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可不可以坐在這裡?”
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說話, 卡米爾緊張的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了。大概是性格的關係,從小她就比較擅長跟男孩子相處(雖然相處不了多久就會吵起來然後不歡而散),那些整天抱着布娃娃三五成羣膩在一起的女孩子她一向不屑理會。那個時候是受了終情基因的影響, 現在她知道她們其實並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了, 但是……即使有心跟她們相處, 十四年來從未有過這種經驗, 卡米爾完全不知該從何入手。到底……該怎麼做呢?
“你是馴獸師嗎?請坐吧。”莉卡咪有些意外的站起了身, “怎麼了?現在是用餐時間,你不去餐廳嗎?”
“我……沒…沒有胃口。”
動作僵硬的走到莉卡咪身邊,卡米爾規規矩矩的跪坐到了餐布上——餐佈下面似乎鋪了厚厚的毛毯, 跪上去軟綿綿的,好舒服。
“那……那個……”
“什麼?”
跟卡米爾比起來, 莉卡咪的坐姿要隨意多了。抱着兩隻小異獸側坐在餐布上, 她笑眯眯的看着新來的同伴——
“你的契約獸好可愛哦, 跟你一樣。”
“哪……哪有!”卡米爾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她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誇獎呢,“你……你纔可愛呢。我一點兒……一點兒都……”
“你很可愛啊, 要對自己有自信。”雙手背到身後鼓搗了一會兒,莉卡咪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面鏡子,“你看。”
雖然是晚上,但天台上的燈光很足。雙手捧着鏡子,卡米爾不可置信的看着鏡面上的影像。這是……這真的是她?
“你看, 很可愛吧。”
“啊……這……”
“真是的, 你怎麼還是不肯承認這一點。嗒休、幼秋, 你們說呢?”
“嗒~”
“那…那個……我知道了。”
長這麼大, 卡米爾這還是第一次覺得誰不好應付。這個女孩子明明一副可愛柔弱的蘿莉長相, 性格卻……怎麼說呢,好溫柔的強勢感覺。因爲自己以前也很強勢, 知道終情者的事後,卡米爾一直都把那當成貶義詞的。但是面前這個女孩子……跟以前的她不同,這個女孩兒的“強勢”一點兒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歡上呢。
——說起來,剛纔我也……
從鏡子裡看到的那個影像,的確是她十四年來看慣的那個沒錯,但是那個表情……
——原來我也能露出那種表情啊。
以前的她總是皺着眉頭,嘴脣也抿的好像誰欠她似的。但是剛剛……鏡子中的她卻在微笑,像個真正的女孩子似的微笑。她還從來沒有那麼笑過呢,好可愛,她簡直不認得自己了。
“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把嗒休放在膝蓋上,莉卡咪單手撫胸看着對方,“我叫莉卡咪·衛加,你呢?”
“卡……卡米爾,卡米爾·揪恩。”
——卡米爾?
莉卡咪一愣。
好熟悉的名字,對了,伊路說過的那個焰之終情者不就是叫這個名字嗎?她記得“焰”的確是火紅色的髮色、火紅色的眸子,契約獸是一隻火系紅喙岩漿,所有的條件都跟對面這個女孩子吻合。
“你是……”
目光掃過對方系在脖子上的綠色絲巾,莉卡咪馬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真沒想到我們會這麼見面呢,焰。”
“唉?”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叫出自己的屬性,卡米爾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你,你怎麼……不,你果然知道……”
“嗯,是伊路告訴我的哦。”莉卡咪點頭,“我是他的姐姐。請多指教啦,卡米爾。”
從伊路告訴自己的那些情節中,莉卡咪只能得出“焰”是個蠻橫任性很不討人喜歡的女孩子的結論,但對面這個女生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也難怪自己明明注意到了對方的髮色和契約獸卻仍未把她跟“焰”聯繫在一起了。
“請……請多指教。”卡米爾連忙回禮,“那個……請……請問你是終情者嗎?”
“不,我是魔法師哦。”莉卡咪回答,“卡米爾你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終情基因了嗎?”
“沒……還沒有……”卡米爾搖頭,“我能感覺到終情基因仍在影響我,只要我一不注意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你很努力呢。希望你能早日學會完全控制的方法。”
“嗯,我會努力的。”
“卡米爾,你的契約獸是不是餓了?”莉卡咪把落在餐布上歇腳的紅錦捧了起來,“如果可以的話讓它跟嗒休和幼秋一起吃吧。”
“可……可以嗎?”
“嗯。你也稍微吃一點兒吧,飲食不規律是會發胖的。啊……路兒說終情者好像都是不易胖的體質……”
“那就承蒙款待了。”卡米爾落落大方的接受了邀請,“其實我真的有點兒餓了,就是不想去餐廳。”一提起這件事,她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埃爾維斯那傢伙……
“出了什麼事嗎?”莉卡咪擔心的看着她,“你的臉色很不好。”
“不,沒什麼……”
“卡米爾……”猶豫了一會兒,莉卡咪終於還是決定那麼做:“抱歉,我知道不該勉強你,但是總是把事情藏在心裡會悶出病來的哦,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聽聽嘛!”
