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實在有些難懂, 蘇盞咀嚼一番才領會其中的意思。
“那阿頌他現在元神到底還缺不缺？”這是她現在最關注的。
“聽老黑的意思是不缺，但楚頌元神一直不安穩，凝元盞靈力純淨濃厚, 若是有凝元盞在一旁滋養着, 他的元神應該會安穩許多。”
“我明白了。”看來她還要再去一趟人間了。
宮爽在一旁聽完對話, 漸漸又品出其他意味來, “難道當初白無常把楚頌招進無常府做文書工作, 就是知道楚頌元神不穩怕他惹出什麼亂子來？”
孟婆抿着嘴輕輕點頭：“這也是後來老黑告訴我的，你們知道的，老白一向悶.騷, 這種事你就算是問到他面前，他也不會承認的！”
“悶騷”一詞, 蘇盞是從不會用在白無常身上的, 但白哥性格內斂低調, 有些事確實做了也不會告訴她。
蘇盞心中一時激動，感念黑哥白哥對阿頌的關照, 又想到今日若不是孟婆慷慨直言告訴她這些事，她怕是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她執起酒壺斟了三杯酒，舉起酒杯情真意切道：“孟婆，今日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同我說這些, 我怕是還會在人間無頭蒼蠅般尋找凝元盞了。”
“雖不是無頭蒼蠅, 但以我對你的瞭解, 你一定還是會去人間的吧？”孟婆端起酒杯歪着腦袋看她, “你一向愛護楚頌, 這是他的福分，你要去尋凝元盞我不攔你, 只一點，先照顧好自己。”
“明白！”蘇盞點點頭，端起酒杯仰頭喝下，宮爽跟着陪了一杯，孟婆也隨之一飲而盡。
楚頌的話題結束，宮爽的注意力自然轉移到當下最棘手的事上來，“孟婆你剛剛說黑白無常有事瞞着我們，就只有楚頌的事嗎？地府新鬼一事，難道真的一點進展都沒有？”
“進展嘛，也不能說沒有……”孟婆表情有些糾結，“老黑說老白還沒有最終斷定，不好貿然公佈。”
實際上他們只是尋到一點苗頭，但那苗頭又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是他們二位，都不敢輕易相信。
“有進展就好，總好過一頭霧水。”
雖然蘇盞心底還有些奇怪，幾個時辰前她從無常府離開時，還沒聽說白無常對地府新鬼一事有什麼進展，後又想到事情沒有準確的論斷，白無常一定不便告訴她。
宮爽卻搖了搖頭，總覺得其中還有些什麼。
“阿盞，你和秦寧還有聯繫嗎？”孟婆突然問。
“秦寧？你怎麼突然問起他？”
前不久才從白無常那裡聽了秦寧的事，突然聽孟婆提起這個名字，蘇盞有些緊張。
“我看你和他走得很近，想提點你。”孟婆嘆了口氣，“阿盞，我知道秦寧教了你聚靈鼎的咒語助你鬼力大增，但你信我，秦寧不是個善茬，你別和他來往。”
“……”
正如孟婆所說，她的秦寧之間若不是隔着聚靈鼎的咒語，她很大機率會比孟婆更厭惡秦寧，可她既然承了秦寧的情，就沒辦法過河拆橋完全不來往。
“孟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秦寧的事，我做不到。”
宮爽原本在一旁吃瓜，聽蘇盞這般“情深意切”的說做不到，當即震驚了：“臥槽，阿盞你這樣依依不捨念念不忘的，莫不是看上那魔君秦寧了？”
蘇盞聞言差點噴出一口老血：“當然不是了，你想到哪裡去了！”
蘇盞簡直匪夷所思，她到底說了哪句話讓人誤會了，竟讓宮爽能想到那裡去！
孟婆卻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可秦寧爲魔你爲鬼，種族不同如何相愛？”
“孟婆你夠了，你怎麼也跟着鬧了！”蘇盞無語到極致，只能解釋道：“像你說的，秦寧畢竟幫了我，你要我立刻和他斷絕來往，是否顯得我太無情義？”
宮爽驚奇道：“這倒是奇怪了，你一個女鬼，做什麼像凡人一樣顧及情義？”
“……”
蘇盞被宮爽問的啞口無言，她不想與秦寧斷絕往來，或許有另一層緣由——她想通過秦寧更多的瞭解青蕪，對於這個活在傳說裡的初代魔君，她實在有太多好奇。
“誠然，爲鬼者自然沒有凡人倫理綱常的束縛，但秦寧那樣的人物，怕不是我想不來往就能不來往的，況且……”蘇盞抿了抿脣，“我想從秦寧那裡多瞭解一下青蕪。”
孟婆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驚醒了：“你提她做什麼？爲什麼要了解她？”
宮爽被她的反應弄懵了，追問道：“青蕪是誰？孟婆你爲什麼反應這麼誇張？”
“宮爽你別插嘴，這事跟你沒關係！”孟婆三言兩語打發了宮爽，抓着蘇盞的手繼續追問：“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了解青蕪？”
“孟婆你先放手！”蘇盞從未見過孟婆這般嚴肅的樣子，更不曾見她因爲何事如此動怒，掙扎了幾番無用後，她嘆了口氣開始解釋。
