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盞熟門熟路的站在地府鬼門關前, 當值的馬面一副見了稀客的表情看着她,即便是頂着一隻馬臉,蘇盞隱約也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絲驚訝。
“阿盞?你回來了啊, 好久不見!”馬面臉上堆滿笑容熱情的打招呼, 蘇盞倒沒覺得有多久沒見, 客氣笑道:“馬面大哥好!”
馬面熱情的招呼:“你這一回來, 肯定是要找孟婆大人和黑大人了, 大人們都在孟婆莊,我剛從那裡過來,你快去吧!”
“好, 謝謝馬面大哥!”
走過黃泉路,來到孟婆莊前,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一口巨大的鍋前賣力的揮舞着羹匙, 牛頭帶着一隊鬼魂在孟婆亭前等着, 一副早已等慣的模樣,蘇盞見此不由皺眉, 這都多久了,新鬼的事竟然還沒解決?
蘇盞走進孟婆莊,黑無常就坐在往常的座位上自斟自飲,和她這些年看到的每一次都一樣,她走近了喊道:“黑哥。”
黑無常擡頭見是她, 當即笑眯了眼, “是小蘇啊, 你回來的剛好, 來, 快陪我喝兩杯!”
蘇盞垂眸看去,還是黑哥慣喝的桃花醉, 她也是服了黑哥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沒有喝厭,她端起酒杯啜了兩口後才問:“發生什麼事了?”
黑無常看着她笑,習以爲常道:“還不都是那些瑣碎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若只是瑣碎事,黑哥你不會是這個樣子。”她認識的黑無常,長年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不會只因爲一些地府瑣碎事就如此頹廢沮喪。
“……小蘇,你這鬼真沒意思!”黑無常頓了半晌才道。
蘇盞輕笑,“黑哥你既然不願意說,那就我來問,畢竟我實在是好奇,能讓黑哥你這般頹然的,會是什麼事。”
“不用問了,他就是在無病呻.吟。”
蘇盞話音剛落,身後便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回頭望去,便見孟婆一邊將挽起的衣袖放下來,一邊道,蘇盞莞爾,迎上去道:“忙完了?還好嗎?”
“阿盞,你這寒暄是越來越不走心了!”孟婆嗤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活計,哪有忙完的時候!”
蘇盞默然不語,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次回來,孟婆和黑哥言語間戾氣都很重,明明她也沒問什麼,孟婆他們的迴應卻很冷硬,若是放在以前,孟婆可能會一個白眼翻過來瞪她一眼,卻斷不會如此嘲諷她。
“……是我說錯話了!”蘇盞斂起笑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言辭不當,這杯酒就當是向你賠罪了,還望孟婆大人不要見怪。”
這句孟婆大人倒是讓孟婆本人怔住了,除了剛入地府那幾年,近兩百年來,蘇盞可從沒這樣稱呼過她,她不禁反省,剛剛那句話是否真的說的太刻薄了!
“哎,行了,都多少年交情了,還真爲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在這兒計較,都趕緊坐下吧!”關鍵時刻,是黑無常出聲給了兩個鬼臺階下。
“黑哥說的是。”蘇盞落座,擡眸看向還站着的孟婆。
孟婆掙扎了兩秒,還是硬不下心腸,態度軟了幾分向蘇盞道歉:“阿盞,抱歉,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剛剛說話刻薄了,你別在意。”
這一點蘇盞一早便看出來了,孟婆的個性,她自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若不是真的情緒不佳,她不會這般說話。
“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是門前那些小鬼的事!”黑無常用下巴示意門前排着隊喝孟婆湯的鬼魂,幫着解釋道:“地府新鬼的事情一直沒解決,最近這段時間不減反增,孟婆也是熬湯熬的有些心態炸裂。”
“還沒查出原因嗎?白哥那邊也沒有進展?”
在蘇盞眼裡,白無常一向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不僅能處理地府日常大小事務,還能出手解決各種奇異事件,離開地府之前,蘇盞以爲這事會在白無常的雷厲風行下像往常一樣平淡解決,卻不料一直磋磨至今也無結果。
“老白還在翻閱定魂錄,已經到五千年前了!”一提起這事,黑無常就很鬱卒,“判官大人那裡的生死簿也被他借過來翻了好幾遍,還是沒結果。”
鬼差定魂錄、生死簿都看不出異常……
“黑哥,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原本就沒有文字記錄?”蘇盞試探的問。
“小蘇你這不是廢話嗎!”黑無常白了她一眼,“要是有文字記錄,但凡這些新鬼生前存活過,就一定會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跡,我剛剛已經說了,老白已經看過生死簿了,沒有任何異常!”