“這……”
“我覺得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不這麼認爲嗎?”
“……我知道了。”
…… ……
“是嗎?她回來了就好。”
先前到處找都找不到埃爾維斯,現在聽到他和卡米爾平安歸來的消息,伊路真是鬆了口氣。
“太好了,因爲我們分手的時候焰的樣子怪怪的,所以我很擔心呢。”
“突然知道了終情者的事,她總是需要一段適應期的。”埃爾維斯說,“等她能成功的控制終情能力,情況就會好轉了吧。”
“也許吧……對了,埃爾維斯……”
“嗯?”
“突然這麼說可能有些冒昧,不過我希望可以獲得你的基因樣本。”伊路認真的看着他,“可以嗎?”
“爲什麼?”埃爾維斯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僵硬了一下,但他馬上恢復了正常,“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我的基因應該沒什麼研究價值吧。”
“不普通哦。”伊路可不同意這個說法,“你能剋制焰的終情基因,這可是相當不尋常的事,我必須搞清楚原因才行。”
“……”
“可以嗎?”
“……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埃爾維斯撇過了頭,“把自己的基因交到別人手上……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當然。抱歉,是我冒昧了。”
“沒關係……那我先走了。”
僵硬的笑了笑,埃爾維斯轉身離開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伊路直到對方完全離開自己的視線才重新坐了下來。
“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也許有點兒,不過那傢伙的反應也太誇張了。”蒂凡客觀的評價,“說什麼沒有安全感的,很失禮耶。”
“就是說嘛,我們又不會幹什麼壞事。”莉茲附議。
“……我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菲爾德小聲嘀咕,這幾天他可被折騰慘了。
“你說什麼,菲爾德?”勞瑞恩敏銳的回過了頭。
“不……沒事。”
“伊路,那傢伙說的話我總覺得怪怪的。”勞瑞恩難得不犯懶的主動參與了討論,“一般人被人說希望可以獲得自己的基因樣本時會說‘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已’嗎?還說什麼沒有研究價值,他以爲什麼樣的基因有研究價值?”
“你這麼一說的話,的確……”
“人類的基因不管是普通還是不普通都有解析的價值,這件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纔對。”莉茲說着左右掃了兩眼,被她看到的人都很給面子的配合的點了點頭。
“那他爲什麼那麼說呢?”蒂凡沉吟。
“因爲卡米爾是終情者,所以他以爲伊路是要研究終情基因吧。”萊夏一語中的,“跟終情基因比起來,一般的基因是沒什麼研究價值。”
“唉?”這句話像閃電一樣,把伊路腦海裡的一個模模糊糊的疑團一下子炸了開來——埃爾維斯他……
“什麼是終情基因?”莉茲問。
“對哦,伊路剛纔好像是提到了什麼終情基因。”勞瑞恩想了起來,“那是什麼東西?”
“還有,焰是什麼?”蒂凡問。
“簡單來說就是極端性格基因啦,具體的我待會兒再跟你們解釋。”在餐廳這種公共場合說終情基因的事實在太危險了,伊路連忙豎起食指示意他們噤聲,“總之你們幫我想想怎麼說服埃爾維斯啦。”
“伊路要那個叫埃爾維斯的人的基因到底是要研究什麼呢?”莉茲很好奇,“要不要我們幫忙?”
“大家肯幫忙我就省大事了。”感激的對她笑了一下,伊路交握起雙手抵着額頭沉思起來。
埃爾維斯……雖然他能剋制卡米爾的終情基因這點兒有點兒可疑,但因爲他爲人純樸善良,伊路完全沒想到他會說謊這個可能性。看到卡米爾的信後沒有任何表示,這就說明他不是終情者吧,伊路本來是這樣想的,但今天他的表現實在是太怪異了。
——這麼說起來,卡米爾的樣子也怪怪的。
當他提起埃爾維斯的時候,她竟然說“他朋友很多”,當時他還以爲她只是在單純的鬧彆扭而已,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嗎?
——焰她也發現了嗎?
對了,她是“焰”,埃爾維斯克制的就是她的終情基因。若說誰最容易發現,當然是跟埃爾維斯走得最近的她。下午見面的時候,她問他埃爾維斯是不是能剋制她的終情基因,當時伊路沒在意,現在想來,她是在向自己求證吧。
“埃爾維斯恐怕是終情者,若是他堅持不給我基因,我就只好找他本人求證了。”伊路做出了決定,“勞瑞恩、蒂凡、莉茲,你們幫我個忙——明天再去詢問一下埃爾維斯的意見,記住不是三人一起,你們每個人都去問一次,詢問時間拉開一點兒。如果到了晚上他給出的還是否定答案……”
“我知道了。”勞瑞恩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訴我們終情基因是什麼東西。”
“沒問題。”