們快進去吧!夫人早在裡面等着吶,你們來得也巧,正好花婕也在,你們好久不見,也好敘敘舊。”
不知怎麼的,蘇音覺得身前的之語和身旁的葛陸俱是一震,神色有些異樣。之語很快恢復,笑着說:“是嗎?花婕姐姐也來了,是來看望夫人的嗎?……”
蘇音跟在之語和管家伯伯身後,從剛開始她就很在意葛陸的臉色,一直蒼白僵硬,怔怔的,葛陸從未這樣過。走近半步,蘇音悄聲問他:“你還好嗎?葛少爺,你臉色很蒼白。”葛陸猛然擡頭,笑着對她搖頭,壓低聲音道:“謝謝,我沒事。”說完,臉色恢復如常。可蘇音卻蹙了蹙眉,原因無他,只是葛陸剛剛那笑,沒有一點真心,只是強顏歡笑罷了。
他們轉過畫屏,正廳裡的景象便看了個清楚,蘇音驚訝這廳裡擺設並沒有想象中的奢華,反倒空曠簡約,除了數張黃梨木椅子並几案,偌大的廳堂裡,只四面牆角幾個人高青瓷大花瓶,牆上一些水墨繪畫作裝飾。不過,簡約有簡約的好處,反倒顯得莊重。
廳堂中並沒有人,管家伯伯引着他們從側面穿到堂內,迎面即是長廊庭院,從之語給她的圖來看,這古宅裡多是庭院套庭院,每座院子都是四合院樣式,中間穿插無數長廊庭院相連。
跟在後面走了足有十幾分鍾,他們才被引進一座庭院,穿過一座拱門,眼前出現彎曲小徑,兩邊開滿紅梅,花開正當時,自然豔麗非常,暗香撲鼻。之語道:“今年的雪梅開得很好,夫人肯定很喜歡吧?”管家伯伯笑着點頭:“是啊!就是爲這雪梅,夫人才請花婕來看看的。”
猛地,蘇音察覺到身旁葛陸又是一震,面上雖沒什麼,可側頭看着枝上雪梅的神態,眼底恍惚間流蕩迷離,竟是一種癡望神態。
到這時,她要再察覺不出這其中貓膩,那她就不是人了,而是長了一顆豬腦子!很明顯,一提及花婕此人,葛陸與之語神態,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尤其是葛陸!
沉思間,一行人再度穿過一道拱門,便是到了。推開雕花木門,暖意撲面。轉過畫屏,進了廳裡,發現空無一人。突然一道柔緩女音輕喚:“是小語和小陸來了麼?”
轉頭望向聲源處,拱形畫門,垂下半透明紗簾,那帶笑女音就是從裡面傳出的。接着又是一道溫柔輕細的聲音:“該是妹妹來了,她只要一出現,不論多遠我都能感覺到。”柔緩女音調笑:“只說你們是雙生,比我派裡的尋蹤符還要管用!”
此情此景,此語此音,蘇音有種錯覺,自己這是穿越了時空了,纔會來到這麼個古色古香的地方。
管家伯伯上前將紗簾撩起半邊,示意三人進去。蘇音跟在葛陸後邊兒,打算着等會兒一定要仔細看看這花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葛陸這麼魂不守舍的。
進了裡間,纔看清裡面裝潢,蘇音就愣住了,過去幾個小時之內,她一會兒從現代穿到古代,現在又一下子從古代穿回現代,會反應不過來也很正常有木有!只見裡面裝修得相當現代,屋子還是老舊樣式,畫窗還是開着的,正對着院子裡的紅梅,就像一幅美麗畫卷。可這其餘傢俱完全比照現代樣式,沙發玻璃茶几,几上還有缺了一個扇形的草莓蛋糕,圍着兩杯英式白瓷杯,杯裡應是紅茶,正冒着嫋嫋煙氣。
再看沙發上坐着的人,一個穿着白底紅花旗袍,肩上披着潔白狐裘,一頭烏黑雲發盡數挽起,插一根蝴蝶于飛白玉簪;另一個穿着簡約款長直風衣,配一頭黑亮及腰直髮。對着兩大美人,她想出了兩個詞相配,一個高貴嫵媚,一個溫婉清新。
只是,這溫柔美女長得好眼熟哦!好像在哪兒見過!猛地,蘇音震驚了!這!這!這不是之語的臉嗎?不對!這溫婉美人怎麼長得跟之語一模一樣!要不是這兩隻氣質太迥異,她又看慣了之語栗色捲髮,她會一眼認不出來?
見三人愣在那裡,高貴美婦朝兩人招招手,笑道:“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喝口茶,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