“不是,”蘇盞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天地間有沒有什麼事,是生死簿也不會記錄的?比如天界某位仙君的生平,或者魔界某位魔君的身後事?”
“……小蘇,你是傻了吧?”黑無常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仙君生平和魔君後事本來也不記錄在地府生死簿上,生死簿只記錄凡人生前身後事,仙界和魔界的事,自有其他的文冊記錄!”
“老黑你住嘴!”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孟婆喝止了黑無常,她看着蘇盞問:“阿盞,你爲什麼會有此問?你懷疑什麼?”
蘇盞沉吟了片刻後道:“可能是我想的太多……我在想,新鬼能入地府,那這些鬼生前一定是人,可現在生死簿上並沒有這些‘人\'存活過的痕跡,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鬼其實並不是人,只是用了某種特殊的辦法強行變成了鬼,纔會出現現在的情況?”
黑無常聽着蘇盞繞口令一般的推測,當即搖頭:“不可能,人死後爲鬼,下地府入輪迴,這是千萬年間不變的真理,仙魔兩界生物想變成鬼魂入六道輪迴,這是不可能的事。”
“黑哥,萬事不要太早下定論。”蘇盞提醒道,“我知道這個推測有些匪夷所思,但就目前來看,這是最有可能的推測,畢竟你也說了,白哥這十年裡曾多次翻閱生死簿,都沒能從中看出任何異常。”
“生死簿記錄所有凡人生前身後事,如此大規模的新鬼下地府,它卻沒有任何痕跡,要麼就是生死簿本身有問題,要麼就是這些新鬼來歷存疑。”
“生死簿斷不可能有問題!”黑無常當即否定。
“這一點,黑哥你比我有發言權。”蘇盞無意與黑無常在這個問題上爭執,“黑哥,雖然你不認可我的說法,但你應該也有懷疑,我並不是想逼着你接受這個觀點,但是我今天說的話,你可以考慮和白哥商量一下。”
“……”黑無常無話可說,要他相信地府生死簿有問題,他斷不願意,但蘇盞的話聽起來又確實有幾分道理,雖然這個推測聽起來又幾分天馬行空。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黑無常煩躁的揮揮手,“還是說說你吧,怎麼這時候回來了?這回在人間又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了?”
蘇盞被他一提醒,倒是記起她這次回地府的重點來。
“還真有事!”她說,“我在人間遇到一個人,他全身上下都罩在寬大的白袍裡,氣息純淨不似凡人,甚至勝過我生平所見所有生靈。”
“氣息純淨的白袍人?”黑無常重複道,“修道之人大都氣息純淨,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蘇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不僅如此,他還身負靈力,靈力之高深非我能及,我懷疑他出自仙界。”
“仙界?”聽到這話,黑無常不禁有幾分詫異,接着嘲笑道:“你自己都鬼力低微,還推測起他人來歷……你什麼時候練成了三千年鬼力了?”
黑無常驚訝的叫出來,他剛剛不過是習慣性探查了蘇盞身上的鬼力,竟發現她身上的鬼力已經超過三千年了,她不是隻去了人間十年嗎,何以突飛猛進的如此厲害?
蘇盞不甚在意的解釋:“都是聚靈鼎的功勞,算不得什麼,咱們說正事。”接着就繼續說起白袍人的事。
黑無常聽她細細說完山洞裡的事,神色有些猶疑,若是以前,他不會在意蘇盞對白袍人身份的判斷,可今時不同往日,蘇盞身負三千年鬼力,對仙魔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
“孟婆,你怎麼看?”黑無常問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孟婆。
孟婆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專注的凝視着蘇盞,即便黑無常開口詢問,也沒能將她的注意力從蘇盞身上拉回來,黑無常只能撞了撞她的手臂,“哎,問你呢!”
孟婆這時纔想回了神般低下了頭,快速道:“……阿盞說的有道理,我有點急事要去找老白,你們先聊着!”說着她便匆忙起身離開了孟婆莊。
剛纔聽蘇盞的推斷,她突然想起一些事,除了那些成羣結隊的新鬼,地府裡還有其他鬼也是和他們一樣的情況。
不在地府生死簿上,沒有生前存活的痕跡,突然出現在地府的鬼……
如果她沒記錯,似乎阿盞和楚頌……也是一樣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