“……我覺得最近發生的事都有些奇怪，尤其從秦寧跟我一起來地府以後，白哥、楚頌都有事瞞着我，你和秦寧提到青蕪的反應又那樣奇怪，我就覺得，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情……”
“也算是我閒的無聊吧！”蘇盞說，“這些年來承蒙黑哥白哥照顧，在這個關頭幫不上忙，總覺得十分歉疚。”
“……”孟婆懷疑的目光在蘇盞身上繞了兩圈，這才鬆手坐回原位。“如果是因爲想幫老白的忙，那你可以放棄了。”
“老白現在遇到的麻煩和青蕪無關，秦寧也幫不了你。”末了她又叮囑道：“秦寧是個危險人物，他接近你原本就是不懷好意，你若是和他接觸就是上了他的當。”
蘇盞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問：“孟婆，那日.你和秦寧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孟婆的目光在蘇盞身上停留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以阿盞的性情，今日她若是不把事情說清楚，阿盞是不會答應她的。
“不過是些舊事，阿盞你若是想知道，告訴你也沒什麼。”
宮爽擺出一副興致盎然聽故事的狀態，甚至變出兩碟瓜子出來，被她瞪了一眼後又收了起來，蘇盞則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似乎她等這一幕已經很久了。
“青蕪是魔族始祖女神，後來成爲了魔族初代魔君，我認識她時，她還只是招搖山下一個不知名的女魔，秦寧就跟在她身邊鞍前馬後，雖然一路上都能聽到青蕪在嫌棄他。”
那時天地剛分離不久，萬物初生，六界之間的界限還未分明，她遇見青蕪時一直以爲她是妖，直到她被追殺的蛇妖逼到山崖旁，青蕪施展法術救了她。
“後來青蕪救了我，也是因爲青蕪的點撥，我才能機緣巧合之下修得仙身名列仙班，秦寧那日說的，就是青蕪救我一事。”
那蛇妖法力高強，秦寧初時不敵，後來是青蕪出手才保住了她們，後來秦寧便一直以此爲由頭，說是他和青蕪救了她。
“我成爲仙官後不久，就聽魔君挑起大亂，仙魔兩界大戰，魔君青蕪帶領魔兵打上招搖山，被長蘅帝君抵擋在仙界之外，最終死於他手，秦寧則帶領剩下的魔兵回到魔界養兵蓄銳，被擁立爲新任魔君。”
“我初爲仙官就聽聞青蕪身死的噩耗，心中大慟，一直以來的信仰也有些崩塌，長蘅給青蕪舉辦的招魂祭禮我去了，祭禮上只有青蕪的法器流雲鞭，那時我才意識到，一個生靈的消逝是那樣輕飄飄，能留下的只有沒有絲毫溫度的死物。”
“招魂祭禮過後，我自請下界來到地府成爲孟婆，渡化人間所有生靈，自那以後，我就不曾見過秦寧，回想起來，已經一萬多年了。”
“關於當年那場仙魔大戰，我所知不多，只是在秦寧繼任魔君之後，我聽當時仙界的同僚說，大戰是秦寧攛掇青蕪挑起的，爲的就是借仙界之手除去青蕪這個魔君，他好取而代之。”
所以當日孟婆纔會那樣質問秦寧，原來是爲着魔君之位。
聽孟婆這番解釋，蘇盞才明白究竟。
“那日聽你們交談，你似乎認爲秦寧來地府尋你是爲了報復？”蘇盞依稀記得，當時孟婆十分氣憤的宣告，她和地府都與仙魔大戰無關，和青蕪的死更加沒有牽連。
“我是有這個擔心。”孟婆扯了扯嘴角，“秦寧他是個瘋子，他一直不相信青蕪已經死了，明明他就是眼睜睜看着青蕪魂飛魄散的，還一直想着要把青蕪找回來！”
“他爲什麼不信？”
“誰知道呢！”孟婆諷笑道：“按他的說法，他覺得仙界無所不能，想讓一個魔復生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一直對青蕪的復生抱有期望。”
“那青蕪她……是真的死了嗎？”
“當然，魂飛魄散，死的透透的！”孟婆決然道。
“阿盞，青蕪的事我都和你說清楚了，你要還是不願意和秦寧斷絕往來，我也沒辦法，只是你要記住，若是秦寧打着青蕪的由頭讓你去做什麼，你一定不要同意！”
孟婆一手叉腰一手煩躁的扶着額頭：“也是我的疏忽，當日只想着讓你去魔族借御魂鏡救楚頌這小子，竟忘了魔君是秦寧，給你惹了一身麻煩！”
這事又如何怪的上孟婆？
蘇盞心裡清楚的很，孟婆不過是在懊惱自己在不經意之間讓她和魔君秦寧有了聯繫，可她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惹下的禍端。
“孟婆，這事跟你沒關係，我自己惹出的麻煩，自會自己解決。”她笑了笑，“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秦寧那邊，我自會小心行事。”
一旁默默嗑瓜子的宮爽扔了一地瓜子殼，口乾舌燥的同時，發現她好像不知覺間洞悉了什麼大秘密。
艾瑪，她原本只想嗑瓜子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